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们守在火堆前一言不发,这样的一言不发可真让我觉得大事不妙。
“这个雾……后来呢?”我随意想拉开一个话题。
贝特扔进一根木柴,惹得一阵火星四射,他说道:“散了呗。”
我被这个理所当然的回答噎了一下,只好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说话要么不着边际,要么话里带刺。
我看着周围被火光映射出的雾气,吁了口气。
贝特拿着根木棍在篝火里捣鼓以便让篝火燃的更旺,“法师团破解不了,我们就更不可能了,当然没必要这么悲观,要是明早就散了呢?”他说这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又说道:“想知道上一次持续了多久吗?”
“多久?”我问。
贝特似笑非笑,“大概……两年多吧。”
我愣了一下,贝特倒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两年多呐……
我瞅了眼希拉尔,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精灵公主多琳的侍卫,难怪那么厉害。
按照贝特的说法,雾的出现是因为教廷进攻精灵时突然出现的,那么这雾大概应该是精灵们某种法术吧。
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想了想,可能和后面的黑袍人有关吧,毕竟多琳是精灵公主,可希拉尔从来没提起过雾的事情。
有恃无恐吗?
也许事情真没我想的那么糟吧,只是也许。
塞娜凑到我身边,低声到只有我能听到,“嘿,妮莎,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我越想越不对劲。”
我被她搞出来的神秘惊了一下,“什么事?”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要在众目睽睽下搞出这样的神秘。
她又凑到我耳边,“你帮我悄悄问问多琳她身边的另一个同伴是谁?”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塞娜错愕了一下,她琢磨了一下,“听我说,那个人……”
“不行!”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件事情,早点脱手的好,我冷着语气在她耳边警告:“作为人类,你管的未免太宽了点吧。”
我很断然的从她耳边离开,没再理她,我的演技也就到此为止了,事实是因为我没敢看她的眼睛,先这样吧,等事情结束了再和你解释。
从得知多琳身份到现在,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塞娜放弃插手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塞娜为何会执着于探查这件事,但我并不希望她插手。
我不可能把多琳的身份透露给她,这样对双方都不利。
可塞娜就是那么一个执着的人,对于执着的人就用点直接的方法吧。
事情结束,我一定好好和你解释。
这片林子的夜晚真的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都没有。
这样的安静可真的让我觉得难过。
塞娜睡得很早,在我印象里她从没休息过,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
希拉尔守上半夜,贝特守下半夜,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心情的烦闷还是因为白天睡过头了。
希拉尔看了我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我双手抱膝盯着那些闪烁一下便消失的火苗,说不出话。
希拉尔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即使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坐到上半夜结束,她也不会说出一句。
尽管有时她会为了一件牵涉到精灵们莫名的尊严的事情而与贝特吵上几句。
尽管我也知道她的少言寡语下面大多藏在了心底,就像对多琳那样。
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坐在月光下的精灵。我透过火光看她,她依旧那么平静。
“呐,希拉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抬头朝我看了一下,微微颔首。
“这个雾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我问。
她还是微微颔首。
“那真的和贝特说的那样?两年?”我看着她。
她停了一会儿,说道“是。”
我不知道她的有恃无恐到底来自哪里,我问她,“那我们能出去吗?这个术要怎样才能解除?”
“……这个术解不了,没人解得了。”
她平淡的过分,她的平淡让我觉得我们死局已定。
我愕然着,呆愣着,哑着。
“你信神么?”她突然问道。
我又愣了两秒,“什么神?”
这真的很突兀,如果单单信神,就能从这里出去,那真是……开什么玩笑呢?
“芙依娜,女神芙依娜。”
“芙依娜是谁?”我心跳漏了半拍,我急切的问她:“她是谁?”
希拉尔垂下头,没再说话。
我默念着,失神的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产生一种熟识,遥远的但又感觉近在咫尺,像是弄丢了一件东西,我想把它找回来……是这样吗?
不,我在逃避,是这个名字在呼唤我。
希拉尔向我提出回到精灵之森的邀请,我沉默,因为我唯恐在那个地方遇上她曾经拥有的东西。
我问塞娜读心术能否对自己使用,也仅仅是因为我想用它窥探这具身体里面是否有第二个灵魂的存在。
我侥幸的想也许她不存在,我又一遍接着一遍的告诉自己她不存在,可事情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重复的念叨而成为现实,反而会变得难堪和慌乱。
她是谁呢,而我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是否背负着一份罪孽,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
我茫然无措。
塞娜有一句话怕是说对了,没有人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从来缺少的是正视和面对的勇气。
我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我有点头晕,于是我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随后是一个梦,很漫长很漫长的梦,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梦。
那是一个美丽的让人窒息的地方,初次踏入,会认为那是天堂,还有一个人,银白的长发,我梦不得她的模样,但我知道她永远的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后来梦破碎了。
我惊醒,坐起慌乱的望向四周,视线从塞娜,希拉尔,贝特中间穿过,去寻找那一丝让我惊醒又慌乱的熟识。
贝特手中燃起暗红色的光芒,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不远处地面泛起一阵红光。
我的视线锁在那里,那是白天贝特设置陷阱的地方,然后我听见了丝线断裂的声音。
匕首摩擦鞘壁发出尖锐的声响,我伸手拉住塞娜已经拔出匕首的手。
她回头看向我,我吞下我下意识想说出的话,收回手,那抹熟识已经消失了。
贝特到陷阱周围检查过后走了回来,“灵性的很,避开了所有陷阱,连结界都没困住它。”他看向塞娜,“刚刚怎么回事?”
塞娜把匕首插回腰间,淡淡的回道:“是我的失误。”
贝特沉思了一下,“既然这样,就休息一会,等天稍微亮了就走。”
我很庆幸塞娜没有追问,我闭上眼睛,假寐。
我终于窥得了她的一丝记忆,零星,支离破碎,却莫名的温馨。
我从没想过我处心积虑想要避开的东西会来的如此简单——仅仅因为一个名字。
我们安安静静的围在火堆前,这样的安静真让我觉得安慰。
“两个小时了。”希拉尔开口说道。
贝特望了眼仍是漆黑一片的天空,四周也仍是一片浓雾,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从怀里摸出怀表借着火光看了一眼。
“我们被困在结界里了。”他朝着陷阱的方向看去,“和那只魔兽有关。”
贝特低头沉思着,然后抬头对希拉尔说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贝特并不是喜欢打赌的人,所以这个赌在他的口里就显得尤为奇怪了。
希拉尔:“什么赌?”
贝特:“我赌我们睡一觉就出去了。”
希拉尔没回答,而是反问:“我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贝特:“什么问题?”
希拉尔:“你信神么?”
贝特同样没有回答。
我依旧假寐着。
我讨厌贝特,他说话时总是让人不舒服,因为他永远能戳在人最在意的地方。
睡上一觉吧,睡醒了就出去了……嗯,睡两觉,我不想让贝特说中。
掩耳盗铃,我做的居然挺欢。
事情早已脱离我的认知。
几小时前我在为深陷迷雾而忧心忡忡,而现在,我在为离开迷雾而纷乱纠结。
一天前我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做着幻想拥有金手指的白日梦,而此刻,我真希望我的手掌仅仅是白皙。
我盯着自己的手掌,借着微弱的火光,长吁了口气,咬破食指,按照记忆画出法阵。
我不想涉及任何一点牵涉到她的东西,可我也没有执拗到因为自己的纠结而折磨其他无关的人。
事实上,他们连一觉都没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