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刚走进院子的圆拱门,一名背着医箱的大夫就迎面走来。他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摇头,嘴里还自言自语着:“这不可能啊……”
她与那人擦肩而过,走到房间门口。
小厮步入屋内,对围在床边的老爷夫人禀报道:“老爷夫人,外头又来了一位给少爷看病的医者!”
“赶紧让他进来!”原本坐在床沿抹泪的夫人闻言,立即招着帕子喊道。
“是!”小厮将慕雅请进屋,便告退了。
“李老爷,李夫人。”慕雅问候了这对中年男女。
“您就是新来的,为犬子诊断的大夫?”中年男子气质儒雅,文质彬彬。
“是的。”慕雅应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废话一箩筐!耽误了儿子的病情,你赔一个给我啊?!!”夫人本就心急如焚,见丈夫还在磨磨唧唧,一个劲儿地问来问去,满腔的怨愤早就按捺不住了。于是,指着中年男子,边哭边骂。
“好好好,我错了,不问了不问了!夫人,你莫气坏了身子!”老爷的身形登时一震,连忙向夫人赔罪,又转头对慕雅说:“老先生,你快上前为我儿诊治吧!”
“自当从命。”慕雅走到床边,观察着床上那人的症状。
可以看出,他在未患病之前,是个实打实的月半子。而且,还是肥头大耳、膀粗腰圆、营养极度过剩的那种大月半子。
但是,现在的他,被病魔折磨了多日,就像一块被风干了的香肠一样。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紫色的肠衣,紧紧地贴在尚算丰满的血肉上。
不仅如此,他的七窍间、手指尖上、脚趾头上,皆潺潺流淌着浓黑的瘀血。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帕子换了一方又一方,可始终擦之不竭,拭之不尽。
总而言之,整体形象就跟……和平精英暗夜危机模式里的大胖子丧尸差不多。
单从外观上看,此人的病症的确恐怖非常,但也……奇特非常。
慕雅的神识进入他体内,发现他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似的。
最最关键的一点,他身上残留有……阴气……
怪不得,那么多名医都无计可施。原来是有鬼魂作祟……慕雅明了。她向身边的夫人问询道:“公子的病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清楚地记得,是三日前。赐儿虽丰腴了些,但身体向来康健。可就在三日前,他突然一病不起,变成了这副模样!我苦命的儿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娘也就活不下去了!”夫人越说越伤心,靠在中年男子身上,又是呼天抢地的一阵哭。
“夫人,你冷静一点,你这样让先生如何思考对策呢?”老爷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是是是!你看,我都伤心得糊涂了!”夫人连忙擦干眼泪,忍住哭泣。
中年男子朝慕雅抱歉地笑了笑。“内子乃妇道人家,担不住事,先生切莫怪罪!”
“无妨,此乃人之常情,老夫完全可以理解。眼下,还是公子的病情要紧。三日前,他可曾去过何处?”慕雅继续提问。
中年男子认真地回忆了下,慎重答道:“不曾。说来惭愧,我也不怕您笑话。其实,在下教子无方,导致犬子顽劣。几个月前,他刚闯出一桩祸事来。在下上上下下、疏通打点,花了老大的功夫才摆平。也正因如此,他一直被我禁足到今日。是以,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外出过。”
阴气……没有外出过……他没有找鬼,那只能是鬼来找他了……慕雅陷入沉思。
“老先生,您可否告知犬子得的是什么病?”中年男子见慕雅似有所得。
慕雅定定地凝视着他。“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恐怕你不会相信……”
“不会的,先生!您尽管说来!”他正色道。
“哎,令郎得的不是病,而是……撞鬼了!”他让说,所以,慕雅就说了。
!!!
“老……老爷……真的……真的有?”妇人骤然受了惊吓,躲在男子的怀里。惧怕地东睃西望,却连那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先生,此话当真?”老爷仔细地观察着慕雅的神色。
“千真万确!”慕雅面色沉沉。
中年男子看了她半晌,开口道:“先生,我相信您!以赐儿如今的状况,除了撞邪,也没有别的缘由可以解释了……只是还请您看看,那鬼,现在何处?”他举目四望。
“它现在不在这里,我们需要……等……”
找出根源所在后,李老爷将慕雅安顿在他儿子房间的隔壁,方便她夜间行动。
慕雅待在与李少爷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思虑着晚上可能遇上的情形。
既然敌人是鬼,那她和桃华的气息在它出现之前,就半点也不能泄露了。以防它提前察觉到威胁,放弃原有计划,不来了……思及此,她将蓝缕的敛息功能再次开启,确保她俩的气息涓滴不漏。
随后,慕雅又把蹑风靴给穿上了,以防万一。
做完这些,慕雅不禁在想:它到底是只什么鬼呢?
吊死鬼、无头鬼、小儿鬼、产鬼、还是冤鬼……
哎,想不明白。反正到了晚上,一切都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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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万籁俱寂,夜雾来袭。
墨色浓重,仿佛从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的污秽黯然的血,蜿蜒逶迤地覆盖了天与地。
冷月落单,没有群星相伴。孤零零地盘旋在高空,在缓慢移动的乌云间时隐时现。
黑暗而遥远的角落,有轻微的哭声在空气中如流质般地淌动。
突然,起风了,是很大的风。
它呼啸着吹开四面的雕窗,将帘幔吹得老高,将满室烛火吹得乱曳。在摇晃的灯光中,一道蛰伏已久的黑影从窗外跃进房间,疾如旋踵。
只见,那道黑影脚不点地、如风似电,瞬间便到达了李少爷所在的床榻。
就在它即将要从他口中钻入,想要像前几日那样啃噬他内脏的那一刻。藏匿于一旁锦被中、伺机而动的慕雅,猛地朝它刺出惊雷一剑。
锦缎面料的被褥被她的剑气分绞成万千布片。一时间,碎片与飘絮齐飞,仿佛落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那鬼物的反应快到了极点,在第一时间内觉察到有危险后,立刻折转了方向。以神乎其技的速度跃出窗外,跳上墙头,玩命地在屋顶与屋顶之间奔逃。
慕雅见一击不中,赶忙提着长剑,奋起直追,也在城中人家的屋顶上飞快地跳跃驰行。
茫茫夜色中,两道黢黑的虚影在西泠城中如流星赶月,逐电追光。
一刻钟后,慕雅气喘吁吁,但步速却没有因此减慢分毫。这东西跑得也太快了吧?七步尘技加蹑风靴都赶不上!当然,一时半会也跟不丢就是了……
话说,在实地上跑是跑不过它。可要论在天上飞,却还是她更胜一筹的。慕雅脚下微垫,运起风行术,飞落到它前方。长袖旋挥,数道风刃,紧随而至。
鬼物见前路被挡,停滞了0.1秒后,毫不犹豫地调转身形,又向后方逃逸起来。风刃于它脚边险险擦过。
有进步!总算能近它的身了!她在原地设下乾坤雾露网,使其悬浮在空中。再次利用风行术,越到它前方。即刻,挥出长剑,一道耀眼灼目的剑光划破黑夜,朝它劈头斩下。
前有可恶的人类追兵,后有网状法器埋伏!鬼物急刹,停顿了0.26秒。选择调转身形,从屋檐纵下,向空荡无人的街道上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