欧阳云宏火急火燎地赶回公安局,刚跨进邹局长办公室,便问:“邹局长,这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你自己看吧!”邹局长说着,把一个黑封皮日记本递过去。
欧阳云宏接过日记本翻开,里面有一页折叠的地方,只见日记里这样写道:
十月十八日。晴天。
晚上,赵倩送给我一套西服,乖乖!售价五千多元,算来够我两个月的薪水。
她没有固定工作,也没见她做什么生意,哪来这么多钱?我曾问过她几次,她不说。今天中午,在干了那事儿之后,她显得很亢奋,偎在我怀里告诉我,她的钱是一个叫×的医生送给她的。
我问:“他为什么要给你那么多钱?就因为你愿意做他的情人?”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才不是呢!”
“那为什么?”
“这是秘密!不可以告诉你的。”说着,她忽然拿手指捅了一下我的腰间,“喏!把你的腰子割一个下来,不就可以换很多钱吗!”
我心中猛然一惊。再问,她什么也不肯说了。
我猜想,他们肯定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个日记本是哪儿来的?”欧阳云宏合上日记本,看着邹局长问。
“从一个小偷家里搜出来的。”
原来,滨海市公安局反扒队下午在公交车上逮住一个小偷,在小偷家里收缴赃物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日记本,由于日记本中“十月十八日”那则日记里提到了赵倩,反扒队便立刻把日记本送到了刑侦大队。
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滨海市电子公司”几个字,但没写姓名。
第二天上午,欧阳云宏和徐凯歌来到滨海市电子公司,很快查明了日记本的主人。
写日记的人叫汤杰林,但已在半年前辞职去了上海。
于是,欧阳云宏和徐凯歌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上海,找到了汤杰林。
一见面,欧阳云宏开门见山地说了日记本的事。
汤杰林回忆说:“日记本丢失有八九个月了,是在滨海市的一辆公共汽车上给人扒了包!”
“你最近与赵倩还有来往吗?”欧阳云宏直奔主题。
汤杰林的表情极不自然起来。
他想了想,说:“两个月前,她来过上海一次。由于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
“最近有没有联系?”
“没有!”
“她死了!”欧阳云宏紧盯着汤杰林的眼睛,突然说。
“她死了?什么时候?”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汤杰林震惊了,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半个月前。”
“怎么死的?”
“可能是谋杀。”
“谋杀?凶手是谁?查到了吗?”
“你日记中提到过一个医生,用×替代了,是谁?能告诉我吗?”
汤杰林犹豫了一下,问:“这很重要吗?”
“对!赵倩的死可能与那个医生有关,他是谁?”
“滨海市器官移植研究所所长范文特!”
“范文特!”欧阳云宏眼前立时浮现出那个小眼睛的所长的形象。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欧阳云宏的心头。
在从上海返回滨海市的路上,欧阳云宏脑中总是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表哥方正武会不会与这个案子有联系?方正武和范文特是大学同学,有些事自然容易缠绕在一起。案子涉嫌三个人,赵倩、范文特已能基本确定,第三个人会不会就是方正武?想想那天晚上他急匆匆地来找自己,说是有急事,临了又什么也没说,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表情,这就更加重了欧阳云宏的疑虑。
想到这里,欧阳云宏头上开始冒汗。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切努力都归于徒劳。他心里充满了不安,苦苦追捕的罪犯居然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表哥!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欧阳云宏第一时间给方正武家拨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他又将电话拨到方正武上班的医院,一位值班的护士接电话说,方正武今天没来上班。
不妙!欧阳云宏心里说。
搁下电话,他略作思索,站起身准备出门。
“咚咚咚!”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会不会是表哥来了?欧阳云宏这样想着,快步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夏小芸。
“是你?”欧阳云宏有些惊诧。
“不欢迎吗?”夏小芸俏皮地问。
欧阳云宏苦笑了一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问:“你怎么知道我从上海回来了?”
“我有预感,而且,我的预感往往是很灵的。”夏小芸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似乎很随便地问了一句,“案子差不多了吧?”
欧阳云宏点点头,问:“找我有事吗?”
夏小芸定定地看着欧阳云宏,说:“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你表哥方正武很有可能参与了这件事。”
欧阳云宏心中一紧:“你认识我表哥?”
夏小芸轻轻点点头,说:“认识不久,几天前我去找过他。”
欧阳云宏愣了一会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得去找他。”
“我也去。”夏小芸跟着站起来。
“以《滨海日报》记者的身份去现场采访吗?”
“不!上次我已答应过你,这次决不在报上发稿。”夏小芸真诚地说。
他们一同出门,上了欧阳云宏的车。
夜色很浓,街灯闪烁。欧阳云宏把车开得飞快。
欧阳云宏不停地在心里喃喃着:但愿这事不是真的!表哥最多是知道这事罢了,因为干这件事的人曾经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他才迟迟下不了决心帮助自己……
方正武住的是医院分配的住房。自从与妻子离婚之后,方正武未再婚。儿子随母,他便一个人独居,除工作外,很少与外界交往,过着近乎幽闭的生活。
欧阳云宏和夏小芸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猛烈地敲了好一会儿房门,也未见房里有任何反应。隔壁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男人的脸,一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欧阳云宏拿出证件亮了一下,说:“我是公安局的。请问隔壁房里的方正武医生在家吗?”
“应该在。傍晚时还有人来找过他。”
“谁?”
“方医生的老朋友,市器官移植研究所的范文特所长。”
“范文特几点钟来的?”欧阳云宏的心里彻底凉了。
“大约是六点钟左右。他们一直谈到八点多,范所长才离开。”
欧阳云宏返身再次敲门,但屋里始终没有动静。
他在走廊中焦急不安地踱步。
突然,他停下来,对夏小芸说:“得撞开门!”
方正武家没有安装防盗门,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
欧阳云宏后退几步,猛吸一口气,然后侧着身子猛地朝房门撞去。
“咔嚓!”房门开了。
屋里黑洞洞的,欧阳云宏摸索着打开电灯。
客厅里没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烟味,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几个空烟盒子被捏瘪了胡乱地扔在地板上。
卧室的门虚掩着,欧阳云宏走过去将门推开,顺手打开卧室的灯,只见方正武和衣躺在床上,身子直挺挺的,床边放着一个高效安眠药的瓶子。
欧阳云宏赶紧将手伸到表哥的鼻子前探了探,还有一丝气息,他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在等候救护车的时候,他对方正武的房间进行了检查。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是写给欧阳云宏的。信的内容把真相全部道了出来。
表弟:
我知道你会来的,会来找我的!我就是你要寻找的那个“史亮兴”,就是那个与别人合谋从小姑娘朱小莉身上盗取肾脏的恶魔!
我已无法洗清我对他人犯下的罪恶,我欠下的孽债,今生今世已无法偿还,因而,我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了!
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我那天晚上去找你时就已决定了的。不是为了逃避法律的裁决和舆论的谴责,只是为逃避来自内心深处的自我审判。良心的自我审判较之法律的裁决要严厉得多,而且,它的审判是无期限的,它会使你每时每刻都处于自责的阴影之中,犹如遭到仇家的追杀一般,不得有片刻的安宁。
朱小莉并不是我们的第一个受害者。这种卑鄙的事,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开始是偷偷在意外死亡的人身上下手,后来便发展得越来越残酷了,竟然在活着的健康人身上下手。
干这些事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是王丽蓉害了我,因为离婚时她采取偷梁换柱的手段强加给我五十万元的债务,使我被迫选择了做范文特的同伙。
钱啊,真是害人的东西!我得到了钱,却失去了心灵的安宁!
我的同谋者是范文特和赵倩。范文特与一个国际器官走私集团有联系。
我死之后,请把我所有的财产捐献给红十字会,另外,我决定把自己身上的全部器官无偿捐给那些需要它们的人。
表弟,我对不起你!
方正武
八月三日
看完信,欧阳云宏像喝下了半瓶卤水,心里很不是滋味。职责使他来不及过多思虑,拿起手机就拨打邹局长的电话。
“邹局长吗?我是欧阳云宏!请派几个人,立即拘捕滨海市器官移植研究所所长范文特。我立即赶到,他的住址在东山大道805号。”
夏小芸拿出纸巾默默地擦了擦欧阳云宏头上的汗珠。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一阵“呜呜啦啦”的声音,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将方正武抬上救护车,又“呜呜啦啦”地开走了。
欧阳云宏朝夏小芸苦笑了一下,说:“作为记者,你可以让这一切明天早上就见报了。”
夏小芸冷峻地看着欧阳云宏,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欧阳云宏也看着夏小芸,表情相当复杂,说:“现在我得走了,范文特还没有抓到。你自己打出租车回去吧!”
夏小芸决然说:“不!我同你一起去!”
欧阳云宏本想以“会有危险”加以阻拦,但看她那一脸严肃而坚决的神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欧阳云宏和夏小芸赶到东山大道805号时,已经有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等候在那里了。
欧阳云宏派其中三人分别在楼房前后通道处守卡,让夏小芸也留在下面,并叮嘱其中一名警察保护她的安全,然后带着两名警察径直往范文特的住宅奔去。
按响门铃却没有回应。他们将房门撞开,冲进屋去,屋里却空无一人,一片混乱景象。
范文特已经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