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万一想不开,反而达到相反的效果呢?”这给想法应该没错吧,花在云好学似的询问。
风鸣辰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与其说好奇不若说幸灾乐祸的人,颇有深意地回以一笑。
“不会,朝中可还是有位东方丞相,培养一个千古帝王,他应该会有兴趣的呢。所以我才早早把小澈放到朝堂上,有了名师指点,说不定进境会更快。”
花在云听了一愣,旋即大笑起来,看着风鸣辰脸上的笑意竖起大拇指来。
风鸣辰也担心晋王风鸣洵跟东方岳走得太近,若是两人真的联手,这朝中实质上就没有别人说话得份了,用风鸣澈将两人隔开,但是还是同属风鸣辰的阵营,妙计,妙计啊。
花在云一脸赞叹,并不觉得什么卑鄙奸诈,又不管自己的事,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将别人控制在掌股之间,他还觉得蛮骄傲来。
“就连将来的局势都被你算计在内了。这下内忧已除,我们就可以专心对付外患了吧。”花在云下巴轻抬,面向西方,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鹄国。
风鸣辰莞尔一笑,“当然。”
暻都晋王府花园中,名花争芳,绿柳垂绦,汉白玉雕花石桌,上置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器。两人对坐,优哉游哉地品着清茶。
“玉灵山上好的新茶,可还入了先生的口?”风鸣洵微笑着搁下手中小巧却是价格不菲的茶盅,看向对面端坐的灰白儒袍。
“齿颊留香,就是这么来形容的吧。”东方岳半眯着眼睛,似是回味无穷。双眼又开了一缕缝,唇角突然一勾,“可惜,我不懂茶,倒是浪费了王爷的清茶茗香啊。”
风鸣洵闻言突然一愣,竟将下句话给咽回去了。“哈哈哈哈,先生真是喜欢打趣。”缓解一时的尴尬。
“呵呵呵呵。”东方岳这才睁开眼睛,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到桌上,“在下不过是个俗人,怎比得起王爷的雅致啊,呵呵。”
话中有话啊,风鸣洵不动神色。怎么感觉这几日东方岳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也说不上太明显,但总觉得不如以往亲厚。
“哪里,先生道骨遗风,才让凡夫俗子望而兴叹那。”边说着便提起炉上的茶壶,亲自为对方斟满。周围的侍从早就被遣开了。
“不敢不敢。”笑眯眯地双手笼着茶杯,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行动上根本没有任何退却,受得理所应当。
东方岳也不主动开口询问晋王邀他的缘由,继续捧着茶杯,眯着眼一口一口浅啜着,实际上是在等晋王先开口。
别看他东方岳一副世外散仙的模样,其实对于茶道、琴乐这些文人雅士追求的东西并不太热衷,跟风鸣辰一样,他是个实用派,计、谋、兵、法、理,才是他真正中意的东西,其他那些了解涉猎一些就够了。
风鸣洵打量着一派轻松自在的人,默默端起身前的茶杯,在胸前半空停下,又默默放了回去。东方岳看在眼里,也默契地放开了茶杯。
仍旧笑得温和,月白色便装长服,更显得俊逸清雅,几乎看不出多少官场之气。风鸣洵没有觉得自己此举太过明显有些不妥,他心里明白,就连风鸣辰都不敢真的和眼前之人针锋相对,何况是自己,认输也是一种气度。
“先生似是与那位龙潜龙侠士早就相熟的吧。”
东方岳心中默默点头,不愧是晋王,看问题都在点子上,比起风鸣辰的秘密离宫,风鸣澈的正式临朝,暻国未来最大的变数极可能就在这位龙潜身上。
“不错,之前在下远游越国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此人,是难得一见的奇才。”眼中满是回忆和唏嘘,“那个时候他也就大概九公主这个年级,却是文韬武略样样不凡,你可知他为何远走四国?”
听东方岳如此直白的赞赏,风鸣洵也来了兴趣,“据说,蒙国国师年少之时,为了消除自己对未来仕途的迷惑,曾游历四方,拜寻有志之士,解疑答惑,后来回到蒙国,毛遂自荐,以改革内政的一封策划赢得蒙汗的赞赏。一直官拜国师之位,可谓少年得志。”
对方闻言点点头,能够探听到龙潜就是蒙国曾经的国师,果然是有实力的。随即又摇摇头,接着话反问,“那你可知他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风鸣洵也有些疑惑,应该是振兴家国吧,所以才回到蒙国献计献策,但是后来他又叛离了蒙国,这中间又是什么原因?难道与他当初选择的志向有关?以眼询问东方。
“我记得那日,与他在乡间酒肆相遇,相谈甚欢,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如何能让一国百姓安定富足。”
风鸣洵没有插话,果然,东方岳径自说了下去,“我答只须一位能够安邦的贤主足以。贤主能够知人善任礼贤下士,不怕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得民心者的天下,代代积累,自会有一个太平天下。
然后他问了我第二个问题,如何能得到一位贤主。我答尽臣之事。但是他似乎不太认可,不过没有反驳,接着又问了我第三个问题。”
风鸣洵有种预感,这第三个问题才是真正的关键,究竟是什么让东方岳这么多年仍不能忘怀。
“天下四国,皆有明主,百姓尚算安乐,但是四国之后,天下又该如何走势,四国明显已经不再平衡,如何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安定富足?”
风鸣洵彻底愣住了,难以想象,一个十七八岁、年轻气盛、生活安逸的贵族少年思考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啊,此人的胸襟可见一斑,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这样一个少年。
眼前浮现出一个一脸坚毅的少年形象,立于山巅,凝视着百姓苍生,脸上满是忧国忧民的惆怅,渐渐与不久前相见的形象重叠起来。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坚毅,一样的广博飘渺,原来一直以来,那人要走的道路却是天下之路,一个蒙国,只是他实践抱负的第一步,年少位高能力足见,公然叛国,却不见任何慌张,势力一定不浅,那么暻国能够留得住这条龙吗?
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难免会步蒙国的后尘,眼中隐隐有了杀意。
东方岳看在眼里,却不急于说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眼前这位晋王也算有些了解,绝对不会是表面那么无害。帮风鸣辰清洗朝廷、伪造证据、借刀杀人就是出于这个人之手。
借句俗语,就是一肚子坏水,说文雅点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面上与任何官员都能打成一片,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最顺手,背地里将人算计得清楚,典型的将人卖了别人还会帮他数钱的主。好在这人聪明,早早离开皇权争斗,不然定是第一个被明帝拿来开刀的人。
风鸣洵收敛情绪,笑着招呼东方岳,“先生怎么看这位龙侠士助暻国之事?”还是先打探清楚再说,至少以那人的才能,若是真心帮助暻国,不失为一件幸事。而且龙潜背后是九妹啊,贸然动手,说不定会惹恼了风鸣辰。
“我觉此人是真心想助九公主的。”东方岳肯定地回答。
这个世上,有雄才伟略的人并不在少数,庙堂之中有,草野当中也有不少卧龙,但是这二人能成为佼佼者,胜在年轻。图谋霸业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见分晓,有这份本事,亦有这份雄心的年轻一辈,舍二人其谁?
也正是看到此路的艰辛,两人才选择联手共进,能驾驭这二人的人恐怕世间少矣。若不是龙潜真心诚服,断不会为了风鸣辰屡行险事;风鸣辰若不是诚意合作,也不会给龙潜庇护,将他引入军营,给予兵权。
看到一向不会将话说死的东方岳如此肯定,风鸣洵也只得点头以示信任。
东方岳见风鸣洵不再说话,眼神转向园中花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王爷可知公主为何却让十殿下早早入朝?”
风鸣辰脸上的笑意一顿,目光闪烁几下,转为默然,“以目前的形势,十弟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可以保证和议会的利益,也能重新发展出一股势力,在众皇兄中,实在难以取舍,倒不如另辟蹊径。”
东方岳轻轻一笑,回过头来,“不错,凭着公主的权势,原本默默无闻的十殿下,很快就会成为皇储热门。公主如此急着让他回朝,恐怕还有深意啊。”
风鸣洵愕然,风鸣澈其实是风鸣辰在朝中的代言人,除了继续削弱众亲王的势力,还能维持原本就倾向风鸣辰的势力不会流失,难道还有什么意味。
东方岳轻叹,“九公主生了一副公主身,却有一颗帝王心啊。公主如今离朝,玄王忙着军务,怕是不久也要离开京都的,其他几位王爷不是被公主暂时劝服,就是强硬压制,朝中政权已不再是相互制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