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会是母系社会,人知其母而不知其父,那是一个没有礼仪的时代,古代社会是父系社会,人知其父而父为其纲,那是一个没有女权的时代。
我们现在的时代就进步了许多,生命权与发展权都在法律上赋予了,再怎么演绎精彩就看个人,和际遇。
犹记得当年的长辈喜欢一个有趣的命题,当众人齐聚,儿童嬉戏。众人取笑儿童时,便会问他或者她,“你喜欢你爸爸,还是喜欢你妈妈?”
这是一道送分题,也是一道送命题。
聪慧的儿童会回答说都喜欢,然后列举爸爸妈妈的好,愚钝些的,就沉默不语,自顾自的思索到底喜欢哪一个,活泼的就说喜欢爸爸或妈妈其中一个,可能另一个最近刚揍了他,内向的就沉默不语还在心里嘀咕,我们家关系可好了,我都爱,才不回答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题。
有笑话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会选择都要,所以说都要并不是成年人思维独有的的权力,儿童在成长的过程中愈发聪慧,只是当前教育体系还并不能将其灵性充分发挥罢了。
在现代社会,单亲家庭出人才并不罕见,但在古代社会,失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以让梨的那个孔融为例。
孔融是孔子血脉传承者,孔家在古代士林中地位崇高。聪让梨一事可看儒门礼仪与与谦逊,孔融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据宋洪适《隶释》卷七所收《泰山都尉孔宙碑》,孔融父孔宙卒于汉桓帝延熹六年(163)正月,其年孔融十一岁。此时孔融正是少年心性,或许也是就此开始放飞自我,无牵无挂。
孔融是个名士。
孔融曾任北海相,时人称作“孔北海”,《三国演义》中刘备听孔融派人来遣时曾有“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的感慨。
孔融与名士祢衡,杨修交好。祢衡称孔融为仲尼再生,孔融称祢衡为颜回在世,这两人脸皮都挺厚,杨修则是那个鸡肋。此二人为孔融后进,可见孔融在失怙之后,生活中依旧缺少一个强而有力的身影。
而孔融与祢衡的彩虹屁在谢灵运身上发扬光大,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那个时代名士的厚脸皮是代代相传的。
孔融是以不孝的罪名被曹操杀掉的。
这个罪名在古代是重罪,违背了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说,白脸曹操能用这个罪名杀掉孔融,在大汉王朝上也并非指鹿为马,杀掉孔子的嫡系后人。
细读史书,此乃石破天惊。
孔融是一个失怙之人,他的父亲早在他十一岁时就去世,那孔融能如何不孝?
据《御览.秦子》记载,孔融任北海相时,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在坟墓边为自己的亡父哭泣,脸上毫无憔悴之色,孔融于是将此人杀了;还有史料记载他当北海相时,手下人抓住一个盗窃邻家新麦的窃贼,当他询问得知是因为该贼家中无粮,不忍母亲挨饿故盗麦食母后,训诫一番后就免罚贼人,并对其孝心表示嘉许。
以这两份史料来看,孔融不仅是一个有孝心之人,而且对他人形式上的孝非常厌恶,厌恶到要从肉体上毁灭对方,效仿孔子诛少正卯。
那么在孔融看来,悼念就要哭的悲从中来心中大恸,孔融有失怙经历,用现代心理学来讲这是他的心理阴影也不为过。
那么既然如此,曹操如何以不孝之名杀掉孔融。
史载孔融说过这样一段话,“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
这是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不提近两千年前的三国魏晋时期,放到今天也不为人所接受。
接着结合前文,抛开政治因素不谈,单单从孔融思想上聊聊孔融之死。
孔融之死是自讨苦吃。
这句话大抵是没错的,孔融自幼失怙,思想激进不加掩饰,为当权者不容是迟早的事。
孔融之父孔宙若在会如何?
孔融是五十多岁被杀掉的,孔宙那会也就七十多岁。在这五十年里,孔融有了其父教导,那么便会有其父这个天花板,在突破这一天花板之前,不至于放浪形骸,思想也不至于如此激进。
孔宙若在,孔融会说这样的话吗?
小肖认为是会的。因为这样的话并不是孔融不孝的罪证。
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我越是爱整个人类,就越是不爱具体的人。”
小肖认为孔融的言论与此作家的描写有异曲同工之妙。
孔融将父母的形象分割开来看待了。
在孔融看来,值得亲近尊敬的不是父亲母亲这个关系、这个称谓,而是其在成长过程中的陪伴与关怀。如果问孔融亲生父母与养父母谁更重要,那么孔融定然回答是养父母更重要。
有史料记载孔融有“若遭饥馑,而父不肖,宁赡活馀人”言论。所以说孔融并非不孝,而是给孝加上了先决条件,对固定的君臣父子提出疑问,发出战斗的号角,然后被曹操杀掉。
孔融的战斗可以称作人类思想史上的一大进步,不是因为他说父母不重要,而是他强调了自己,他说父母的肉欲与肉身不足以成为个人的枷锁,个人在出生后就可以依据父母的爱来作出反应,而不是纯粹的血脉联系与称呼。《哈姆雷特》的经典不也正是男孩子在突破父亲这一天花板,想要追寻自我,而不是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这是一场公元1世纪到公元2世纪的思想启蒙运动。
孔融生于孔子世家,那么他的人生必然承接着孔子世家的余荫。孔融比其他人更在意在社会人角色扮演中,他扮演的是自己,而不是孔子的二十世孙。以他的天赋才情,加以时日,即是孔宙复生,也阻止不了孔融想要做孔融的想法。
不过孔融的言论明显忽视了含辛茹苦的母亲们与孩子长大叛逆期之前的幼稚。这番言论少年不宜,成年人方可体会一二。
孔融的想法虽然不错,但在目前仍然是不现实的,更不用提生产力低下的东汉王朝。他的观念超出了孔子世家,超出了东汉王朝,超出了后世西方的启蒙运动。
追求自我,突破父系的天花板,对男孩子来说很难的。毕竟我们不再愚昧无知,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大草原上。是故,虎父常养“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