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风鸣澈没有学得风鸣辰的狂妄,像她曾经那般直接施展绝顶轻功,一条残影飞身入内。
扶着车辕,稳步下车,褐色衣袍,简洁流畅,将身形拉得修长。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皓齿薄唇,面部线条还没有长开,不是很刚硬,但是飞扬的剑眉,英挺的鼻梁,丝毫不会让他显得女气,明目轻轻一扫,有种明察秋毫似地睿智。
“少爷,请。”掌柜的一脸恭敬,躬身见礼,却不谄媚奴颜,皇姐的人真的不一般。
风鸣澈点头,彬彬有礼,回道,“掌柜不必多礼,请。”虽然年少,但是知礼有度,从容镇定,举手投足尽显教养,言行举止谨慎淡定,风鸣澈的教育算是成功的。
老掌柜心里也有掂量,教主的弟弟身份显贵,年少不轻狂,实属不易,能够对他一个小小的掌柜礼遇,心胸必不一般,想来能够助教主一臂之力的吧。
楼间雅间,风鸣澈、小叶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酒菜,似是在等什么人。
知道小叶是风鸣辰的心腹下属而不只是一般宫女,又是从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亲近之人,风鸣澈自然不会对她摆架子,“小叶,接应我们的是何人,你可知道?”
放下茶杯,风鸣澈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叶,风鸣辰只是说有人在这里接应他们,让他们安心等候,却不告知究竟是什么人,不怕半路被人移花接木,假冒不成?虽然皇姐手下都是俊杰,但这样的状况也是不能不防的啊。
“小叶也不知道,九少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出门在外,小叶习惯性地用“九少”这个称呼,而非公主,这样可以降低他们身份暴露的危险,也是所有人的默契,尽自己所能,保护风鸣辰的安全。
风鸣澈想得到,风鸣辰不可能想不到,这样隐瞒对方的身份,很可能会让敌人有空子可钻,但是她敢这么干,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接应之人是不会轻易被人暗算撂倒的——因为对方是龙潜啊。
风鸣澈和小叶本来大可以假装贵族子弟,暗中有洪景会的人保护,一路晃悠到京城,但是局中突然杀出一个雍亲王,风鸣辰不得不小心为上。
晌午时分,一队人马由北而来,扬鞭打马,风尘仆仆,纵行入城。只看坐骑,皆不是凡品,足能日行千里。
奔至景德楼前,勒绳立马,马嘶高亢,众人翻身而下,一气呵成,直入正门。
有了风鸣辰给他的乌木令,可以调动洪景会和天云教的力量,在掌柜的指引下,直接进了后院小楼。片刻,风鸣澈与小叶也被人从暗道领进这座独立雅致的楼中。
风鸣澈迈进正厅,猛然抬头看到正座上的人,身体明显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青灰色窄袖长衫,青灰色束发缎带,黑色软底长靴,像极了江湖人的打扮,干爽利落。看得出是经过了长途奔波,发丝略有些凌乱,衣摆处染了灰尘,但是遮不住此人的英姿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厅中其他人的存在。
这不是蒙国的国师吗?敌国的重臣,明目张胆地跑到暻国的地界上?一个儒雅温和书生模样的人,怎突然有了这样凌厉的气势?难不成他就是皇姐所说的接应自己的人?他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谁能解释一下?
“十殿下,我们又见面了。”虽然风鸣澈很快将震惊掩饰起来,可毕竟嫩了些,怎呢逃得过他们这些长年在阴谋场中滚打的人的眼睛。
“国师大人?”风鸣澈不确定的询问着,对方恐怕另有身份,他知道这座酒楼是皇姐手下的一个据点,能自由出入,想必是得到过皇姐的认可。
龙潜打量着眼前少年,小小年纪已经有皇家风范,比常人更加从容有度,风鸣辰的教导果然不一般,这就是那个将要成为暻国皇帝的人吗?
风鸣辰一直压着朝中的大臣亲王,说没有想法他第一个不信,风鸣辰就是这样一个人,大义她要握在手里,利益她也不会漏一分。恐怕那个位子就是为这个少年留的。
“叫我龙潜吧,我与公主是朋友。”微微一笑,话已挑明,相信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风鸣澈也爽快地笑了,“我能不能唤你一声龙大哥?”皇姐的同盟、皇姐的属下、皇姐的追随者、皇姐的朋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自然分得清。
“当然可以。”笑意盛了些,温情和善,果真有种哥哥宠溺的感觉。就算对方是未来的皇帝,只要他龙潜不愿意,也不会多加理睬,但是对方是风鸣辰的弟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啊,不由,唇角上扬的弧度又加深几分。不知道她现在又在谋划着什么。
风鸣澈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人真的只是皇姐的朋友吗?无论从气势还是能力,甚至是相貌,都与皇姐不相上下,令人不自觉地将两人摆在一起,气质那么的契合,自然而然,丝毫不觉突兀。
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不会,皇姐永远都是自己的皇姐,不会抛弃自己,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跟他抢他最亲的姐姐,谁都不许!
“公主,卓堂主、莫堂主已经进京了。”身后传来秦莎略显惊喜的声音。
风鸣辰一愣,旋即将手中的书放下,表情淡淡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悦,那就是说小澈和龙潜也回来了!呵呵,终于不用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夜里,京城皇宫辰祈殿。
左书房北墙上的暗门无声转开,悠悠火光闪现在出口,能听到经过密道回声后沉闷的脚步声。片刻,三个黑色披风的挺拔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左书房中。
“公主。”卓同、云恪脱下帽子,单膝下跪,行礼。
“平安回来就好,这次有多危险,我知道,你们,辛苦了。”风鸣辰打量着两个忠诚得力的手下,身体似是没有什么大碍。
“秦莎,将我配的药拿过来。”秦莎在风鸣辰吩咐前就已经办妥。
这是风鸣辰的习惯,每次属下出任务回来,都要亲自调药配药,伤药、解毒药、补药……她知道,手下这些人性子都倔强,就算受了重伤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她只能用这些方法传达自己的担忧和关怀。
“公主,您的身体?”两人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风鸣辰,几个月不见,怎么会虚弱成这样,连指尖都透着一种病态的白,身体消瘦了好多,这样的她还亲自为他们配药?
心中涌起惭愧和暖意,这就是他们的主上,用一种最不经意的方式关心着他们,过惯了刀剑舔血日子的两人,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阿九,几个月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如此称呼风鸣辰的,这个世上就只有一个人了。
风鸣辰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人不满地皱起眉头,眼中却流露着担忧之色,慢慢溢开一抹微笑,“死不了。”
听她这么说话,龙潜眉间的川字又加深几分,偏偏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毫不爱惜,令别人更加放心不下。
缓缓走近几步,在靠近之前将沾着寒气的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秦莎,催动内力,让自己冰凉的手指温暖之后,才擎起风鸣辰的右腕,号起脉来。
从一进门他就感受得到殿中异样的暖和,这也透露着,风鸣辰的身体大不从前,已经受不得一点寒气。
“经脉损了六成,内腑重创,脏器有衰竭之势,身体亏虚严重,竟然有人能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子还没死,该说你命大吗?”听到龙潜责怪的语气,不由好笑。
“怎么跟阿天一样爱念叨,日积月累就这样了,死不了人的。”龙潜看着风鸣辰混不在意地收回手腕,调笑着,心中有了一股怒气。
“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还能剑指天下,逐鹿中原?怎么,受了慕容荻的挫折,竟变得自暴自弃起来?”听着龙潜的阴腔怪调,一抹冷笑。
“凭他一个越国的亲王,还没这么大本事。”
殿中剩余的几人听着两人越来越跑题的对话,不禁诧异,这两个人是在耍性子吗?天啊,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我的身体自己会养好,还是说正事吧,时间不多。”风鸣辰敛了敛心思,正色道。
知道解毒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龙潜也压抑下自己今晚怪异的情绪,回归正题,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独留两人在书房议事,其他人在外间戒备,两人要谈之事,恐怕不止一国一家,自然不能让外人听去。
“你也接到越国那边的消息了吧。”风鸣辰看着墙上的地图,淡淡开口。
“恩,自从你说怀疑慕容荻已经到了暻国,我也得到现在越国雍亲王是其他人假扮的消息,据最近的回报,越国的军队似有异动。”龙潜没有隐瞒,相信他能得到的情报,风鸣辰也能知道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