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赵二人自金陵离开,赵梦杰只觉得大计不成,反倒无端折损了几位好手,心中自然不快,一路不语。陆鸣本便知道要想促成武林联盟,绝非易事,二十年前便是如此,如今江湖承平日久,众人心生倦怠之意,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想不到赵家的那些暗探,就此横死。
陆鸣安慰道:“人各有命,你别太自责了。”
赵梦杰何尝不知,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假象罢了。
夜将至未至,此时二人已行到一片树林之中,只见无数光秃的树杈直指幽冥,赵梦杰还未答话,蓦地四下里紫烟弥漫,将赵梦杰和陆鸣笼罩其中。
陆鸣的内功造诣在整个武林已经屈指可数,除了赵东阳和少林寺至明方丈外,恐怕再无人可以与之匹敌,而现下走进了别人的埋伏圈而不曾察觉,可见埋伏他和赵梦杰的,内功造诣必定极高。陆鸣想到此处,迟疑片刻,便呼入了一口紫烟,顿时只觉呼吸困难,血流迟滞,这才知道这紫烟的厉害。
赵梦杰扶着陆鸣奔出紫烟,树上跳下三人,紧跟其后。三人皆身着黑衣,带着黑色头罩,只留有一双眼睛在外面,刻意隐去身份,连手上所用的长剑也平平无奇。不知道这些头罩下面,藏着的是怎样的面孔,这些面孔,是否会让人感到惊讶。
这三人见赵梦杰身体无恙,皆暗暗吃惊,这毒烟乃是三人同时以内力催发,瞬间便可弥漫方圆几丈,虽不会立即致命,却可以让吸入毒烟之人痛苦不堪,要是妄图催动内力,便会加速毒气攻入心脉,提早结果中毒之人性命。
而这样的毒气居然被赵梦杰化解于无形中,除非他反应快过陆鸣。三人一时不知赵梦杰虚实,谁也不敢贸然先出手。
其实赵梦杰何尝不是吸入了一两口紫烟,只是因为他幼时曾被训练尝过许多毒药,所以身体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些抗药性,眼下误打误撞,这紫烟却奈何不了他。若是赵梦杰一人,自可逃脱,但扶着已经中毒的陆鸣,行动之间缓慢了许多,转眼便被追上,三个黑衣人将赵梦杰和陆鸣围在中央,却不立即动手。
黑衣人的其中一人说道:“陆盟主,赵公子,识相的快将往生丹交出来罢,免得丧命于此。”那人的声音一出口,却是极度沙哑,听不出是谁。
赵梦杰和陆鸣到现在回想起陆柳伊所说的话,不禁骇然,一开始他们还奇怪为何送出的请柬无一推辞,现在仔细想来,其中一些人之所以选择前来赴约,目的便是往生丹,可陆鸣手中不过半粒往生丹而已,抢到半粒往生丹有什么用呢?
陆鸣心想:“除了在赵府曾谈及往生丹外,自己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远赴天山求药的事情,东阳和贤侄绝不会出卖于我,那消息又是怎样泄露的呢?”他想不通。
眼下情势危急,但往生丹是救陆柳伊的唯一希望,陆鸣怎会妥协,陆鸣道:“只要我陆鸣还有一口气在,你们便绝了这个念头罢。”陆鸣说完强行运气,而毒性催发,一口鲜血喷溅出来。
赵梦杰赶忙封住他胸前几处大穴,以暂时护住心脉,赵梦杰道:“陆伯父,切勿强行运气!”
三人眼见多说无益,对望一眼,便一齐挺剑刺来,陆鸣中毒,不得使用内力,但单凭剑招使巧劲,避实击虚,不和对方比拼内力,一时竟不落下风。和陆鸣交手的这人几次三番欲逼陆鸣对掌,都被躲过,恼羞成怒,遂步步紧逼而来,尽是杀招,将自身的内力传至剑上,让陆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陆家的飞羽剑法剑走轻灵,每一剑刺出,攻其必救,陆鸣的剑未曾搭上那人的剑,那人却只有回剑来救,陆鸣担心自己的剑被对方以内力粘去,所以当对方回剑时,陆鸣同样迅速回剑,双方连刺数十剑,剑竟然不曾相击。
而赵梦杰以一敌二,对方不敢暴露自家本领,所使招式杂糅,但内力毕竟远高于赵梦杰,赵梦杰全力应对,还是处处受制。交手过处,只见草木摧折,烟尘茫茫。
短时间难分胜负,可陆鸣中毒,全靠剑招取巧,虽然没有使用内力,但运剑时间越长,毒气免不得一点点蔓延,而赵梦杰面临两大高手,内力皆在他之上,只因对方有意隐藏身份,不得尽全力,赵梦杰这才可以坚持到现在。
果然,陆鸣的剑突然无力,一剑刺偏,原本是刺对方心脏,却刺到了腋下,和陆鸣交手的那位黑衣人一个侧身躲过,左手便夹住了剑刃,内力一使,陆鸣长剑脱手,往后直退了四步。赵梦杰和另外两位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哪有精力来救,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剑下。
黑衣人长剑刺出,直取陆鸣心口,陆鸣自是料想吾命休矣,闭上双眼,引颈受戮,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耳旁风声一啸,立刻便听咔嚓一声,陆鸣睁开双眼,只见断掉的剑尖插在地上,和剑尖一道插在地上的,还有不起眼的半截枯枝。
陆鸣怎会不知,救下他的,便是这半截枯枝,从刚刚耳畔的风声看来,这人内力绝不在自己之下,陆鸣心想:“至明方丈远在少林,自不会来此,难道是贤弟到了?”
顺着那黑衣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黄衫老和尚自一棵巨大的树颠缓缓飞下,却是至空大师。陆鸣心想:“从未得见至空大师出手,想不到他的内力,竟丝毫不输于至明方丈,终究是我小瞧人了。”
那三个黑衣人眼见陆鸣和赵梦杰来了强援,无法得手,恨恨道:“撤!”于是三人同时罢手,瞬间远遁而去,陆鸣支持不住,便要倒去,至空大师伸手扶住,因担忧陆鸣安危,只得任三个黑衣人逃走。
赵梦杰一人势单力薄,不敢追出,赵梦杰心念一动,对三人背影喊道:“白慕雪!”其中一人身形稍稍迟缓,顿时发觉不对,遂赶紧加快脚步离开。而便是这一点迟缓,被赵梦杰和至空看得真真切切。
二人均是心中一沉,虽无直接证据,但想来白慕雪是三人中的其中一人,便也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赵梦杰和至空以自身内力给陆鸣推宫过血,至空从画中取出一枚护心丸,喂给陆鸣,一个时辰后,陆鸣身上之毒渐消,渐渐好转。相谈之下,才知道至空大师在与陆赵二人分别后,缓缓而行,陆赵二人反倒走在了前面,而但至空进入这片树林时,听见兵器相斗之声,赶来一看,竟然是陆赵二人遭遇围攻,险象环生,是以出手相助。
而在听说陆赵二人遭遇伏击经过,至空大师更是感叹不已,从怀中取出一封一张纸条,上面写道:“陆鸣已于天山卫燃处获往生丹。”至空道:“老衲在九月十二日时便收到这张字条,只料想是陆盟主仇家妄图引老衲出手夺药,坐收渔利,老衲不管便是,却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祸患,看来除了老衲,还有更多的人收到了这张字条。”
赵梦杰:“九月十二,那不是我们发出邀请后的第二天吗?这动作到迅疾得很。”
因为担忧陆赵二人,至空一路相送,直到进入湖北境内,黄山叟前来接应,这才离去。而赵梦杰几番挽留,想邀至空到赵府,至空终究是谢绝了。转身离去,脚步不急不缓,赵梦杰朝至空背影作了一揖,这才同陆鸣和黄山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