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逸看一眼跟在身边的乔礼,有意放慢脚步。
“总管想说什么?当讲与不当讲,请你自定吧。”他不大喜欢这种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
乔礼有点尴尬,抢前一步,替大将军推开黑色胡桃木大门。
“大将军,您的烟斗找见了吗?”他低声说道:“丢个烟斗,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莱顿宫丢了大将军的烟斗,恐怕就不是小事了。”
周天逸怔一下,想起随口说过的烟斗丢失之事。
“不用找了。”他希望烟斗案尽快了结。
乔礼若有所思点点头。
“大将军是否考虑过,索贝里便是盗窃烟斗的嫌犯?”他有点锲而不舍。
周天逸瞟一眼大管家。
“你的判断是对的,烟斗是索贝里拿走的。”他灵机一动。
索贝里下狱后,周天逸特意交代罗德、易辙两人,不得将索贝里盗书之事外泄。
现在索贝里已经死亡,盗书之事有必要画上一个句号,盗窃烟斗恰如其分。
乔礼锲而不舍追问:“恕我冒昧,大将军认为索贝里死于自杀还是他杀?”
乔礼的消息够灵通的,他从哪里听到索贝里已死的消息?周天逸有点惊讶。
“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他反问。
“呃,我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我有个直觉,索贝里应该是被人灭口的。”乔礼直言不讳。
“为什么?”周天逸对这种大胆推测有点兴趣。
乔礼眼睛闪烁着大侦探的光芒。
“我对索贝里太熟悉了,此人善于逢迎,深得科治罕的赏识。我揣测,他应该知道很多科治罕的秘密。”他细致入微分析案情,“大将军逮捕索贝里后,科治罕一定是怕索贝里泄密,所以杀人灭口。”
周天逸觉得这个推理有些离奇,却也符合逻辑。
“德沃庄园还有多少科治罕的心腹?”他故作漫不经心,淡淡问道。
实际上,这才是周天逸最想知道的事情。
“粗略算来,至少有八、九个。”乔礼心事重重说:“我建议对科治罕的人,必须予以清除,留下他们,后患无穷。”
周天逸沉默不语,徐徐踱步。
他现在没有时间整肃德沃庄园的内部人员,也不想放权让乔礼去整肃。
周天逸对乔礼的底细,并不十分清楚,如果乔礼借机清除异己,反而更糟。
乔礼见大将军不再说话,明白该知趣而退了。
“敝人所言,只是一己之见,请大将军三思,在下先告退了。”他轻声说。
周天逸点点头。
“这样吧,请你拉一个科治罕心腹的名单,我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他心不在焉说道。
大管家躬身行礼,停下了脚步。
乔礼管理莱顿宫十多年,为科治罕服务四年,很难判断他与科治罕有何恩怨。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周天逸绕着清影湖独自转悠。
他很喜欢在空气新鲜的湖边,一边散步,一边想些心事。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巩固自己对近卫军的控制权。
帕尔默的挑衅告诉他,仅有大将军之名,是远远不够的。
近卫军中,除了科治罕的余孽,还有一些老军官,对新任大将军也不买账。
周天逸作为近卫军的统领,必须在近卫军关键岗位,放上自己信得过、听指挥的人,这样才能将近卫军的军权,紧紧握在手中。
周天逸在清影湖边走了一大圈,脑子里渐渐形成一个近卫军改组计划。
他停下脚步,对紧随身后的罗德说:“带上几个人,我们去东城门看看。”
近一段时间,周天逸经常带着罗德和几个卫士,不给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沉入军团最底层,从下层军官和士兵那里,了解军队的真实情况。
罗德很快安排好战马,周天逸带着几个卫士,策马来到东城门。
他第一次进入平安城,便是戴娜领他从这个城门进入的。
这里的城门兵军纪松弛、战斗力低劣,给他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
东城门巍峨雄伟,是平安城四大主城门之一。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之时,周天逸仰头朝高耸的城楼望去,炎炎烈日挂在半空,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看不清城楼屋脊。
周天逸记忆犹新,他第一次走进东城门那天,黑鹰曾在城楼屋脊上盘踞。
那时,他尚不知黑鹰便是他前世的搭档——亨利警长。
东城门内,有几个城门兵在巡逻。
他们认出大将军纵马驾到,立即有一人匆匆上了城楼,去向守备队长报告。
周天逸一行人,来到城楼下勒马停住。
不一会儿,一个黑胖汉子迈着笨拙步伐,从城楼台阶上一颠一颠跑下来。
“东城门守备队长戈瑞,拜见大将军。”他气喘吁吁抱拳施礼。
戈瑞是个肉厚皮黑的胖汉,头发和胡须已有花白之色,身穿一件深色大袖宽袍,睡眼惺忪,发髻散乱,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
周天逸骑在战马上,俯视衣冠不整、未穿铠甲的东城门守将,不由产生莫名反感。
“戈瑞队长,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剑眉紧锁。
戈瑞队长马上明白大将军问话的意思。
“大将军,不好意思,我昨晚睡迟了,今早硬是没起来,嘿嘿。”他不好意思笑着,挠一下后脑勺。
“昨晚为什么睡迟了,是在巡城吗?”周天逸冷声问道。
按照军规,城门守备队长夜晚必须巡查哨位,并在哨位签字,记录在案。
“呃,是的是的,末将昨晚对东城墙所有哨位,严格巡查一遍,今早起得迟了些。”戈瑞尽显油腻老兵的狡黠,“嗨,末将每晚都要巡城,不亲自巡视一遍,总觉得哨位会出现什么岔子,睡不了安稳觉。”
周天逸道:“难得有你这样尽职尽责的人,平安城的军民才能睡个安稳觉。”
戈瑞队长一下来了劲儿,使劲拍拍胸脯。
“大将军只管放心,有我戈瑞在,东门就在。”他信誓旦旦表决心。
周天逸翻身下马。
“戈瑞队长在近卫军服役多长时间。”他问。
“当兵吃粮二十三年。”戈瑞队长一脸自豪。
“今年多大年龄?”
“四十三岁。”
“做守备队长几年?”
“三年。”
“嗯,看来是老兵了。”周天逸凝视对方,“你能做到每日巡查,实在不简单啊。”
“这算不了什么,只要平安城平安,我个人辛苦一点没啥。”戈瑞队长豪爽得不行。
周天逸直视戈瑞,眼神渐渐变得冰凉。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位油腻中年汉子的鬼话。
他第一次进入平安城,那几个城门兵的所作所为,至今历历在目:
抽打农汉耳光的鹰钩鼻,踢翻农汉柑橘筐的瘦长脸,以及用强弩瞄准他的那个小头目。
他想起了当时在城门口,戴娜说过的话:“大哥,赶紧走吧,城门兵刮地皮很常见,别和这些人计较。”
周天逸心想,如果戈瑞带的兵,都是些刮地皮的货色,他这个队长又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