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喝粥开始,郭威都一直没能下床。
这并不是郭威小资主义泛滥,刻意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而是灵儿这个丫头硬拉强压的将郭威定在床上。
郭威想和她讲解一下适当走路对身体恢复的好处,但是这丫头仅仅是因为郭威母亲一句好好照顾少爷的叮嘱,便一根筋的不同意郭威的正当请求。
无论郭威如何解释,灵儿大大的眼睛告诉他:不行!
万般无奈之下,郭威便只能躺在床上,被动的享受古代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直到正午已过,约莫有三四点钟的时候,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还在屋里时刻监视郭威的灵儿,听到屋外的动静时,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先将脑袋转向屋外,听了片刻之后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屋外,一个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虎背熊腰,身形极为彪悍的年轻男子,正在瓮声的和陈叔诉说着之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此男子虽然长相粗犷,人高马大,但是从面相上看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小伙。
而男子身后,便是郭家夫人,也就是郭威现在的母亲,只不过与早上不同的是,郭母的衣袖和衣领处似乎是被人强行撕开一般,裂了几条口子,而她的右脸处也有几道印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被人重力掌掴过所留下的痕迹。
“我……我娘让我……让我去打水,我……我就去打水,他们……他们就欺负人,我娘说……说夫人是好……好人,我娘说不……不能欺负好人……他们欺负好人……”
年轻男子讲述的时候结结巴巴,而且毫无逻辑章法。
在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夫人……“灵儿连忙来到郭母身边,将郭母的衣衫细细的整理好,只不过此时她的眼睛已然泛红。
“没事,我只不过是过去和他们划清了之前的所有债务,只不过是小孩子嘛,有些许的毛手毛脚而已,再说这不还有有福嘛,有有福在谁还敢把我怎么着。”郭母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身边的灵儿,而是向着站在房门一角处的陈叔,似乎是在安慰和解释一般。
陈叔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此刻的他,凝重,深沉。
“谢谢有福哥,有福哥在,谁都不敢欺负我们。”灵儿嘴甜,乖巧的对着这个名叫赵有福的年轻男子道谢。
赵有福憨憨一笑,瓮声道:“不……不欺负,我在!”
“对了,少爷怎么样了?”突然回过神来的郭母,喊了一声,也不顾及其他便急匆匆的向房内走去。
而就在这时,房门却被缓缓打开。
郭威实在是躺不住了,听到外面杂乱的交谈声,便自己下床,想出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郭母一看出来之人竟然是郭威,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份焦虑之色。
“哎呀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的在床上休息吗,怎么还自己下床出来了,你这刚刚好一些,可千万别摔着啊。快快快,赶快去床上躺着。”说话间郭母连跑几步,将郭威牢牢地扶住。
看着眼前这个母亲发自内心的对自己担忧,虽然心中知道这并不是针对真正的自己,但是这种浓浓的爱护之意,让郭威瞬间感觉到心里暖暖的,也不再多说其他,顺从的任由母亲扶着走进房屋里。
只不过眼光不经意间划过了郭母衣衫上的撕痕,和脸颊上如此清晰的掌印。
再加上早上灵儿和陈叔的描述,郭威心里瞬间明白了这些的由来。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的毫无征兆的瞬间在郭威的胸膛里爆炸开来。
长来压抑在自久以己心内深处,对于母亲那份刻骨铭心的深深愧疚之意,在此刻被这撕痕和掌印打开缺口,这段尘封的记忆再次重回郭威的内心。
如若这是自己的母亲,自己也会和现在一样,装作熟视无睹么?
郭威心里不禁自问道。
当然,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现在的郭威也早已不是毛头小伙,岁月和时间的打磨,让他对于母亲的这份感情更加的敏感,他不会轻易的碰触到这个禁地,更不可能允许自己将这份感情表现分毫,现在他的脸上,只是漏出一份顺从郭母安排的浅浅的笑容。
看着郭威脸上淡淡的笑容,郭母也开心的笑了。
慈祥的笑了。
“傻孩子,着看母亲笑什么呢?难道母亲脸上还有花不成?”
郭威没有答话,只是笑的更加灿烂。
在郭母的搀扶下,郭威再次躺在了床上,郭母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躺在床上的郭威,右手不自觉的轻抚着郭威的脑袋,当她的眼光看到郭威依旧缠着纱布的右手手臂时,眼睛不禁微微泛红。
“孩子,你受苦了。”
“孩子,你受苦了。”
“孩子,你受苦了。”
……
曾几何时,当自己住着街边的马路,刺骨的寒风如利刀一般刮遍郭威的全身时,依稀间,母亲暖暖的叮咛,就在自己的耳边。
曾几何时,当自己生着病,身边空无一人,无依无靠的时候,这一声安慰,便是郭威梦寐以求的温暖。
此刻,几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这是孩子对于母亲的思念,并不会因为自控力所能控制的了的。
“怎么了威儿?怎么流泪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么?“郭母一边帮着郭威擦拭掉眼角的眼泪,一边略显焦虑的询问道。
“没事,胳膊疼,都疼出眼泪来了。”郭威微微一笑,解释道。
“你啊,就是被惯得,疼一下都掉眼泪。”郭母笑骂道。
郭威只是笑着。
他宁愿被误认为娇生惯养般的软弱,也不愿意承认对于母亲的这份感情。
不远处,陈叔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他苍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