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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日本人与老林人

1.警察的鞋

张雷一行人不敢动弹,直到天亮了,大家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太阳的光芒穿透了树林,洒在石头上,洒在刚刚抽芽的青草上,让人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张雷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世界,再想想昨夜的恐怖,实在是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几只死去的狼,还有一地血迹,都在为昨夜的事做着注释。

王队长四下溜达着看,张雷让他千万别朝那些狼逃走的方向去。昨天晚上,老林子里的杀手,正是不小心跑进狼窝,才惹上了它们。

同来的几个猎人站在二愣身边,一脸的惊恐,同伴在自己的眼前被打死,让他们切实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张雷想起了昨天晚上二愣的话,看着眼前的皮子和李良,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队长走了过来说:“这个猎人太莽撞了,唉。”

张雷问:“王队长,二愣这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吧?”

王队长“喔”了一声,说:“算,算,回去我就给他申报。”

张雷问:“那咱现在怎么办?”

王队长说:“怎么办?你说你能怎么办?还得继续找人啊。你们把他先挖个窝埋了,别让狼吃了,回来咱再把他挖出来,送回他家。大家别低着个头啊!打起精神来,听到没有?”

大家说:“听到了。”声音不是很大,王队长也没有像在村里那样,让他们大声再大声。

王队长招呼那些警察过来,对着二愣的尸体三鞠躬后,就让猎人们动手埋人。他让张雷跟他们一起,去看那个死去的警察。

让他们非常气愤的是,那个被箭矢射杀的警察竟然被那些人脱得精光,连内裤都被扒掉了。那个警察就那样赤裸地躺在地上,非常哀伤的样子。

王队长骂了几句,带着大家朝死去的警察鞠躬,然后把那个警察埋葬了。

大家草草吃了点早饭,王队长宣布,因为前面路途险恶,大家就别分队了,先都在一起,进去看看再说。张雷觉得王队长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他们应该先探路,摸摸情况,等大队人马来了再做打算。

于是大家在张雷的带领下,继续朝里走。中午的时候,经过那个山神庙。山神庙已经破烂不堪了,两年没来,屋顶已经塌了。张雷看到了不久前有人烧过香纸留下的香灰。

他想在这里给山神爷磕个头,被王队长骂了一顿。没法,他只得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山神爷保佑,就继续带着大家朝里走。

小路越来越难走,那条千百年来沿袭下来的小路,因为这些年的荒芜,很多地方被荒草掩埋了。大家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先走一段,然后寻找前面的路段,直到找到为止。

这样寻找,行走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张雷来回跑,累得够呛,王队长却感到轻松多了。

他们沿着一个阴暗诡异的人字形峡谷走了一天。这个峡谷非但阴暗,还有很多平常没有见过的奇异景象。一个警察在一条浅沟里发现了许多蛇盘绕在一起。那些蛇似乎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纠缠着,分分合合,布满了整条水沟,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现在是春天,不是蛇交配的季节。别说是那些警察,即便是常进入山林的张雷等猎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

看着那些骇人的东西目中无人地忙活着,大家后背都直冒冷气。

张雷让大家别看了,赶紧走。在穿过一片不知名的树林后,走在前面的张雷突然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人影,在前面一个小水湾边一闪,没了。

张雷一愣,后面的王队长好像也发现了,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张雷看着不远处那个水湾,再看看刚刚那人消失处旁边的树林,说:“我也看到了。”

王队长说:“好像就从水湾边跑到树林了,弄不好就是罪犯吧?走啊,看到人了,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

张雷摇摇头,说:“我看不像,那样子像个女人。”

王队长说:“别管是个什么,去看看再说。”

张雷看了看那水湾,说:“王队长,这里不明底细,我看还是不去好。”

王队长看了看身后十多个人,说:“我真是不理解,你害怕什么人?什么东西不去看看能弄清楚底细啊?咱这次是来干什么?就是来探明底细的。再说了,大部队马上就进来了,有什么好怕的?走,前面带路!”

张雷无奈,只得带着大家离开小路,朝水湾走去。他们来到那女人消失的地方,四下找了找,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队长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就分配了一下,扩大了搜索范围。

猎人皮子和一个警察搜索到树林边一处断崖下的时候,发现草丛中有一个异物。两人跑过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鞋子。那个警察抢先一步把鞋子捡起来,翻来翻去看了看,突然喊道:“是我们的鞋子!这是我们统一发的鞋子!王队长!王队长……”

王队长带着人跑过来,看到这只鞋子后,脸色大变,喊道:“马上搜索附近,一定要找到我们的人!”

大家分开,设定区域,在附近找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后来张雷看了看头上的悬崖,说:“队长,我怀疑鞋子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队长看了看山顶,说:“这山够高的,但愿只是一只鞋子掉下来了,要是人掉下来,肯定跌碎了。”

张雷看了看这鞋掉落的位置,说:“人应该没掉下来,否则,咱不可能找不到。”

王队长让张雷带路上山,要去山顶看一看。张雷说那就得回去,从原先小路走。这周围没有上山的路。

王队长说:“好,那就回去。张雷,我就感觉奇怪,你说那女人是不是跟这只鞋,或者说是跟穿着这只鞋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张雷想了想,说:“这个没法说,也许是有关系,也许……没关系。”

王队长白了张雷一眼,说:“这不是废话吗?”

大家重新回到那条小路,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张雷抬头看看山,说:“这山当年我跟师父上去过,很险。这个警察怎么能爬到山上呢?”

这是一座不高,但是很险峻的山峰。张雷记得当年张大爪子带着自己在森林里到处流浪,据师父说,他是在寻找一种能治百病的树,因此每到一处,张大爪子都要悉心去找各种树木。可惜寻找了十多年,他都没有找到要找的那种树。

张雷带着大家朝山上爬。经过一段非常险要的路段后,大家坐在一起休息。张雷溜达着观察四周。突然,他发现在下边的树林中,好像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张雷一愣,叫上皮子就朝人影逃去的位置追了下去。

2.日本刀

两人飞跑着,穿过树林,跑到人影消失的地方。人影早就不见了,张雷他们追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发现,两人只好停了下来。皮子和张雷都是出色的猎人,皮子四下转着看了看,趴在地上听了听,说:“人已经走远了,追不上了。”

张雷看着树林,忧心忡忡地说:“我有个预感,这次进山不会顺利。”

皮子点点头,说:“兆头不好。”

两人边看着周围边走回去,王队长正伸着头,往山上望去。看到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他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雷摇头说:“没什么,不过看到了一个人影。”

王队长一愣,说:“那你不早告诉我们?是不是那两个罪犯啊?”

张雷苦笑着说:“这个保证不是。他们身手很利索,不是一般人。”

王队长舒了一口气,说:“只要不是那两个罪犯,咱就不管他。跟咱没关系,这树林里面的人,少得罪为好。”

张雷边点着头,边在心里考虑。他知道,这事恐怕不是王队长说的那么简单。

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朝上爬。通往山顶的这段路陡峭无比,张雷在前面,大家互相拉扯搀扶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山顶。

张雷倚着一棵小树站住,观察着四周。山顶北侧是刀削一般的山尖,人无法攀登。南侧是比较平坦的一片草地。虽然现在是初春时节,草木枯黄,但是很多地方的草依然及膝。不过在山顶,很多地方的草是倒下的,有的被践踏得完全倒在地上,有的好像只是被压了一下,倒向了一面。

王队长看着被践踏得乱七八糟的草,说:“肯定是我们的警察在这里跟那两个罪犯进行过搏斗。”

警察们有一定的侦破经验,他们让猎人别动,他们仔细观察着地上和草丛,那个跟张雷斗过嘴的年轻警察,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摊血迹。王队长他们顺着血迹找去。血迹断断续续,一直到了一个绝壁竖立的地方。

王队长在附近转着找了几圈,也没有别的发现。他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怪了,难道人钻进这石头里了?”

张雷在绝壁上看到一处刀痕,刀痕砍进坚硬的石头竟然有一指多深,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张雷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用手量了一下刀痕的长度,然后掐了几根草茎,量了量刀痕各处的深度,他把草茎摆放在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上,根据草茎的长度画出了弧度。王队长看着他,狐疑地问:“张雷,你还有心情画画?”

张雷不理他,顺着弧线,画出了一把刀的样子。王队长找了个角度,仔细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喊道:“日本刀!”

张雷说:“是,是一把质量非常好的日本刀。这种刀,不是一般的日本人能够买得起的。”

王队长看了看被刀砍进去的石壁,心悸地说:“是,要是我们的刀,早就断了,不可能砍得这么深。”

张雷喃喃地说:“真是想不到,这些日本人竟然还在。”

王队长看了眼张雷,问:“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张雷摇头,说:“不认识。不过我听我师父说过,老林子里有帮日本人,他们非常厉害,据说是当年日本黑龙会的人,跟修要塞的日本人没有关系。”

“黑龙会?”王队长抽了一口冷气,“黑龙会怎么会……在这里?”

张雷看了看那刀痕,说:“我不知道,我师父也不知道。他说他曾经遇到过一次袭击,对方两个人,武功非常厉害,那次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就完了。可惜直到现在,他也不确定袭击他的人是谁,救他的人是谁。后来,他听人说起这里有一帮日本人,他觉得袭击他的人就是日本人,但是后来再没发生什么事,他也没法证明到底是不是他们。”

王队长听张雷说到他师父,很不屑地说:“那个老倔驴,能知道什么?”

张雷最恨别人骂自己的师父,但是他现在不想吵架,就压了压火气,说:“王队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王队长四下看了看,说:“顺着血迹找人。这些日本人遇到我,算是他们倒霉了。我才不管他们是什么会,只要是日本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弟兄们,搜索前进!”

几个警察打头,大家分头寻找血迹。可奇怪的是,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遍,竟然没有找到血迹的去向。

王队长看看悬崖,看看下面的树林,说:“真是怪了,这人凭空就没有了?”

张雷接话说:“不是,是人被绑架了。这个受伤的人,被对方绑走了。而且抓他的人非常有经验,把他的血给止住了,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去向。”

王队长看着张雷,不得不点头,说:“说得有点儿道理。那你说,张雷,是我们的警察抓了日本人呢,还是日本人抓了我们的警察?”

张雷摇头,说:“这个我不敢确定。不过,从这鞋子和刀痕上看,应该是日本人抓走了我们的警察。如果是警察抓了人,他们应该不会注意血迹的问题。这种事,只有小心的日本人才能干出来。”

王队长不相信地说:“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警察打败了日本人。你想啊,这刀都砍到石头上了,是不是他砍空了,被我们的人打败了?”

张雷笑笑说:“但愿这样。”

王队长问:“血迹找不到了,人也没法跟踪,张雷,你是老猎人,你说下,接下来我们该朝哪里走?”

张雷说:“我们现在其实还在老林的外围。无论是日本人还是那两个罪犯,他们在这里都是没法生存的,他们还会朝里走。所以,咱还是只能顺路朝里走,别的地方不敢走。别看这条小路,这是千万人用性命走出来的。只要能找到路,就能进来出去,找不到路,很可能就死在山里。这也是当年这里土匪众多,但是大部分进山的人都不敢离开这条小路的原因。”

王队长说:“好,那就继续朝里走。”

一行人下山,顺着山路朝里走。张雷走在前面,他知道越往前走,危险越多,因此非常警惕地看着四周。走了半天却很安全,一直到了傍晚,也没发生什么怪事。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一个平坦的小山坡。王队长看看眼前陡峭的山谷,知道不可以往前走了,就下令住下。

大家都走得很累了。张雷看了看这个山坡,觉得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就跑到几个关键的地方挖了陷阱,跟王队长商议着安排了岗哨,吃了点儿饭,睡下了。

忙活了一天,张雷睡得很香。一直到半夜,他被一泡屎憋醒了。看了看淡淡的月色,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哨兵,张雷不情愿地爬起来,找地方拉屎。

有个哨兵看到他爬了起来,问他:“怎么了?是拉屎还是尿尿啊?”

张雷没好气,说:“问那么多干什么?多管闲事。”

有个口音生硬地说:“拉屎远点走着,妈的,刚刚谁拉了一泡屎,小风一刮,臭死了。”

张雷听口音,就知道这人是个警察。这些警察虽然跟他们在一起,其实从心理上,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猎人的,嫌他们脏,嫌他们没文化。张雷在心里骂了这家伙一句,就朝山下走。

一阵风吹过,张雷也闻到了一股臭味儿,他心道这谁拉屎,也真是够缺德的。山的北坡很陡,没法下去,今天晚上是南风,大家拉屎只能朝东坡或者西坡,山里什么东西都有,大家又不敢走远,这风如果略微一刮偏,臭味儿就跟着上来了。

张雷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约莫着他们绝对闻不到味儿了,才站住。他刚要解裤腰带,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

3.摄魂的箫声

张雷一愣。这个声音不同于各种隐约的动物的声音,很细腻委婉,虽然他只听到了几个音符,也能听出声音里似乎带着凄凉。

这是一种乐器吹奏出的声音。张雷不确定这是什么乐器,但是他敢肯定,这是人吹奏乐器的声音。

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吹奏乐器?张雷转着圈四周看了看,感到浑身发冷,莫非是自己幻听了?他刚想到这里,那乐器的声音又清晰地传了过来,好像是为了做个说明似的。这次的声音清晰多了,并且持续时间也长,让他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充分欣赏了一个孤独乐者的声音。

张雷不由自主随着乐器的声音走了过去。直到声音又听不清了,他才有些醒悟。正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去探究这乐声的时候,魔笛一般的乐声又响了起来。曲调悠扬凄婉,在这朦胧的月色中,真是如泣如诉,让人欲罢不能。

张雷想了想,觉得既然这里有人,他就应该去弄清楚,否则说不定就成了隐患。况且,在这样的地方吹奏,肯定不是一般人。张雷就顾不得拉屎了,凝神提气,耳朵捕捉着时高时低的音乐声,不断调整着方向,在这片森林中穿行起来。

他下了山坡,走过一个峡谷,又爬上了一座小山。听听声音不对,似乎远了,忙又转回来,朝着另一个山坡爬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张雷想到了师父的话,人在这老林里住久了,就会感染到很多魅气,这种魅气对于山林外的人来说,非常可怕。因为行为和心理上的巨大不同,这种邪性的东西,会让人迷失本性,甚至会要了人的命。

不让吹乐器的人发现自己,不让音乐声对自己发难,就可以少受蛊惑。张雷让自己一直保持在非常安全的范围内,仔细观察着四周,同时慢慢迂回,朝乐声靠近。

他转过一个山坡,在一处矮树林包围的小空地上,终于发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虽然他看不真切,但是凭着感觉也敢断定,这个坐在大石头上吹奏的人是个女人,还应该是个面孔白皙的漂亮女人。

这个瘦削的女人,盘腿坐在空地中间的那块大石头上,正聚精会神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

张雷不懂音乐,但是也被这乐声迷住了。他不由得坐下来,聆听着这似乎从心底流出的天籁之音。

朦胧的月色、白衣女人、千年老林、凄婉的音乐,这些因素加起来,让张雷有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这种感觉类似梦境,缥缈、优雅、如泣如诉,隐隐约约直达人的心灵深处。

一曲终了,张雷不由得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女人刚好放下了口中的乐器,万籁俱寂中,张雷的叹息显得分外清晰。女人显然有些慌张,惊问:“谁?”

虽然声调急促,张雷却听出了这女人的柔弱。他不由得回答道:“我。”

女人沉寂了一会儿,方说:“是个中国人吧?”

张雷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中国人?”

女人凄凉地笑了笑,没回答,而是说:“既然来了,怎么不敢现身呢?中国人,你怎么那么胆小?”

女人说完,就站了起来。也许是她站在石头上的原因,张雷发现这个女人身材不一般的修长,好像一扑就能扑过来似的。张雷即便胆量再大,也不敢走过去。女人站了一会儿,环顾四周,显然没有找到躲在一丛灌木后的张雷。女人突然凄冷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荒凉之极,简直跟从坟墓中传出来的笑声没有什么两样。张雷再也坚持不住了,悄悄转身,小心翼翼地跑到另一面山坡,朝着自己来的方向就是一阵猛跑。

张雷一边跑一边听到那凄婉的乐声又响了起来,似乎在向他诉说,又似乎在抓他回去。张雷这次感觉不到那种致命的诱惑了,他感到的是恐怖,是对对方欲望的警觉。

虽然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追过来,张雷边跑还是边朝后看,直到猛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骂道:“张雷,你撞鬼了?疯跑什么?”

刚撞上的一刹那,张雷以为是那个鬼一般的女人追上来了,吓得一蹦而起。那人一骂,张雷才听出来是王队长的声音。

他当时腿一软,差点儿倒在地上。张雷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是鬼呢!”

王队长揉着肚子,骂道:“是鬼早就把你吃了。你耳朵这是聋了?我们这么多人朝你喊,你就是个聋子,耳朵也该被震破了,你竟然直接撞我肚子上了!”

张雷惊愕:“你们……喊了?”

他转圈看了看,周围除了王队长外,还站着皮子和另外两个猎人。皮子头点得货郎鼓似的,说:“当然喊了,你跟聋子似的,我们怎么喊,你就是不听。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张雷摇晃了一下头,说:“我真没有听到你们喊叫,我老是听着有箫什么的声音,一直追着我,你们没听到?”

王队长等人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说:“箫?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吹箫?狐仙吧?张雷,你是不是中邪了?”

张雷疲惫地摇头,说:“不是。是有人吹箫,不过不是狐仙。我估计是个日本女人。算了,回去再说吧。”

王队长惊讶了:“日本女人?是不是女特务?张雷,那女人在哪里?”

张雷怕惹上别的麻烦,说:“我也是乱跑才看到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再说,这林子里什么事都有,还是赶紧回去吧。”

王队长听张雷这么说,四下看了看,说:“算了,回去吧,还得睡觉呢。你也真是的,拉泡屎拉出个女鬼,还老猎人呢。”

队长提到拉屎这茬,张雷才想到自己的正事。可奇怪的是,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他只好跟着他们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王队长就把张雷喊醒,问他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看到什么了,说说,是怎么回事?”

张雷搓着眼,把事情经过简单跟王队长说了。王队长听完,问他:“你确定不是梦游?不是幻觉?”

张雷说:“不是,肯定不是。不过,朝后跑的时候,哦,就是你们喊我的时候,应该是太紧张,可能有些幻觉,所以没听到你们的叫声。在山坡上看到的,绝对是真的。”

王队长忧虑地说:“那这里面肯定有事,也说明这里肯定有不少日本人。对咱来说,这不是好消息。张雷,我觉得这事咱应该查个清楚,否则,我总觉得不踏实。”

张雷问:“查?这……怎么查?这深山老林的……”

王队长说:“你起来,带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张雷想了想,说:“好,不过先说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开枪,情况不清,暴露自己就麻烦了。”

王队长骂道:“这个还用你教?老子是老警察了。”

张雷爬起来,叫上身边的皮子。王队长让剩下的人做饭,他跟着张雷就下了山。

走到半路,张雷肚子咕咕叫。他对王队长说:“队长,我得先拉屎。”

王队长不耐烦地说:“好,快点儿,我们在前面等你。”

张雷把肚子里的废物排泄出来,感到痛快了很多,带着他们一路疾行,朝那个山坡爬去。

还没到半山,皮子就喊道:“雷哥,我怎么看那里好像吊着个人?”

张雷问:“哪里?”

皮子用手指着山坡上的小树林,说:“我看有个人,好像在树上挂着。”

张雷顺着皮子的手势看去,果然在树下好像吊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在晨曦中显得格外白,非常清晰。

王队长也说:“不好,好像有人上吊了!”

4.上吊的女人

张雷等人跑过去,果然看到树上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头发老长,披散下来,挡住了脸,黑黑的长发,衬着一身白衣,看着让人害怕。

王队长刚要过去把她放下,张雷似乎听到从一侧的树林里传来的脚步声,忙拉着王队长等人找地方躲起来。

几个人藏好,盯着传来声音的那片小树林。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从树林里相继走出三个腰悬长刀的日本人,他们穿着标志性的日本武士服。一开始三人没有发现上吊的女人,走出树林后,边低声说着什么,边转着圈四下看。

几个人在附近东一头西一头地找了半天,好几次都差点儿走到张雷他们藏身的地方,后来,有个家伙终于发现了吊在树上的女人,“哇哇哇”地朝另外两人大叫。另外两个日本人赶紧跑过来,看到吊在树上的女人,都惊慌地叫起来。

三人中的一个把女人解救下来,在她的身上又掐又按地进行抢救。

王队长嘀咕道:“这些蠢货,应该赶紧做人工呼吸!”

皮子打趣道:“队长,你是看那是个年轻女人吧?告诉你,再年轻,她现在也是个鬼了,你敢去给鬼做人工呼吸?”

王队长踹了他一脚,骂道:“没点儿正经心眼。”

三个日本人折腾了一顿,大概看人已经死透了,就把女人抬到她吹箫的那块大石头上。两个日本人在旁边看着,其中一个日本人转身就跑了回去。

张雷几人密谋了一下,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看个仔细,就朝后退了退,找了个距离远些的更安全的地方,做长久打算。然后王队长打发皮子回去,让他通知剩下的人,在原地待着,不要到附近转悠,不能暴露目标,等他们回去再说。

王队长、张雷、皮子,以及皮子带来的一个警察,就待在那里,监视着那两个日本人。

这两个日本人是一老一少。年轻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老的五十岁的样子。两人在女人躺着的地方垂手而立,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王队长他们换着班监视,很佩服这两个日本人的耐性。

直到下午,才有十多个人跑了过来。张雷看得出来,这十多个人里,多数是日本人,也有几个中国人。其中两个日本人看到躺在大石头上的女人,猛然跪下,号啕大哭起来。

这两人哭得很伤心、很绝望,似乎是这女人的父母。哭了一会儿,后面又来了几个人,这次他们抬了副担架,几个人把女人抬上担架,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看看人走光了,王队长才走了出来。张雷跟在他的后面,看着那女人上吊的地方,张雷想到了昨夜她吹奏的悠扬箫声,想到她如鬼魅一样美丽的身影,不由得叹息一声说:“如果我去跟她说话,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

王队长正张眼四望,听了张雷的话一愣,转身问他:“你说什么?昨天晚上她跟你说话了?”

张雷说:“是,她问我是个中国人,怎么不敢现身呢。”

王队长问:“那你说什么?”

张雷说:“我没说什么啊,她本来是坐在那大石头上吹那个什么箫的,跟我说话后,她就站起来了,我没敢再耽误,转身就跑了。”

王队长看了看张雷,说:“这个日本女人,好好的上什么吊呢?”

张雷闷闷的,不说话。王队长他们在附近转了转,也没有什么发现。有个警察问:“队长,你说是不是这些日本人抓走了咱的人呢?”

队长想了想,猛然拍了拍脑子,说:“我都忘了这个茬了,不管是不是,咱都得跟着看看。张雷,你能不能想法子找到这些日本人?”

张雷说:“应该差不多。”

王队长说:“行,也不用太多人,咱四个就行了,先摸到他们老窝再说。我就不信了,在咱政府的土地上,还怕他们。张雷,走!”

张雷问:“这就走?”

王队长拔出枪一挥,说:“走!”

张雷只得顺着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带着王队长跟踪上去。幸亏那群人刚走,张雷跟踪得比较顺利,经过了一个山谷后,在一个半山坡上,他们追上了那群人。

大概因为有女人和老人的缘故,这些日本人走得很慢,很哀伤的样子。即便是那几个戴着佩刀的武士,也步伐沉重。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死亡对这些日本人来说影响很大,一种绝望的感觉笼罩在这些日本人的身上。

王队长他们很轻松地跟着这些日本人。张雷观察了一下,这些日本人后面连反跟踪的人都没有,这是在老林子行走的大忌。在林子里走路,哪怕是一个人,也要有些反跟踪的手段。人多了更好办,在大队人马后面留下一两个人,跟前队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有跟踪的人,就会暴露在后面跟着的人面前。这些日本人要不就是因为痛苦大意了,要不就是因为这几年老林子里的人少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刀光剑影,因此丧失了警惕性。

为了保险起见,张雷让王队长带着皮子他们跟着这些日本人,他则找个拐弯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他们走远后,再在后面跟着。王队长同意了张雷的意见,毕竟这是孤军深入,如果前面是个大陷阱,那他们可就麻烦大了。

张雷躲好,听着王队长他们脚步声渐远,开始警觉地监视着四周。

等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树林里好像有什么动物走动的声音。这声音比较轻微,如果张雷不是张大爪子的高徒,他不会注意到这种模仿动物走路的声音。

这不是动物,人终究和动物不一样,因为心跳频率不一样,人走路的步子节奏跟动物有很大的差异。无论人的武功练得多么出神入化,只要还是个人,很多方面都无法跟动物相比。因此听声辨人,是当年在老林子里混的人最起码的功夫。

张雷听着这细微的脚步声,心里暗暗惊骇:这人是谁呢?

又等了一会儿,才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他在张雷眼前大约十多米的地方现身,探寻了一下方向后,又隐入树林。

张雷看了几眼,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个高手,看样子,应该是个中国人。张雷有些不解,他是在跟踪王队长他们呢,还是在跟踪那些日本人?

张雷在后面,暗暗地跟着这个神秘的跟踪者。这人行为奇特,很长时间看不到他的行踪,就在张雷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竟又在前面出现了。这样走了好长时间,张雷跟着他从下午一直走到天黑,从天黑一直走到月亮升起来,在拐过一个山脚后,张雷突然发现一直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不见了。

张雷朝前走了一会儿,一直走到王队长他们面前。王队长看到他,长出一口气,小声说:“你这是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狼给吃了呢。”

张雷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不走了?那些日本人呢?”

王队长说:“怪了呢,我们跟到这里,突然人就不见了。凭空蒸发似的,一下子就没了。我们一直在附近找,也没见一个人影,正没主意呢。”

张雷惊讶:“没了?一下子就没了?这怎么可能?怎么没了呢?”

王队长说:“天黑后,他们有个东西照着亮,我们一直跟着那亮光走,这不刚过山脚的时候,那亮光突然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弄不好是那亮光熄灭了呢,就偷偷地摸了过来,结果一直走到这里,人影都没见一个。他们那么多人,这里没山也没沟的,人哪里去了呢?”

张雷想了想,问:“那天黑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些日本人人数上的变化?”

王队长想了想,说:“天黑了,哪能看出来啊?我们一直跟着的就是那亮光。”

张雷问:“那亮光是不是一下子就没了,然后人影也一个不见了?”

王队长点头,说:“是。”

张雷慌张地说道:“坏了!我们上当了!快走!”

5.大清人?日本人?

王队长看着张雷慌张的样子,也顾不得问个究竟了,跟着张雷就跑。没想到还是晚了些,往后仅仅跑了几分钟,到了山脚拐弯的地方,他们刚拐了一半,眼前猛然出现了四个肃然站立的日本武士。他们默默地看着张雷四人,右手紧握着腰中的刀柄。张雷带着大家回头,没想到,刚一转身,从树林里又蹿出几个武士,俱是一身黑衣,腰悬长刀。

张雷心里后悔,现在看来,他今天一直跟踪的那个人竟然是个日本人。唉,真是大意了。

王队长他们都拿起枪,指着对方。张雷在心里算计了一下,他知道,即便是他们手里有枪,也绝不是这些凶狠的日本人的对手,得想个脱身之计。今天这些日本人死了人,应该是没有心情厮杀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的目的不是他们,应该能放了自己吧?张雷掂量了一下,觉得心里没有把握。但是没把握也得试一下,总比“啪啪”地放几枪然后就让人家砍死强。

张雷本来打算用老林黑话跟他们搭讪的,不过想想他们是日本人,应该不是很懂,况且弄不好他们在老林子里也是四处为敌,黑话弄不好更加惹麻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表示诚意,他把枪放下,双手抱拳,说:“我们是山里的猎户,进山迷了路,误闯宝地,敬请谅解,还望各位给指点一条出山的路。”

张雷对面的日本人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还是那么肃立着,不说话。张雷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那几个,也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张雷知道他们其中肯定有人会汉语,他们这样安静,是因为没有说话的权利,那后面肯定还有人。

张雷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果然,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这人年纪不小,穿着长袍马褂,看起来像是一个几十年前的老古董。老人一直走到张雷等人的面前,看着他们。

老人走到王队长面前,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说:“好,好,警察到老林子里打猎,好,好一个猎手!”

张雷一听这话,头“嗡”的一声。这人难道认识王队长?不可能啊!他怎么知道王队长是警察?他们进山的时候,都换了便服,他怎么能够看得出来?

老人呵呵一笑,走到张雷面前,上下端详一下,说:“不错,你应该是个猎人,还是个老猎人。不过,你说你们都是猎人,哈哈,可就太小看人了。这位先生,您真的以为我老爷子在老林子里待了二十年,就成了傻子了吗?老林子是什么地方?是当年康熙爷都无可奈何的地方,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你以为换了衣服就能瞒过老爷子我了?小子哎,你得先看看你是不是比马王爷多长了一只眼。”

张雷听着这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隐约感觉到,这人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王队长沉不住气了,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老人刚刚的声音还是很戏谑的,听了王队长的话,转身看了看他,声音突然冷硬起来,说:“怎么知道?我老爷子需要告诉你吗?小子哎,想糊弄人,你得像唱戏的那样,手眼身法都要到位。你听听你这话‘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这话一出就露馅了。真的猎人应该这么说,‘你怎么觉得我像个警察’。别看话的意思差不多,但是里面的东西不一样。还有,今天你是第一次见我老爷子,我老人家就指点你一两句。你们警察平常训练,走路的样子跟常年爬山走路的猎人是不一样的,拿枪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这个,你们应该在扮成猎人前先跟真正的猎人学一学,否则你们都是不合格的警察,是一帮货。”

张雷知道遇到高人了,但是据他观察,这人应该是个中国人,或许老人能看在同是中国人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因此他说:“前辈,咱都是中国人,我们兄弟几个是来办事的,不小心误闯宝地,还望您老爷子看在同宗同族的分上,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老人问:“你在林子里吃过?你当家的是谁?”

张雷想了想,觉得不摸底细,不能把师父的招牌亮出来,万一他跟师父有仇怎么办?因此他说:“前辈看重了,我当年跟着父亲进林子投过亲戚,住了几年,亲戚死了,我又跟着父亲出山了,没有当家的。”

老人问:“那你亲戚住在哪里?叫什么?”

张雷想了想,说:“叫老书童,是我父亲老家的亲戚。”

老人惊愕了:“老书童?刘山东的手下?当年他不是被人杀了吗?”

张雷说:“没有,他逃了出来,后来藏在老金沟一带。”

老人叹息一声,说:“一去不复返了,那是老林子的繁荣时光,唉,你老家是山东的?”

张雷看老人似乎越说越近乎,就套上了,说:“是啊,您老也是山东人?”

老人声音又变得冷硬了,说:“不是,我是东北人,满人。不过当年的刘山东也算是条汉子。山东人,你说,你们到老林子里干什么?”

张雷说:“我刚刚跟您说了啊,我们是到老林子里找人的。”

老爷子“哼”了一声,说:“找人这话学问就大了。找谁?找日本人?还是找中国人?是找人喝茶还是找人砍头?告诉你,别跟我玩这些花招,今天不说个实底,哼,你们就别想活着回去!”

王队长早就忍不住了,猛然喝道:“老家伙,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这还是土匪当家的时候?告诉你,马上让你的这些日本主子让道,否则我的枪是不认人的!”

那老人哈哈笑了,说:“好!这话说得多有骨气,像个中国警察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有把握,这么有骨气,你就开枪啊。说起来,我也是个中国人,我喜欢有骨气的人。”

张雷趁机说:“既然您老是个中国人,那您就帮帮忙,叫他们让开一条路,不起冲突,对谁都好。”

老人冷冷地说:“是吗?不过,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中国人吗?”

张雷一愣,看着老人异常冷峻的面孔,问:“您是个什么样的中国人?”

老人仰起头,看着天上冷冷的月亮,声音悲怆起来,他说:“我是大清的王爷。可惜,时运不济,我赶上了王朝倒台。在我的眼里,大清是被中国人自己推翻的,小子,我凭什么要看在同是中国人的面上放过你们?听好了,都给老爷子我放下枪,跟着我走,否则下场你们自己知道。”

张雷问:“您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老人说:“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你们进山的真正意图。”

张雷说:“好吧。我可以告诉您,有两个犯人逃到深山里来了,我们是来抓他们的。”

老人呵呵笑了,说:“到老林子里抓犯人?呵呵,你想糊弄我,也得找个过得去的理由吧?别说你们几个,这片林子,就是进来一千个人,抓个人也困难。老实告诉我吧,你们进来,是不是为了金子?”

张雷一愣:“金子?”

老人说:“确切地说,那是我们大清朝的金子。怎么,你不知道?”

张雷说:“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金子。”

老人“哦”了一声,显然他看出张雷不是在撒谎。但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对那些黑衣人说:“先把他们带走再说。”

其中一个黑衣人“嗨”了一声,把手中的长刀一挥,就带着大家围拢过来。张雷一看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对王队长说:“王队长,我看我们还是先跟他们走吧。”

王队长把枪瞄准一个黑衣人,说:“老子就是死,也不当这些日本人的俘虏!”

张雷无奈,只得抬起枪,瞄准朝他们步步逼近的黑衣人。

皮子突然带着哭腔喊:“张雷,咱不能死啊。你家里还有老婆,我还没娶媳妇呢!”

王队长喝道:“我不但有老婆孩子,还有八十岁老爹呢,再喊,我先崩了你!”

皮子压抑着哭声,张雷说:“人难免有一死,兄弟,废话不多说,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

那些日本人听到皮子的哭声,都停了停,看着那个老人。老人用日本话喊了几句,大家又继续围过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个人影从张雷眼前一闪,几乎同时,有两个日本人突然大叫一声,挣扎着倒在地上。

张雷等人一愣,日本人也乱作一团,老人惊恐地叫了一声:“是狼煞的人!杀了他!”

6.迷路

那些黑衣人显然跟狼煞的人多次交过手,兵分两路,就追杀过去。

狼煞的人在树林里蹿动,好像特意引着这些日本人过去。张雷等人趁机顺着回来的路一阵猛跑,一直跑得精疲力竭,才瘫软在地上。

王队长呼呼地喘了一阵儿,才说:“我以为这次真的完蛋了呢,真是命大啊!”

皮子边大口喘气边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

王队长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刚刚说你你不服气是吧?我告诉你,就你那熊样,下次我再看到,我就直接杀了你。人都怕死,不过面对敌人的时候,怕死是没用的。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

第一次张雷对这个自大的王队长有了些好感。他说:“王队长说得对,皮子,不是我说你,你看人家日本人对着咱的枪口,一个害怕的都没有,你那个熊样,真是丢人。”

皮子看了看王队长,又看了看张雷,嗫嚅着说:“那么长的刀,马上就要捅到自己身上,想想谁不害怕啊!”

张雷骂道:“你真是个孬种!你偏去想那些,你不想你怎么去杀他们,去想你朝这个开枪后,下一个朝谁开枪,就想着死!真是……皮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皮子低头不说话了。

王队长说:“也不能怪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难免害怕。以后经历多了就好了。哎,张雷,那个老家伙说他是大清朝的王爷,这话是真的假的?”

张雷想了想,说:“没法说。不过,我听我师父说,当年大清朝倒台的时候,还真有些王爷逃进了这老林子里。他们是满人,这里其实就是他们的老家。前几年,有几个王爷从老林子里出来,结果让军队给杀了。这个王爷是真的假的,还真没法说。这些人大都无法跟别人接触,就逃到老林子去了。当年我和我师父在老林子里就遇到一个。自己住在一个破屋子里,吃喝都没有,还整天计划着要造反。我师父常接济他,他就非要发展我师父给他当大将军。唉,后来他让一帮土匪给杀了。土匪们说他是大清朝派来找什么鬼头金的,让他拿出来,他就真的说自己有什么鬼头金,让土匪跟他造反,他就给他们发金子。后来,土匪头子被他弄烦了,就把他杀了。”

王队长一愣,说:“等等,你说什么?鬼头金?大清朝派他来找鬼头金?那个王爷也说咱是来找金子的,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金子?”

张雷说:“王队长,你这话说得可就外道了。谁不知道,东北老林子是产金的地方?大清朝的时候,这里的沙金产量曾经全国第一呢,山西山东河南都有人来淘金。”

王队长说:“他们说的不是这个,他们说的黄金应该是成品,比方说金条或者金块什么的。你不是说那些土匪怀疑那个王爷是大清朝派来找鬼头金的吗?这个鬼头金是什么东西?从来只听说有狗头金,没听说有鬼头金啊。”

张雷回想了一下,说:“对,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老东西说的应该是有个什么金子。”

王队长站起来,说:“算了,管他什么金子呢,都跟咱没关系。咱只要找到那两个熊货,找到咱的人,就是立功了。走,赵刚他们在那里等着,还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呢。”

皮子说:“不是说咱有个人在日本人手里吗?不管了吗?”

王队长犹豫了一下,说:“回去商议一下再说。”

几人站了起来,跟在王队长后面朝后走。

这一段路,树林茂密,山路崎岖,走了一会儿,王队长让张雷在前面带路。

张雷一路只顾着想事,因此也没注意周围,只是跟着王队长走。王队长让他带路,他走到前面,四下看了看,心里一下就慌了,说:“王队长,不好了,我们走错路了!”

王队长一惊,问:“什么?走错路了?不会吧,我一直顺着……小路走的。”

张雷问:“小路?哪里有小路?我们跟着那些日本人走的一直都是丛林山地,怎么会有小路?”

王队长转身,指给张雷看,说:“你回头看,是不是有条小路?”

张雷顺着王队长的手势看去,果然有条隐隐约约的小路,只是前面好像断了。张雷大惊道:“坏了,我们走错路了!我一直跟着你走,忽视了。王队长,我看,咱得回去另找路。”

王队长问:“咱顺着这路朝前走不行吗?这条路……往前能通往哪里?”

张雷看了看,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在老林子里有个常识,走不熟悉的路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这种很隐秘的小路。这种路一般是比较有势力的小集体或者杀手一类人出入的地方。他们就像是一些动物圈定自己的地盘似的,不许别人进入他们的活动范围,如果被他们发现有人进入,绝对是有去无回。”

王队长缩了一下头,说:“那怎么办?咱们回去?”

张雷说:“回去吧,回去另走。”

几个人只好在张雷的带领下朝后走。小路弯弯曲曲,在月光下,犹如一把钩子,紧紧地拽着他们。

张雷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按照时间,他们早就走过了刚刚他们歇息的地方,可走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发现那片小山坡。

王队长也发现了问题,问:“怎么了?怎么还不到刚刚歇息的地方呢?”

张雷四下看了看,说:“咱是迷路了,现在咱恐怕已经走过歇脚的地方了。现在主要问题是,咱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岔入这条小路的。在陌生地方,方向不同,看到的景物不同,就是到了眼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这又是晚上。”

王队长前后看了看,问:“那怎么办?乱走不行,这条小路又这么危险,张雷,咱这不是无路可走了吗?”

张雷说:“是,真不能乱走了。这个地方邪气得很,王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条小路附近找个地方歇歇,天亮了再走。”

王队长说:“好,大家都累了,都歇歇吧。”

皮子把他带的食物给大家分着吃了点儿,喝了点水,那个警察和皮子互相倚靠着睡了,张雷和王队长眯着眼歇息,却都睡不着。张雷看着这条小路,心里总是觉得不稳妥。因此迷糊一会儿,就抬头四下看看。

后来,他终于睡着了,四人依偎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

张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刚想站起来,却觉得手竟然抬不起来。他一愣,手下用力,竟然还是没有抬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双手竟然是反绑在了一起,而他们四个分别被绑在几根木桩子上。

7.绑架

张雷喊了几声,皮子先醒了。他摇晃了几下身子,发现被绑住了,惊慌地喊道:“张雷,我们这是怎么了?”

张雷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现在根本不是在昨天晚上睡觉的地方。他记得清楚,昨天晚上他们睡下的地方附近有两座山峰。而现在他们附近除了树木,几乎是一马平川,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住了他们的目光。

王队长和那个警察也醒了,他们都看着张雷。

张雷看着周围,阳光透过树枝,斜着照了进来,树林里显得很明亮。四人并排着绑在一行木桩子上,就像四棵刚刚栽上的树。

王队长惊愕无比地看看四周,看看张雷,拼命挣扎了一下,喊道:“张雷,这是怎么回事?”

皮子接话道:“王队长,我们这是被绑架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队长狠狠地白了皮子一眼,对张雷说:“张雷,咱为什么被绑架了?”

张雷无奈地看看王队长,说:“我也不知道。估计等会儿我们就应该知道了。”

果然,张雷的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从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树枝折断的声音。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是他们依然能听得出来人的强健和霸气。

四人现在没有武器,没有自由,就像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只能听着恐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皮子听着那“咚咚”的脚步声,心里顿时慌了,拖着哭腔说:“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听着跟野兽似的。”

张雷不说话,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随着枝叶晃动,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短衣服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张雷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那人也看着张雷。

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距离,那人站住了。没等张雷说话,王队长开口了:“好汉,我们是过路的。误闯宝地,我们没有金子,也没有钱,您……放了我们吧。”

那人看了看王队长,没说话,转身看张雷。张雷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此人眼神冷峻,一脸大胡子,看不出年龄。

那人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艰苦的跋涉,冷漠的眼神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

他看了看皮子和另一个警察,转身就要走。好像他们几个真的是一截木头似的。

皮子大喊:“你先把我们放下来再走啊,我们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这人好像没听到皮子的话,抬脚就走。张雷说:“兄弟,老林子里的规矩我们懂,昨天晚上我们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希望您原谅。都是常在林子里走动的人,说不定哪天遇上呢。”

张雷说完后,看着这个怪人的反应。他这么说是有风险的,因为话里带了点儿威胁的意味。他看那人不吃软,就想用硬话敲敲那人,说不定能有一定的作用。

果然,那人听了张雷的话,站住了。他转过身,终于开口了:“‘溜’哪路?”

张雷说:“钩挂的。”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雷,又问:“钩挂?‘线头子’哪个?”

张雷说:“龙子龙,千斤子。”

那人“哼”了一声说:“都死了,老皇历了。”说完,他再也不理他们,转身就走。

张雷看到那人腰上挂着的短刀,竟然是师父送给自己的那把,便愤怒地大喊:“你把我师父的刀还给我!”

那人已经走出几十米远,听了张雷的话,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朝着张雷的头就扔了过来。张雷浑身被绑住,头只能小幅度地摆动,无法避开这块飞来的石头。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血顺着脑袋小河似的流淌起来。张雷试图睁开眼,看看这人朝哪里走了,不小心血就流到了眼里,眼疼得要命。

他只得闭了眼,任血就这样流着。张雷这时候恨这血恨得要命,这是自己身上的东西,竟然叛徒似的流得那么欢,这还不流死人吗?

大家都看到了张雷脸上的血,皮子惊恐地喊道:“张雷,你得赶紧想法止血啊,要不会死人的!”

张雷骂道:“这点血连个鸟也死不了!你就会说些没用的,我这个样子,怎么止血?”

还是王队长有经验,说:“张雷,你别低着头,尽量仰着头,血能凝结得快些。怎么样?伤口大不?”

张雷仰起头,说:“没事。一会儿就凝住了。王队长,我们麻烦大了。”

王队长说:“张雷,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能来给我们松绑啊?即便我们是俘虏,也要给饭吃,要松开让我们撒尿什么的不是?”

张雷呵呵干笑几声,说:“林子里是不讲究这个的。我们闯了人家的地盘,按照林子里的规矩,就是闯进了人家的家,生死就得由人家说了算。没杀我们,已经是不错了。”

王队长问:“那他这么捆着我们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能放了我们?我还要拉屎呢。”

张雷说:“那就赶紧拉吧,没别的办法。把我们捆在这里,也是林子里的一个讲究,捆几天要看人家的心情,如果遇到心情好的,也就两三天,就会放了我们。遇到狠的,就没法说了。不过,最多捆七天。他们绝对不会把我们在这里捆过七天,这是山神爷的规矩,没人敢破。”

皮子一听傻了,说:“七天?没水没吃的,谁能熬过七天?这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

张雷说:“这七天是有讲究的。万一这些天里有人路过,这人肯定会救我们。这时候,即便是捆我们的人在眼前,也不会管,管了,就是破坏规矩。这人救了我们,也就等于救了自己。不过,这人必须带着我们离开此地。出去的时候,绑我们的人还会备酒备菜,招待人家,因为这人替他救了人,就是替他赎罪了。不过从此以后,两人就互不来往了,因为从心底来说,闯入地盘的人,大都是敌人。”

皮子骂道:“这是什么臭规矩?这个山神爷也当得糊涂,他就干脆定下规矩,让他们放人得了。”

张雷摇摇头,把在眼皮上的血甩开,同时勉强睁了睁眼,说:“规矩总是有些道理的,这都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咱随便闯进人家的家,总是不对的。老林子里的人戒心都很重,杀人也是常事。”

王队长悲哀地骂道:“难道我堂堂一个警察队长,真的要把屎拉到裤筒里?”

张雷说:“坚持会儿吧,说不定能有转机。”

四个人只好就这样坚持着。

不久,太阳就升高了,春天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他们,一会儿,他们就浑身暖和起来。树林安详而寂静,隐隐的小路看起来也很有韵味。如果不是被捆着,眼前的风景真是值得欣赏。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个警察突然说:“渴死了!”

其他人这才感觉到渴,张雷说:“别想,不想就不渴了。”

待了一会儿,皮子哭唧唧地说:“不行了,我要尿尿了,我真忍不住了。”

张雷冷冷地说:“那就尿吧!没人管你。”

皮子刚要说什么,张雷突然喝道:“别说话!不许放屁!有东西来了!”

8.故人相救

张雷的口气异常紧张,吓得皮子也没有了尿意,只是随着张雷的眼光,紧张地看向前方。

一会儿,在眼前的树林里,出现了一个晃动着的模糊黑影。黑影身躯庞大,却行动迅捷,一会儿,就在他们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熊瞎子!”皮子惊惧地叫了一声。

“别叫!都别出声!”张雷小声喝道。

熊瞎子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停了下来,转动着身子,四下听着,嗅着。几个人屏息静气,忘了渴,忘了拉屎尿尿,都惊惧地看着那个庞然大物。

这个灰黑色的熊瞎子显然听到了什么,但是它天生的近视眼使得它看不到前面的人,并且是逆风,张雷他们的气息这个家伙一点儿也闻不到。所以,它转动着身子观察了一会儿,朝张雷他们的方向走来,走到张雷都能看清它眼睛里的凶光了,灰熊又站住,似乎思考了一下,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一直到不见了它的影子,王队长才呻吟了一声,然后一阵臭气传来,他终于忍不住,拉在裤筒里了。

皮子精神一松弛,一泡尿也尽情地尿了。

下午的时光非常难熬。几个人又困又饿,浑身都开始疼痛起来,四个人话都懒得说,就像是四个栽在地里的萝卜,等着风干。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下去,空气开始湿润起来,大家才有了些神气。

王队长喘息着说:“张雷,你得想办法,否则,咱熬不过三天,恐怕就完蛋了。”

张雷想用力动动身体,却一丝也动不得,徒让本来有些麻木的身体泛起了疼痛。他嘴里抽着冷气,说:“不行,没法,这玩意儿打的是活扣,越动越结实。”

皮子带着哭腔说:“张雷哥,你得赶紧想法,要不明天恐怕连尿都没有了。”

张雷叹口气说:“这就要看运气了,看看明天是否有人能路过这里。”

皮子说:“如果没有人路过,那我们是不是就完了?”

张雷说:“我说了,只要咱能坚持七天,他肯定就放了咱。”

皮子说:“我知道,你肯定能坚持七天,可我们三个可就完了。”

几个人不说话,等了一会儿,王队长宽慰大家说:“也许……也许赵刚他们不见咱回去,能来找咱。”

张雷心里叹气,他知道他们能找到这里的概率非常低,几乎不可能,不过为了不至于让大家太泄气,他说:“对,他们不会不管咱们的。”

几个人唠叨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梦中,张雷看到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十多个人,围成一圈,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身穿长袍马褂,有个打头的,甚至还戴着一顶瓜皮帽子。有个一身蛮肉的彪壮汉子,一条粗壮的大辫子缠在脖子上。

张雷以为自己在梦中梦到自己死了,看到了阴间的鬼。他拼命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没想到之前那个抓了他们的汉子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张雷,对他鞠躬说:“这位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见谅。”

张雷“咿咿呀呀”地想说话,可就是说不出来,他心里急得什么似的,想把自己从梦境中搞醒。在他周围站着的那些人奇怪地看着他,那个带着瓜皮帽的老者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吗?”

张雷说不出话,旁边的王队长急了,喊道:“张雷,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来救我们了,你怎么不答话啊?”

张雷看到王队长,终于说出话了,他喊道:“王队长,我们这是在做梦吧?”

王队长骂道:“你胡扯些什么啊?这是真的。”

张雷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问:“这不是在做梦?”

那个绑了他们的汉子抱拳道:“兄弟,我们真的是来放人的。”

张雷摆了下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月亮,看了看不远处的树林和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圈人,他终于找到点儿真实感了,可是眼前的这一群穿着长袍马褂的人,还是让他疑惑,他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穿着清朝的衣服?”

戴瓜皮帽的老人走过来,看着他说:“我是瞿正光,怎么?你没听说过我吗?”

老人虽然话音客气,可是清醒过来的张雷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凌厉和煞气。瞿正光?张雷拼命在脑子里检索这个人。他感觉脑子里好像有点儿印象,但就是捞不到实处。

老人看着他,张雷想了一会儿,脑门都冒出了汗水,可就是想不起来。老人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这时候,那个抓住他们的汉子把手伸向腰中,抽出张雷师父张大爪子给张雷的那把刀。

张雷眼瞪了起来,喊:“这是我师父的刀!”

老人拿起刀,把刀从刀鞘中拔出,仔细看了几眼,点头赞叹说:“好刀!毒龙大师的斩龙刀,霸气得很哪!”

张雷听了,觉得他们是想找个理由把他的刀据为己有,因此喊道:“你们弄错了,那是我师父的刀,跟毒龙大师没有关系!”

老人把刀插进刀鞘,递给身旁的汉子,问张雷:“那你说,你师父是谁?”

张雷想起了师父曾经告诫他的话,不要轻易报出师父的名号。虽然师父当年在江湖中多行善事,但人在江湖总是要杀人的,肯定也有人对师父恨之入骨。因此张雷说:“我师父是……是个和尚。”

“和尚?”老人听了显然很失望,他淡淡地问:“你师父哪里弄来的这把刀?”

张雷说:“我也不知道,师父没说。”

老人叹口气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

张雷说:“我们是路过这里,进山找个人。”

老人紧逼着问:“找什么人?是谁?”

张雷说:“一个老亲,住老金沟,叫老书童。”

老人听了一愣:“老书童?他早死了。唉?你怎么认识他?”

张雷说:“他是我师父的朋友。”

老人沉吟着说:“老书童的朋友?没听说有个和尚啊。老书童最好的朋友是张大爪子……”

张雷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问:“您认识张大爪子?”

老人遗憾地说:“岂止是认识?张大爪子当年行侠仗义,帮助我们老金沟的人打败了偷袭的日本人,他是我们的恩人。这把刀当时就是张大爪子的,没想到,现在成了你师父的了。”

那边的皮子急了,喊道:“他师父不是和尚,他师父就是张大爪子。张雷,你神经病啊?存心害人啊你!”

老人一愣,狐疑地看了看皮子:“你说什么?他的师父是张大爪子?”

皮子说:“当然了!这谁不知道啊?他对他师父可好着呢,自己吃的不够,还把好吃的送给他师父。”

老人转头看着张雷,凌厉地问:“到底是他说谎还是你在说谎?你师父到底是谁?”

张雷惶恐地说:“对不起,老人家,我师父让我出门在外,不要轻易报他的名号。我师父就是张大爪子,我是他的徒弟张雷。”

老人惊讶了,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叹息一声说:“一点儿都不认得了。不过,如果你真的是张大爪子的徒弟,那我们应该见过的啊,你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吗?”

张雷一愣,然后摇头说:“不记得了。”

老人说:“那……八大茔,还记得不?”

张雷看着老人,猛然想了起来,说:“您是……光叔?”

瞿正光看着张雷,点头说:“果然是张大爪子的徒弟,一晃十年啊,张大爪子还好吗?”

王队长在一边忍不住了,插话道:“瞿先生,能不能先把我们放下来啊?”

瞿正光让人把四人放了下来。因为长时间血脉不通,四人被放下后腿脚都不会动,站也站不住,直接都躺在了地上。

瞿正光让人过来背四人,张雷等人还好,背王队长的那个,一闻到他一身的臭味,高低不背了,弄得王队长非常尴尬。瞿正光让人做了担架抬着王队长,几个人就在夜色中,随着他们一行人走进丛林。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四人迷迷糊糊中来到一座房子前。有人开门,大家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木屋,在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跟一个山洞接了起来。瞿正光先让四人喝了点儿稀饭,然后让人烧水,四人洗了澡,换了他们提供的干净衣服。

四人互相看了看,差点儿都笑出声来。皮子瘦小,穿着一身肥大的长袍马褂,跟个小老鼠似的。

有人把四人的衣服拿去洗了,瞿正光这才让人上饭。其实,刚刚的香味儿已经把饿了几天的他们都引诱得不行了。

饭比较简单,狍子肉炖蘑菇,野猪肉蘸蒜泥,再有几个小菜,主食还是稀饭。瞿正光解释说,他们饿了一天一夜,胃肠不能吃得太满,要吃些好消化的东西。这个道理四个人都懂,当下也顾不上客气,主人带着他们挑了几口菜,四人便放开饭量,把东西几乎吃光了。

饭后,简单说了几句话,瞿正光让他们睡觉,自己就走了。

四人是真困了,头一挨着枕头,就睡得跟猪似的。

张雷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他穿上衣服,走出门外,看到两个穿着古装的少年正在练武。

太阳被一棵高大的白桦树顶在头上,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凉气,但是两个小孩子挥拳劈腿,忙活得热气腾腾,看得张雷也是蠢蠢欲动。

两个小孩发现了张雷,就停止了练武,其中一个跑了,好像是去喊人去了,另一个对张雷一抱拳,说:“叔叔好。”

张雷回礼,说:“拳脚不错,请问小兄弟,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孩说:“我师父叫这里是八里沟。”

“八里沟?”张雷在脑袋里转了几个弯,也没想起有这么个地方。

张雷又问:“小兄弟,这里离八大茔远吗?”

小孩子想了想,说:“远,我们来的时候,走了整整一天呢。”

张雷问:“你们到这里住着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在八大茔住了呢?”

小孩子想了想,警惕地看着张雷,说:“我也不知道,是师父带我们来的。”

张雷在心里笑了笑,问:“你师父是谁?”

小孩说:“我师父就是瞿正光,他是八卦掌高手。”

张雷听小孩说起八卦掌,猛然想起了这个瞿正光跟师父的交情。

瞿正光是住在八大茔的金把头方虎子的结拜兄弟。当年在金帮里,瞿正光负责保镖,运送货物。

方虎子的金帮是附近比较有名气的金帮,师父张大爪子也多次帮方虎子运送过货物。不过,那都是师父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林子里金帮众多,土匪也多,师父在林子和外界之间混生活,过得也是潇洒自在。

后来,张雷跟师父在林子里闯荡的时候,方虎子他们就不淘金了。那是林子里土匪最疯狂猖獗的时期,老林里很多人为了保命,通过蒙古进入俄罗斯地界,还有一些人开始四散而逃。

张雷就是那时候在八大茔住了几天。那时师父就常说起瞿正光,还说在老林子里他和八卦掌瞿正光是可以过命的兄弟。

张雷回屋,王队长等人也醒了。王队长说:“张雷,咱得赶紧想法回去,还有那些同伴在等着咱呢。你跟那个瞿正光说说,吃了饭咱就走,这身衣服咱先穿着,等以后给他送回来,怎么样?”

张雷说:“他应该快回来了,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过王队长,我们的衣服还没干,再说……”

张雷话没说完,瞿正光就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王队长他们赶紧站起来,瞿正光朝他们抱拳说:“呵呵,各位好。打扰了,不知休息得怎么样?”

王队长也学着他抱拳,说:“谢谢瞿……瞿大掌柜的照顾,我们想今天回去,您看……行不行?”

瞿正光呵呵一笑,说:“当然行,你们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不过依我之见,你们还是住一天吧!一是可以等着衣服干了,换上衣服再走。二是这里白天进出有些……不大方便,所以还是晚上走的好。不过,如果你们要是真的很急,我也不勉强。”

张雷听这话,就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是他们的隐秘驻地,白天出去很不方便的。

张雷怕王队长非要出去,让人家为难,就抢在他前面说:“光叔,那就按您说的办,我们晚上走就行。”

瞿正光说:“好,你们起来吃饭吧。”

王队长很不高兴地看看张雷,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就不好了,于是闷闷地穿衣服。

吃了早饭,皮子和那个警察继续睡觉去了,王队长和张雷陪着瞿正光喝茶。

瞿正光问候了张大爪子的近况,张雷只说很好,没说别的。张雷问他们怎么跑到这儿住,说在八大茔住着多好。

瞿正光想了想,跟他们说了林子里的事。

这些年来,林子一直比较太平。政府进山剿匪,对他们影响也不大。剿匪后,有少量土匪溜进了老林子里,也大都被方虎子接纳了,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但是,就在这两年,林子里突然发生了怪事。

先是陆续有人失踪,后来就有人发现八大茔夜里常有人在游走。

方虎子一开始以为是闹鬼,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就是清朝绞杀山贼时,在林子里被杀的八个军官的墓地。

因为八大茔风水好,加上后来清廷派人进山把八个军官的尸骨取走了,所以方虎子一伙人就在这儿住下了。出了这些怪事后,有人说这是鬼魂们回来了,他们喜欢这里的清静,要方虎子给他们腾地方。

方虎子觉得这话有理,还真打算带着众人搬家。

可是在大家开始陆续朝外搬的那些天里,还是有人不断失踪。

方虎子没法,组织了巡逻队,瞿正光亲自带领。

经过几天巡查,他们终于发现了进来的人影。瞿正光没有惊动那人,而是派人跟踪,两天后,派出去跟踪的两人有一个回来了。那人只跟方虎子说了三个字,就伤重而亡。

那人说的三个字是:“日本人。”

方虎子不解,因为这个老林子里虽然人不多,却是三教九流,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按国籍算,就算有日本人、俄罗斯人、意大利人等也不稀奇。可是,日本人?什么意思?

方虎子知道这件事应该跟住在八大茔的日本人没有什么关系。老林子先后进来两批日本人。

第一批是日俄战争时期进来的日本浪人,他们大都在林子里找了女人,都有了第二代了。他们的后代大都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混血,他们也变得安稳而老实。

第二批是三十年代进来的一批日本黑龙会的人。他们数目不详,兵强马壮。不过,他们跟方虎子只打过一次交道,是跟方虎子借粮。方虎子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些日本人,只好把粮食借给了他们。不过这些日本人好像也比较客气,过了些日子就把粮食还了,还另外给方虎子他们好几箱罐头。后来,两下再无交往。这些日本人在老林子里来去无踪,行动诡秘,很少能遇到他们。

一晃多年过去,瞿正光他们都以为这些日本人早就走了,可是这会儿突然又有了他们的消息。

这次非常突兀的事件,方虎子和瞿正光都以为只有这帮日本人才有这个势力,因此就秘密探访这些人,并加以监视。

张雷听说是这么回事,就把他们看到的那个上吊女人、跟踪遇到的日本人和那个清朝王爷的事和盘托出。瞿正光听了,频频皱眉。

瞿正光说:“看来还真的是这些日本人干的。”

张雷问:“光叔,那个王爷怎么成了日本人的头儿?还有,他们说的金子是怎么回事?”

瞿正光说:“这个王爷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金子的事……”

瞿正光说到这儿,看了看王队长。

张雷说:“没事,他是我的……兄弟,您尽管说。”

9.人头金

瞿正光笑笑说:“哦,好吧。只要不是官家的人就好。张雷,你知道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吗?”

张雷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师父说过,你们是可以过命的好兄弟。”

瞿正光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张雷说:“这个,我师父没说过。”

瞿正光说:“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我是四川人,当年我是跟着师父卖艺到了东北的。有次在哈尔滨大街上,我和师父跟一帮地痞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幸亏有个汉子帮忙,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那个汉子就是你师父张大爪子。后来我师父死了,我们没别的活路,就联系镖局做保镖。再后来,我们接到一单大活儿。给我们联系活儿的不是镖局,而是一帮淘金的,那个人是方虎子的师父,老孙头。唉,这个活儿,差点儿让我送命啊。当时说好的,我和你师父带了几个人在后面负责秘密保护……”

“光叔,你们护送的是什么物品呢?”张雷打断了瞿正光的话问道。

“哦,这其实一直是我们的秘密,说好了到死也不说出去的。现在货物找不到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护送的是金子,不过,是藏在人头、放在棺材里的金子……”

“藏在人头、放在棺材里的金子?”张雷拍了拍自己的头,吃惊地说。

“是的,是藏在人头、放在棺材里的金子。这是四川金帮想出的主意。当时,东北的沙金含量全国第一,这老林子里聚集了全国各地的淘金者,你知道这里多的时候,有多少淘金的人吗?”

张雷摇头说:“我怎么能知道?”

瞿正光说:“当时官方统计是十万人,其实还有很多人他们是不知道的。比方长期居住在这儿附近的一些少数民族,还有俄罗斯人。清朝初期是不许私人采金的,其实他们只是不知道,在这老林子里,采金早在元朝就是最赚钱的营生了。你想,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赚钱多的营生,哪怕抓着就杀头,照样有人去做。”

“因此,这老林子里的淘金人,最起码有二十万。这还不算那些在这里开饭店的,开铁匠铺的,开澡堂子的。当时这里最大的淘金头子是韩边让,他有自己的手枪队、棒子队,还有砍刀队。清廷几次派兵清剿,都没能把他怎么样。后来,他跟清廷达成协议,按照人头数交厘金,清廷也就不大管他了。”

“清廷对于金矿的厘金是由各县派人专收的,只有韩边让金矿的厘金是清廷派人秘密收取的。大清即将倒台的那两年,征收的厘金一直没有人来领取,就由当时的征收税官王进举秘密地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藏就是十多年。王进举在这十多年里,一直想寻找门路,亲自把黄金送到大清皇帝手里。”

“后来,王进举终于找到了前来接金子的一个官员,并通过一个日本人的帮助,联系到了退位皇帝,不过这退位皇帝胆小,送到手的金子也不敢要。再后来,王进举还是想法找到了一个亲王,让他先把金子接下。”

“那时候,是土匪最兴盛的时候,王进举为了保证金子的安全,亲手杀了一个属下两口子,把他们伪装成被熊瞎子拍烂脑袋的样子,其实是把收的黄金融成金块,放进了他们的脑袋里。”

张雷不禁感叹道:“太残忍了。”

瞿正光说:“这是他两个属下自愿的,属下的父母和儿女将得到一大笔钱。当时,湖南人就用这种办法运金,不过他们是雇人赶尸的。以前很多人把金子塞屁股里和放在小腿肚子里,土匪都知道了,发现谁的腿有伤疤,就直接把这条腿砍下来,他们还给抓住的金客灌泻药,屁股下放筛子,多少金子也藏不住。王进举没法子,才用了这最狠的一招。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一招还是没有奏效。他的手下有人暗中给俄罗斯人通风报信,我们的队伍在半路遭到了俄罗斯人和土匪的追杀。”

张雷一愣:“王进举逃出去了吗?金子呢?”

瞿正光说:“王进举当场受了重伤,被他的手下段钢救走了。我和你师父张大爪子负责打阻击,掩护他们撤退。唉,那简直就是屠杀啊。土匪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是新式武器,步枪、冲锋枪都有。我们是火枪,得打一枪装一次药,怎么能打过人家?我们拼死坚持了一会儿,二十多个兄弟,就剩下三四个了,我们就分头跑了。我跑出来后,投奔了方虎子,半个多月后,我才见到你师父。不过你师父没在我那儿住下,他去找段钢和王进举。没想到这一出去,他就被日本人抓住了,日本人抓他也是为了找到王进举留下的金子。不过,你师父真是条汉子,什么都没说。你们路上遇到的那个老王爷说的金子,是不是指的这个?”

张雷点头,说:“这么说,他说的金子,就是这个了,原来这些日本人是为了金子来的。”

瞿正光正了正身子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前些年,曾经有一帮人来找过王进举,好像是那个来接王进举收税金的清朝官员,带头的是个女人,她说她是前清的公主,叫什么我就忘了,还有个王爷,我也记不住叫什么了。这个事你师父张大爪子也知道,不过后来有人说那些人是日本人,那个女人好像也是个日本女人,反正他们没找到人。他们走了不久,就有那些黑龙会的日本人进来了。”

王队长问:“瞿大掌柜的,那这些日本人,就是前几天拦住我们的那些日本人?”

瞿正光显然还是不适应王队长的称呼,他“啊”了一声,才说:“是,应该就是他们。老林子里的各股势力我们都比较了解,拦你们的那些日本人,应该就是那帮人。我真是奇怪了,他们为了那点儿金子,能在这里待这么多年,真是太狠了。”

王队长说:“这林子里,藏着很多日本人,我们来之前还抓了一个,都成野人了。”

瞿正光笑了,说:“也许您说得对。哦,对了,这位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王队长显然没想到瞿正光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看着张雷。张雷说:“这位是警察局的王队长,我们……”

“警察局?”瞿正光眼神猛然凌厉起来。

“哦,就是警察局。不过,光叔,王队长是自己人,林子里的事,他们不会管的。”

瞿正光勉强笑了笑,点点头,眼神明显客气起来,他抱拳对王队长说:“小人眼拙,不识泰山,望王队长海涵。”

王队长忙抱拳回礼,说:“瞿大掌柜的客气了,我们不小心闯入宝地,给您添麻烦了。”

瞿正光笑笑说:“不知道王队长带人进入这老林子,有何贵干啊?”

张雷怕王队长说是进来抓人,惹得人家不高兴,就暗中踹了王队长一下。王队长说:“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找人。有人进山打猎失踪了,我们进来寻找,您看,不小心就跑到这里来了。”

瞿正光逼问道:“打猎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哪儿失踪的?带着什么枪?王队长可以详细说说吗?说不定我们能帮你们找到这人。”

王队长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张雷说:“光叔,王队长没见到这人,只有我见到过。一般个头儿,头发很长,三十多岁,穿着跟我们差不多的衣服,带着一支火铳。哦,他们穿的是布鞋,就跟我脚上的鞋差不多样子的。”

张雷把鞋子拿给瞿正光看了看。瞿正光点头,说:“好,我记下了,我会让手下注意的,有了发现,我就让人通知你们。”

王队长抢先说:“那就谢谢瞿大掌柜了。”

张雷问:“对了,光叔,您知道狼煞吗?”

“狼煞?”瞿正光的脸色凝重起来,“你是说能驱狼的那个人吗?”

张雷看着瞿正光脸上的表情好像很沉重,不由得非常好奇,说:“是的。光叔,您应该认识他吧?”

瞿正光点点头,说:“认识,不过,关于狼煞……以后再说吧。好了,各位,好好休息,晚上我派人送你们出去。”

10.跟踪者

王队长他们休息了一个白天,下午的时候,衣服就干了,换上衣服,吃了晚饭,就等着黑天,来人送他们走。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有个壮汉过来。他找到张雷,说瞿正光因为有重要事情,不能来送行了,让他送张雷一行人出去。

瞿正光给张雷等人带了一些干肉和水,张雷本想当面好好谢谢瞿正光的,人家没来,他感到很遗憾。四人告辞众人,跟着壮汉走出小屋子,踏入树林。

来的时候,他们四个是被人抬着的,因此对路途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这次出去,壮汉带着他们走的路,张雷也观察过了,应该是一条从来没有人走的路线。

王队长也很疑惑,看看四周,看看天上的月亮,轻声对张雷说:“这路……真难走。”

张雷知道,王队长的意思是告诉他,这路从来没人走过。

张雷心里也知道,瞿正光这是防着他们呢,他心里有些郁闷。不过,想到下午说话的时候,他说王队长是警察局的,瞿正光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他就知道了问题的症结。不管怎么说,对于外面的官家,林子里的人还是很忌讳的,这也应该是瞿正光防备他们的原因吧。

他们在山里看似乱七八糟地一通乱走,不过张雷见壮汉毫不犹豫,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知道人家丝毫没有乱走,这个壮汉路熟着呢。

走在后面的皮子紧走几步,拉了拉张雷的袖子。张雷慢了几步,让身边警察过去,小声问皮子:“怎么了?”

皮子用哭唧唧的声音说:“张雷,我怎么老听着后面有声呢?又什么都看不到。”

张雷想了想,让皮子走在前面,他走在最后面。他边走边凝神细听后面的动静。走了一会儿,他果然也听到了有人跟踪的声音。

张雷的耳朵竖了起来,边走边仔细地听着后面的声音。

后面跟着的也是个夜行高手,如果皮子不是个高度警觉的猎人,也听不出他的声音。从脚步的节奏和声音来看,跟踪的是人,不是狼或者别的大型动物。

张雷觉得应该把这个事告诉前面带路的,就快走了几步,喊住了在前面疾行的壮汉。

听说后面有跟踪的,壮汉拔出刀子,带着张雷等人悄悄地朝后摸。走了好长时间,也没发现什么人,壮汉很不高兴地说:“是你们听错了吧?”

张雷茫然地看看周围,说:“不是,我确定听到的是人走路的声音。”

壮汉这次不管了,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王队长早就累得不行了,因为是在树林间穿行,张雷等人也没法扶着他,只能由他自己坚持。张雷在王队长的前面,都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就像是拉风箱,一声紧跟着一声。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一处树木很少的山谷。张雷说:“兄弟,歇歇吧,我们……实在是太累了。”

前面带路的壮汉身体真是厉害,走了这么长时间,气息依旧很平稳。他转回身,看了看靠在皮子身上的王队长,说:“再坚持一下,过了这个山谷,前面是个小山坡,就是你们说的发现那个日本女人上吊的地方了,到了那儿,你们自己歇息吧,我还得连夜赶回去呢!”

张雷很惊讶:“你得连夜赶回?”

壮汉说:“我不赶回去,还能住在你们那里啊?”

张雷心悸地看了看后面蜿蜒起伏的山和树林,说实话,即使他熟悉路线,让他这么老远地穿山越林,他也没有这个胆量。想到还有这么远的路,他不得不对王队长说:“王队长,没办法,人家还得赶回去呢,你再坚持下。”

王队长是个宁死不说软话的主儿,现在当然也是把牙咬得“嘎嘣脆”,说:“没事,你们只管走,我能赶上。”

张雷听了王队长的话都有点感动,其实别说他了,就是走惯了山路的自己,现在也是两条腿又酸又疼,勉强跟着壮汉。自己一向以为这个王队长虚伪,吹牛皮,其实看起来这人不坏,起码人家够坚强。

咬着牙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那个山坡。

张雷他们一翻过山顶,就知道下面的山坡就是他们发现那个女人上吊的地方了。他知道,王队长恐怕现在是没有力气再走下山坡了,就对带路的壮汉说:“兄弟,谢谢你了。下面就是那个山坡,你回去就行了,麻烦你了。”

壮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队长。王队长咬牙站着,说:“是的,我们到了,这位兄弟,真是太感谢您了。”

壮汉没说什么,而是对张雷抱拳说:“那我就不送了。”

张雷也抱拳说:“兄弟,你慢走。”

那人不答话,转身下了山坡。

看到人没了影子,王队长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哎呀妈啊,真累死人了,这一段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回来的。”

皮子和那警察也都坐在了地上,王队长边喘气,边说:“张雷,我觉得你的光叔好像对咱有意见!我以为他今天晚上肯定能来送咱,我还想让他走出来投降呢。他总不能一辈子老在这大山里吧?那不成了野人了?你说……”

张雷拍了王队长伸到眼前的腿一下,示意他闭嘴。

此时没有别人在眼前,王队长口无遮拦的毛病就犯了,说:“怎么了?张雷,你拍我干什么?”

张雷隐隐地感到那个跟踪着他们的人应该还在他们后面,弄不好现在正偷听他们的谈话呢,并且他觉得这人是瞿正光派来的。老林里走夜路的规矩,一个不出行,瞿正光不会只派一个人来送他们。这个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一是为了监视他们后面是否有跟踪,二是两人做伴,跟踪他们。

他怕王队长再说出什么过头的话,因此说:“哦,我不是故意的。王队长,我这里带着水,你喝点儿不?”

王队长说:“喝点儿,还真是渴了。唉,现在真是又渴又累,话我都没力气说了。”

张雷心说:没力气说,你还在胡说八道?

大家都喝了点儿水,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开始慢慢下山。

张雷还是让皮子走在前面,他自己在后边,边走边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声音。

身后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分辨得出来,这脚步声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的。显然,这是加上了来送他们的壮汉。

张雷边走边想该怎么对付这两人,想了好长时间,他决定暂时不管他们。他觉得瞿正光虽然让人跟踪他们,应该也是没有恶意的。说不定,只是小心些,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况且,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抢金子的,老林子的人,是无利不起早,没钱没人,他们才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所以,张雷一直不动声色。

但是,走了一会儿,后面的人不小心蹬翻了一块石头,石头滚下山坡,那人大概是摔倒在地上了,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前面的王队长他们,三个人子弹上膛,都转回身,喝道:“什么人?”

这次张雷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也回身喊道:“谁?”

他先看到一个人麻利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影一闪,进入了身后的树林。

王队长他们没看到,边喊着“有人跟踪”边跑了过来,张雷也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随着他们四处乱找一气,自然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王队长诧异地说:“明明听到人的声音,怎么就不见了呢?”

皮子看了看茫茫的树林,抖着声音说:“不是那个女鬼喊的吧?”

王队长啐了一口,说道:“你再胡说八道,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雷说:“算了,走吧,这么大的地方,又没法找人,回去再说,明天再正儿八经地搜索。”

王队长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大意了,早知道这林子里这么复杂,起码要带几十个人进来。唉,大意失荆州啊!”

张雷几人下了山,直奔剩下人员留守的地方。

可是,等他们爬上那个山坡,让他们惊讶的是,在他们三天前住宿的地方,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个人。

王队长呆了,喃喃地说:“这怎么办?人呢?人哪里去了?皮子,我让你回来跟他们说,让他们谁也别动,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你说了吗?”

皮子伸出三个手指,作出发誓动作,说:“王队长,我皮子发誓,我绝对跟那个赵刚副队长说了。他还问呢,说不论等多长时间都要等吗?我说是,王队长就这么说的。”

王队长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脸看天,说:“这些兔崽子,都回家吃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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