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八月,曹操在并州发布屯田令,重新清查并州土地,凡是无主的土地,在明年开春之前,没人认领的一律充公。
并下令鼓励百姓开荒,凡开荒者,所开垦的土地一律记在本人名下,第一年免除所有赋税,第二年减半收取,第三年上交赋税的七成。
到第四年才正式按照惯例收取赋税,并允诺流民也能开荒,这一善政让百姓欢欣鼓舞,消息传进洛阳,朝廷上许多人开始串联,意图阻止曹操这屯田令。
并州的豪强大族,纷纷派人进京,拜访各处。
“大将军,曹孟德这也太荒唐了吧,岂能随意更改朝廷政令,他这是要造反啊,另立小朝廷。”
“对,曹孟德太荒唐……”
“大将军管管啊。”
……
大将军府,卫元含笑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这些人各个衙门的都有,不过都不是大官,那些主官才不会随意开口。
在没有摸清卫元对这事的看法前,就是有意见的,也都是暗示手下来查探,自己躲在后面看着。
卫元一看还就是投靠袁绍的人最多,心里膈应但脸上是笑容满面的,等他们都叫完了,他笑笑着说:“各位同僚,你们这理由不充分啊,曹并州并未占有有主之田地,也给出了时间,让人认领回去,咱们就是想降罪也师出无名啊,朝廷也总得讲道理吧,大家说是不是,要是都不讲理,那咱们跟董卓之流有何两样哉!”
这话把人堵得直翻眼白,闲着无聊在这喝酒的袁术等人,看一眼后又各自闲聊去,只有袁术瘪瘪嘴,瞪一眼卫元。
等那些都去了后,他就再也不忍了,伸开双腿舒展着,斜眼望着卫元吐槽道:“我说仲道呀,你现在越变越奸猾了啊,明明知道这些人心里想说的话,偏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他们,有意思吗?”
一直跟着袁术的阎象连忙叫道:“主公慎言!大将军自有考量,并非刻意如此。”
卫元笑哈哈的摆摆手,阻止阎象:“无妨,效之(阎象字,作者杜撰。)所言对也不对,我确实有考量过此事利弊,但这次的确是刻意的。”
袁术斜睨着他,不满的说:“你看,我说他奸猾了吧,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此事对咱们豪强大族的危害,曹孟德要屯田,要清查土地这我能理解,也支持他这样干,可这老小子让流民屯田,咱们家谁没有大批的流民,像他这样干,不是跟咱们抢人吗?”
卫元自然知道,这事对豪强的危害,汉代豪强之所以强大到能动摇国家安定,正是他们拥有大量的人口。
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和饥荒,天灾等变成流民的人口,被豪强收拢,成为附庸,这些人不再是自耕农,而是成为家奴般的存在。
帮助豪强大家族种田、干活,豪强占有人口越多,就越需要土地,只能不断的兼并土地。
朝廷失去大量的自耕农,赋税减少,越发的困顿,这问题即使到了大明时代,也无法解决,只是占有土地的阶层,由豪强变成大地主罢了。
到了满清的地主阶级,没有以前的豪强那么强大,这得益于雍正的摊丁入亩,让藏匿人口成为多余。
但由此滋生了大量的小地主,同样让国家赋税减少,只是危害没有以前那么大,但长久下去,也还是会动摇国家的长治久安。
袁术作为东汉末,最大的豪强家族之一,自然明白此事对自家的危害,对曹操不满也是正常的。
他这话让大厅中还坐着的人个个认同,但没人敢像他这样直接问卫元,人家现在大权在握,在没有宰相的汉代,大将军才是最有权力的,位比三公,但权力更大。
忠心的阎象急的满头大汗,自家这主公还是那样,也不看场合,得罪了大将军是好玩的吗。
卫元岂能不知道他的忠心,微笑着摆摆手说:“效之莫急,元与你家主公是兄弟至交,还能不知道我这兄长的秉性。”
安慰完阎象,他转脸对袁术说:“公路兄长担心的事我岂能不知道,但我还是要支持孟德,为什么呢?”
不等他回答,卫元自问自答的说:“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各位都是大家族出身,也都读过圣贤书,道理其实大家都知道,大汉为何乱成这样,难道仅仅是桓灵二帝荒唐吗,其实不见得。”
这话让大家陷入思考,袁术却急着问:“那你说为何?贤弟可不能美化那俩个昏君,不是他们胡搞,朝廷能乱成这样吗?”
卫元正要回答,仆从来报,说临晋侯来了,卫元忙告罪后亲自迎了出去,才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杨彪和他儿子杨修站在门外。
杨彪原本是司徒,有爵位,因反对董卓不屈不挠,董卓不敢杀他,但夺去他的官职,改为王允担任。
李傕掌权时拜为司空,他又反对李傕乱政,正好关中地震,被罢免后任太常。
原本历史上他会在今年年初,接替朱儁成为太尉的,可李傕早早被卫元赶下台,故而他如今还是太常。
杨家同样是四世三公,威望不比袁家差,只是后代没袁家出息,天下大乱时,杨修年纪不大,而且是纯粹的文人。
故而杨家没有一方诸侯的能力,其他子女不见出名的人物,但杨彪还在,就没人敢轻视杨家。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就是忌讳杨彪,大宴群臣时见他脸上不悦,急忙中途离场,第二天就借口他和袁术有勾结,把他下狱。
那时的袁术刚刚称帝,正是群情汹汹之时,曹操想借这机会杀了杨彪,可最终还是不敢,老头直到曹丕称帝后才死去,这是一个对大汉忠心耿耿的老臣。
“杨公来了,也不早说,元迎接来此,恕罪恕罪!”
卫元呵斥了一声下人,忙对杨彪施礼道歉,老头端正的向他行礼道:“老臣不敢当,大将军如今是朝廷抵柱,老臣是下属,岂敢当大将军之礼。”
卫元知道这老头讲上下尊卑,也不再坚持,客气的引他父子两进大厅,叫人来重摆酒宴,以示尊重。
杨彪看向他,很认真的说:“方才老臣在厅外,听了大将军未尽之言,还请大将军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