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凤族紧锣密鼓的召开审判族会.
在族长凤九天一声令下,“……带上凤驭天,柳氏当家……”
让族人颇感惊讶的是,那万万不会轻易驯服的凤驭天,竟然一副无事人般,正轻轻松松的从大门外缓缓迈进族堂。
族堂分左右两面,上堂大位是两位资力颇深的族中长老,均是五旬妇人,身着灰白衣衫,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二人此时面上神色尤其肃然。
左下第一位是凤族长。
其对面雕花黑漆大桌前就坐的,便是大禹皇后。禹君佑及多日不现身的禹君初,左右而坐。
据说大禹太子殿下,禹君尚突然肚子疼,需要缓些时候到。
禹君佑这明显随意的拖词,也太随意了点。
在场的各门门主、及各家主事者,均对此事暗暗留心。
“药女长老、天女长老,”凤驭天与柳老太爷同行而拜,“凤族长,大禹皇后殿下,长平王,隆庆王……”
“先给二位赐坐,”凤九天严肃的安排,“此次族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各门门主、及其门下各大小管事,都于族堂左右两面安座……”
趁人人走动的时候,禹后示意禹君佑,禹君佑立即压下身。
“……蝶妃失子之痛在前,你们不可再乱来,她这人得罪不得……”倒不是怕得罪蝶妃,同情可怜人,也算是人之常情,虽然对方不见得会接受。
禹君佑笑笑的说,“母后是不是觉得还少了一个人?”说着就抬手指向门口,“那……她来了。”
大禹太子这时走进大堂,他右手轻扶着长公主婉蓉,二人同是一等一的出色容貌,又因那一团火焰般艳丽夺目的红莲、以及犹如冰雕雪凝般的水莲印记,一时让所有人都移不开了视线。
“两小子就是有‘心’。”禹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心”字上重压了一个音。
这时婉蓉柔柔的对禹后说,“……这种场面,我一个女儿家本不应该来的,可是君尚却硬拉着女儿过来,娘……你要为女儿作主……”
婉蓉曾经解释唤“娘亲”,比“母后”更加亲密,所以她常常这么唤着禹后,尤其是当众之下。
婉蓉不仅学会对禹后撒娇,对堂堂大禹太子也指手画脚,“……娘,我累了,让弟弟给我搬张椅子来……”倒不是在问禹后的意思,直接就噜了嘴,向禹君尚讨要。
禹君尚凌眉微提,带着一股子摄人心的利光,直直刺进婉蓉眼底。
而婉蓉堪是笑得灿烂明媚,竟然一副完全不明究理,又理所应当的高高在上之态。
这却是天生就有的习性,禹后把她一切动作全收进眼底。
刚刚坐下的族人不免眉一锁,都暗忖这婉蓉可真不知惜福,难道是给医女关久了不成……确实,以前他们都未听说过有婉蓉这么个人,只想医女深居简出不闻世事,收了义女不让人知道却也是有的,更何况婉蓉还是这等身份……
想着,却见禹君尚当真拿来椅子,才一放下婉蓉就立即坐了上去,亲昵的挨着禹后相问,“娘……那就是凤驭天呀,既然犯了事就让弟弟他们抓起来呗,反正我们带来的禹兵就在苍月嘛,应该早就杀过来宰了这坏人,为凤族长和黄门门主好生出一口气啊……”
如此大言不惭,立即惹来多人注意。
若不是大哥使眼色少安毋躁,禹君佑早就对不起婉蓉这张利嘴!
看她一副矫揉造作之色,不禁暗想,一个长年不与外人接触、又极不喜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人,怎么生成这副习性!
婉蓉不喜太阳,这是与她相处后发现的第一件怪事,而似乎还不止如此……
凤驭天哈哈长笑,冷冷的扫着凤临天和凤九天,说出所有人正在想,却又不敢说的话,“二位可知,族人们最担忧什么?”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
就见凤九天与凤临天均是一脸僵色,看着凤驭天时默然透出警告之意。
凤驭天毫无避讳的继续,“大家都怕你们变成颜冶那老混蛋啊,哈哈……”
族堂上下一遍哗然,人人确实一副如此神色。
凤驭天双手抱拳,无比恭敬佩服的向禹后一辑,“……颜冶被一抓一放,再丢给他一块抹了猪油的热骨头,那老家伙便猪油蒙了心,对人家摇尾乞怜了哈哈……”
竟然立即作狗吠了几声,周围的人被逗弄的要笑不敢笑,全碍于脸色铁青的凤族长、以及笑得异常明媚的大禹皇后。
禹后笑看凤驭天,却对凤九天淡淡的说道:“……本宫给凤族长一个建议,族会大堂从此注明,凤驭天与狗均请勿进!”
“……免得这声声狗吠污了严肃庄重的族会大堂,以及……你百年凤族的浩然名声!”
威严的尾音高涨,震得那八十岁的柳老太爷立即一个趄趔,“哎哟……”
众人先是一吓,后来神色紧绷敛,一时大气也不敢出。也就是凤驭天敢这么与大禹人硬碰硬!
凤驭天直视禹后,笑红了眼,“你大禹还没得到凤族,就如此污辱我凤族人,哼哼……,”他凌眼扫向大众,“大家都睁开眼睛看清楚吧,他大禹来此就是有所图谋……”
手指狠点凤九天与凤临天,凤驭天激愤高喊,“这上面坐着的人全是他大禹的人,我们凤族从此与苍月无二,异主了……祖仙啊,快睁开你雪亮的眼睛吧,看看这些野心勃勃的入侵者,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踏平我凤族圣地,看看我凤族族人却仍身处迷雾不能自拔,被欺骗的他们快要任人宰割了,却还不自知啊……”
族人惊恸!
紧接,凤驭天厉指禹后,气势汹汹,高唱悲调,“凤族被人鱼肉而不自知,我凤族不灭谁灭,他大禹不趁人之危,更待何时!”
刷……所有人的目光由着凤驭天的指向,全朝禹后这方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震惊,又奋怒。
族堂一时寂静无声。
“啪啪……”突然响起掌声,掌声回荡在静止的大堂里,却是惊人惊人的厉响。
禹君佑缓步上前,笑意仅仅浮于冷颜之上,“地门主的演说相当精彩,得到的效果也非常的显著啊……,呵呵,难怪我大哥曾说你这老家伙老谋深算,哈哈……今天族会是干嘛来着,谁来告诉本王一声?”他环顾厉扫,惊醒了众人。
族人神色微微一正,惊心的看向凤驭天,今日不是来审判他的吗……
这也就想起了黄门主,凤临天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可就属这凤驭天门下人很是不可一世,比之黄门的霸道作风却不同,连他们在座的这些人也均是吃亏不小,更何况全族上下……
于是,这会儿也有人提醒凤九天,应该就事论事的审叛凤驭天与柳家的滔天大罪了。
秦鹿与褚烨扮作普通族人,秦鹿一身男衫着装。
初四族会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又岂能不知。
刚过外山门时,只见山门守卫稀落,褚烨当时疑惑,“黄门十万之众,此时去了哪里?”
秦鹿见他神情一时异常凝重,定知不好。
“我们先去看娘娘还是……”想他虽未提过蝶贵妃,但相信以他对蝶妃的孝顺,一回凤族哪有不先去看亲娘的道理。
褚烨果真点头。二人辗转几处,才找到地门。
地门守卫也相当稀松,秦鹿带着褚烨跃进客院的楼阁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几番灵敏躲闪之下避过所有侍卫,便从蝶妃隔壁房间的窗口,以手中事先准备好的长绳作势跃了进去。这番身手之下,褚烨发现秦鹿的功夫又进了一层,无声不息的动作之间,竟连气息也相当沉稳、内敛。
从寝门可看到里屋情形,柳静香正趴在床沿上打瞌睡,有人近到她身前也不知。
褚烨给了秦鹿一个暗示,秦鹿虽不明为何要制服柳静香,但还是利索的放倒了她,刚收拢右腕上的绳索,这是孟阿爹给准备的长绳,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就听床上之人咦语而出,“儿……儿……儿啊……咳咳……”恐是唤得急切,蝶妃一阵钻心钻肺的咳嗽醒来。
蝶妃咳着想唤柳静香拿水,却一时哑了嗓子唤不出声,挣扎之间就睁开了眼睛……
倏得,震惊当场!
“娘……儿子回来了。”峥峥的咬出这几个字,褚烨的眼睛立即通红……几日未见母亲,竟是这等消容!
饶是一个从不会把情感表露在外的人,此时也不禁心痛伤颜,“娘……娘是我,是我,儿子回来了。”褚烨匍匐跪于榻前,声声的呼唤,他回来了……
蝶妃双眼圆睁,鼓亮的凤眼呆滞许久。
放出勒在嗓子眼的一口热气儿时,“儿……儿真是……是你,儿啊……我的儿啊……”
她快疯了,疯狂抓住儿子,好怕这是一个梦。“儿啊……”
褚烨顺势扶起她。
母亲身体单薄得吓人,他的手臂在发颤,缓慢的、紧紧的收拢。
“娘,我回来了。”嗓音低哑,浓重抽心的颤音,像从心间生生的拔扯而出,“儿回来了,娘……娘……”
蝶妃哭了,哭得无比开怀。她又笑了,笑颜满是热泪……
秦鹿捂着嘴,眼泪双颗双颗往外滴落。
悄悄的走出去,这一刻是属于悲痛欲绝的母亲、和热爱孝顺她的儿子。
此时的她,也不禁想着母亲……除了凤昭竹,她却不由得想问,“我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是谁?若是相遇,会像娘娘见到褚烨时……那样失声痛哭吗?”
这莫大的心念意动之下,竟然牵扯到额中红莲灵力,只见雪额莲形突然红光射眼,转瞬间却又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
族会堂上,凤九天齐齐罗列出,凤驭天与柳家十八条罪状……突然,一道冷光和一道红光掠射族堂,光色利亮摄人,一瞬间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而光源出处的二人,犹是一脸怔忡,好似被这突然的光芒吓到。
待冷光与红光过后,众人齐齐盯住禹君尚与禹君佑。
凤九天的审判暂时停滞。
禹后端看两个儿子,禹君佑立即一脸皮皮的笑,摸了摸额中火莲,盯着凤霸天时,笑得尖利,“你说我这像花钿!”
而禹君尚却着重的盯着一人,“婉蓉,你没事?”
他若没有感觉错,刚才心里一阵怪异抽痛,来自于一种莫名的剧烈期盼,而他与君佑的身份地位,根本不会产生这种心念,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