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琳太后见过周天逸之后,一种难以言传的忧虑,让她寝食难安。
她恍惚间产生一个不详的直觉,周天逸很可能是莱斯利家族的终结者。
这位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彻底打乱了玄盛帝国的安宁。
准确地说,是打乱了莱斯利家族的安宁。
这个年轻人年龄不大,却有一种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感。
他言谈举止不急不躁,身上隐含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睿智和果敢,令人不敢小觑。
仅此一点,就可看出她的兄长科治罕,远不是周天逸的对手。
她感到莱斯利家族的千古奇迹,突遇挑战,眼前的一切,很有可能随着周天逸的出现,化作乌有。
她派出探子四下打听、查证,想搞清楚周天逸的来历,却都无功而返。
没人知道周天逸的过去,他们只了解到周天逸是一位浪迹天涯的布衣爵士。
让蒂琳太后疑惑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衣爵士,怎么可能掀起这样大的波澜?
直觉告诉她,周天逸绝非等闲之辈。
在帝国历史上,莱斯利家族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科治罕成为帝国大将军后,莱斯利家族的声望,更是达到了巅峰。
凌氏家族创立玄盛帝国至今,多少家族曾经显赫一时,却终归灰飞烟灭,唯有莱斯利家族历经两千多年,屹立不倒,伴随着凌氏家族长盛不衰。
蒂琳太后常常为自己的家族感到骄傲,她的家族人才辈出,多人出任过宰相、大将军、内阁大臣等重要职务。
蒂琳本人更是璀璨傲人,先后位居皇后、太后之位,是莱斯利家族女性的杰出人物。
而一朝之中,太后、大将军之位,均由莱斯利家族的人担任,算是开创了史上先例。
儿子凌邈即位已经三年,尚未到亲政年龄,三年来,整个王朝的摄政大权,完全掌握在莱斯利家族的手里。
这次宫廷异变,凌邈好像中了邪。
在没有任何征兆,未与她做任何商量的情况下,凌邈突然废黜她的兄长科治罕,将一个没有正式爵位的流浪者,擢升为侯爵,官至大将军。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口犯痛。
蒂琳太后极为伤心,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儿子会向自己的家族宣战。
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反应是祖鸿达、周天逸、杰布三人,利用凌邈年幼,发动了针对莱斯利家族的政变。
直到事发后第三天,儿子凌邈才来向她请安。
凌邈行过跪拜礼,站起身来。
蒂琳太后像陌生人一样看着儿子,眼神冰凉。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她嘴唇簌簌颤抖,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懑。
凌邈一如既往的镇静,遇事不慌是他的天性。
“请母后息怒。母后可曾想过,近日发生的一切,其实对莱斯利家族,并非坏事。”他镇静说道。
蒂琳太后双眼喷火,怒视儿子。
“你当着众臣之面,往你外公家族的脸上抹黑,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她厉声斥责。
她的怨怒瞬间突破临界点,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人,仅仅是他儿子,而非一个已经即位的大帝,她肯定会冲上前去,左右开弓给他两个响彻云霄的大嘴巴。
“母后,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保全外公家族不受连累。”凌邈辩解。
蒂琳太后心中一怔,凌邈在她暴风骤雨的叱责下,似乎毫不惊慌。
“你是不是想把我这个太后也给废了,然后由着自己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大声怒斥,“凌邈,你别忘了,帝国是有法律的,历任大帝,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任性的。”
凌邈平静地看着母亲
“母后明鉴,我并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任性胡为。”他直言不讳说道:“舅父在宫中大开杀戒,连杀我的六名卫士,血流成河,我是被逼无奈,才将他废黜的。”
凌邈的镇静,衬托出蒂琳太后的烦躁,她有些脸热,自己刚才的愤怒,是不是有些失态?
凌邈从小遇事不慌、稳如泰山,这一点和她的性格何其相似。
“你舅父性格刚烈,就算处事不当,你为何不与我商议后,再做决定?”蒂琳太后尽量压抑着心中怒火。
“母后心慈手软,就算您知道此事,又如何能下得了决心?”凌邈心平气和解释,“儿以为,舅父担任大将军这几年,在宫里宫外做得那些事情,母后不是不知,只是无力约束他而已,他才是给外公家族脸上抹黑的人。”
蒂琳太后瞠目结舌,无法驳斥儿子说的话。
“住嘴,不许诬蔑你舅父!”她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事实上,科治罕近年来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头疼,作为摄政者之一的太后,她早就感到自己无力制约自己的兄长。
凌邈好像捕捉到她的心理变化,心中似乎更添底气。
“舅父的德行,早在众臣口中说烂,坊间议论更是加油添醋,不堪入耳。儿当机立断处置舅父,有意将他和莱斯利家族切割,才是给外公家族正名。”他竭力劝慰母亲,“更何况,儿并未将舅父置于死地,只是将其废黜驱逐,没有削其爵位,也没有废掉他铁马城继承人身份。”
蒂琳太后一时语塞,愤怒略有平息,儿子确实没有对科治罕赶尽杀绝。
“不管你怎么说,你事前不告知我,就是不孝不忠。”她语气依然凌厉,势头却已减弱,“你虽已即位,却尚未亲政,这么大的事情擅自做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我从来敢作敢当,不需要谁给我胆量。”凌邈自担责任。
“肯定有人在你面前煽风点火!”蒂琳太后冷眼打量着儿子,“说,谁是幕后主使?祖鸿达,还是周天逸?”
凌邈漠然摇头。
“是孩儿自己的主意。”他的语气依然平淡。
“哼,祖鸿达那样的促狭鬼,料他也没有这么大魄力。”蒂琳太后冷笑:“我知道谁是主谋,肯定是周天逸,你提拔的那个大将军。”
凌邈沉吟一下。
“明人不做暗事。母后说得没错,正是这位兄台。”他好像并不想掩饰周天逸的存在,“不过,最终下决心拿下科治罕的,便是孩儿了。”
太后乜斜着儿子。
“兄台?你与一个草民称兄道弟,不怕辱没了凌氏家族高贵的血统吗?”她的声音像刀尖一样锐利。
凌邈和颜悦色说:“母后,周天逸现在已经是伯爵了,我与他称兄道弟,有何不可?”
蒂琳太后对敕封周天逸为伯爵,本来就极为不满,听到这话,犹如火上浇油。
“授伯爵位,是要经过贵族院集体讨论的。你把一个没有正式爵位的布衣爵士,连升五级,直接敕封为伯爵,这不是行同儿戏吗?”她眼中直冒火。
“《玄盛法典》六百一十一条规定,大帝在非常时刻,有权不经过贵族院讨论,直接敕封爵位。”凌邈引经据典。
蒂琳太后无语,她并不精通法律,引经据典谈论法律条文,她显然不占上风。
凌邈就不同了,他从六岁开始,就在国师教导下,学**国的《玄盛法典》了。
“这个周天逸到底是什么人?”她将话题转到她最关心的问题上。
“他是天神撒纳的使者。”凌邈毫不隐瞒。
蒂琳太后瞪大眼睛,神色肃穆。
“凌邈,信仰可不是随口而语之事。”她娥眉微皱,“你说周天逸是天神撒纳的使者,有什么证据?”
凌邈知道母亲是诸神的信奉者,而天神撒纳是诸神之首。
“神鹰明示,只有神者周天逸,才能扭转玄盛帝国的颓势。”他干脆打出神者的牌,这或许能让母亲有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