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医不治自
黑色圆盘前,师父变换交替的身影,晃忽了一下,其中一个身影脱离了出来。
剩下的两个师父继续变换交错,手指不断的点出,刺目的光芒闪耀整个房间,五彩斑斓,眼前的一幕,木雨感觉似梦一样的不真实。
如果不是一直保持着清醒,他都怀疑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脱离出来的师父,佝偻着身子,背靠在古式檀木桌沿上,喘息着,看样子非常的疲惫,但是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两年了,终于接近了尾声。”师父笑了笑,出声道。
听到师父的话,木雨却面色沉沉,没有一点笑容,就那么平视着师父,接连问道:
“就为了这个?”
“两年?”
“一刻不停?”
师父怎么会听不出木雨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埋怨,还有质问。
“是啊,”师父叹了口气,舒缓疲惫,似曾回忆并确定的,回答道:“两年了,一刻不敢停。”
师父的语气之中,并没有因木雨的口气而生气,只有淡淡的无奈。
听到这句话,木雨眼中一下子暗淡无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扫视了一圈丹房的一切,最后缓缓地低下了头,慢慢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此时的木雨心中无比失落与难过。
自己疯了近两年了,师父却一刻不停的在研究他的宝贝,自己在师父心中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疼爱,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罢了,自己的观点从来没放对地方。
现在的木雨,只想离开这里。
他甚至不想再追问什么,说什么都感觉毫无意义。
感情上的失落,木雨经历了不止一次,相比起那女人的背叛,现在的感觉更加的让他难过。
亲眼看见背叛的那一刻,木雨心中有恨,有愤怒,甚至直到现在,仍然在恨,但此时此刻面对师父,他恨都恨不起来,更没有愤怒,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木雨心中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一下子空了。
这种失落,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让他无力的向外走去。
“你就这么走了?”师父深呼一下,勾起一丝微笑,“就不给为师一个解释的机会?”
木雨听着身后的声音,抬起的步子停在那里,却是怎么都不肯回头,他只是本能的想听听师父说什么,因为他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解开。
“你小子,就是犟。”
师父说着从厚实的檀木凳子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拉开拉链,抽出了一份A4纸大小的文件,冲木雨道:“来,签个字。”
这份文件的纸张有一点暗黄,纸张的一周却是镶嵌着黄金,闪闪发光,让人只是一眼就能感觉到不凡。
见木雨像块木头似的亍在那里,不为所动,仍不肯回头的样子。
师父只好把文件递交到他面前。
“鸿远集团总裁接任……”木雨扫过文件,续而惊讶的望着师父。
让木雨惊讶的不单单是总裁接任几个字,还有就是,这镶金的纸张上半部,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彩金凤凰。
展翅高飞的凤凰,雕工秀美,栩栩如生。
木雨心中肯定,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集团公司那么简单。
但是木雨眼神中,一丝心动的痕迹都不曾有,甚至没再多看一眼那份文件。
师父曾经带他吃过山珍海味,玩过飞机大炮,带他和一群孩子上过战场,还给他买过无数的奢侈品。
那一切的一切,师父说是梦境,其实木雨骨子里根本不相信。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事后总是被闹钟吵醒,醒来的时候,就是该上学的时间,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还是那个贫穷家的孩子。
对于这一切,木雨根本没有在意过,更是没有追问过师父。
从小到大,父母就教育他,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木雨也是这样认为,本身他也属于传统性的脾气性格。
在初中的时候,他就在黑色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人生格言,“我视金钱为粪土,尽管我没有。”
就为了这一句话,被多少同学嘲笑。
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老师的耳朵里,老师愣是为了木雨的这一句话,讲了整整一节课。
从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到路有冻死骨,再到一块饼的恩情……垃圾里捡食物……
讲的木雨在整个年级里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不管别人怎样讲,木雨依然固执的坚持着自己行为标准,只是那笔记本上再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师父对他的疼爱,从小就印在了脑子里,根深蒂固,他不计较师父给他的一切是否真假,他知道师父那样做,肯定有师父的道理,所以他从来不去问。
他真正计较的是:
既然师父那么的爱自己,以师父这般本事,完全有能力救自己的父母,说师父不会推算,木雨根本不信,因为他亲眼见过师父推算别人的未来。
可是师父没有救自己的父母,就连下葬都是邻居帮忙的,那时的木雨,感觉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助,他好想师父在身边,可是没有,师父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
事过三年,木雨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甚至当时到场的什么人他都记不清了,对于痛苦,人的潜意识会对人体自我保护,让人忘记一些极端痛苦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痛苦转移成了一种对师父的责怪。
他之所以逼师父出现,就是想问问师父,那些对自己的疼爱是不是真的?
也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是什么?师父究竟是不是为了这个。
事实上,木雨害怕任何一个答案。
当看到穿着一身名牌西装的师父,拿着凤凰标识的文件的时候,木雨确信师父该有一个集团,没有才不正常。
同时也确定了,师父并不真的在意他!
今天师父的表现,带给木雨冲击太过震撼人心,即使再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木雨都不会感到惊讶。
但是,木雨不稀罕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想再追究什么答案,他只想离开,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
师父看着木雨匆匆的背影,开口道:“即然你真的要走,我也不留你,我们师徒一场,你再给为师梳最后一次头吧!”
师父说完,放下文件,转过身去,抬手抓住后衣领,轻轻一提,一身西装便让他扔到一旁的厚重桌子上。
西装离开身体的霎那间,身上已是一身淡金色的道袍,道袍开襟广袖,前有云纹背有八卦图,八卦的中心则是常见的阴阳鱼图案。
此时的师父不只是衣服的变化,精神的现代头型也变成了一头银丝。
木雨看着师父苍老的面容,还有有些糟乱的白发,心中突然涌动起深深的难过。
师父不管是道袍的穿着,还是现实中普通的衣装,一直是精神抖擞,面透红光,给人一种雷凌的气势。
此时的师父,面容苍老到与这身金色道袍显明的对比,格格不入。
木雨泪光闪烁,顺颊而下,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抽噎。
这才三年,师父怎么会老成了这样?
木雨强忍住哭泣的冲动,伸手整理师父凌乱的发丝,当拿起犀角梳的时候,才发现师父的七彩鎏金莲花发冠和凤凰金籫不见了。
木雨没有问,解开丝绸发带,细心的给师父梳理起头发。
“傻孩子”师父转过头,擦去木雨脸上的泪水,慈祥的笑道:“师父知道因为你父母的事,你恨师父。”
“不是师父不救你父母,是师父感觉到你父母出事的时候,方寸一乱,在那个地方,差点回不来,当时我还以为,咱们师徒再也不会相见。”
“那个地方?”木雨小声的唸叨,接着问道:“师父难道没有推算过我的命运?”
木雨意思就是,如果师父推算过自己的命运,父母的出事自然知晓,那么,以师父的手段完全可以改命,就今天看到师父的能耐,木雨更加确信师父可以做到。
师父明白木雨话中的意思,他轻轻摇头,自嘲一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医不冶自?”
“我能从那个地方出来,纯属意外,可是回来后,却是你父母去世的一年后。”
木雨心头猛震,原来一直是自己错怪师父了。
“医不自冶”木雨怎能不懂,意思就是师父算我的命运如同算自己的,根本算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在师父的心中,已经不是师徒,而是胜过父子。
只有达到这样的亲情才能够用“医不自冶”这句话。
木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师父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此即,他深深地自责,同时这三年来的痛苦,终于可以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