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离开后,殿试继续进行。到了晌午时分,陆续有考生交卷,直到日暮时分,才等到最后一个考生交上卷。
两位考官收齐试卷,密封好,才得以松口气。
“你说同样是考生,差距怎么那么大呢?杨慎只用了一个时辰,这最后一名用了五个时辰。”梁储不无抱怨地说道。
王鏊微笑地问道:“梁大人,当年殿试你用了几个时辰?”
梁储想了想,答道:“记不太清了,应该有两三个时辰吧。那你当年高中探花,又用了多久?”
王鏊捋了捋胡子,笑道:“差不多也有两个时辰。”
“这杨慎只用一个时辰,真若能高中状元,你我二人皆不及啊。”梁储笑道。
王鏊也哈哈笑道:“但愿他能得中,国家得一栋梁!”
梁储说道:“王大人,咱们赶紧先封存了考卷,今日回去休息,明日好好阅卷吧。”
“正是,正是。”
……
次日一早,二人来到阅卷阁,但阁门还上着锁呢。
“岂有此理,我二人早早到此阅卷,看门小吏竟然还没来到。”王鏊气愤地说道。
梁储也说道:“昨日皇上已经吩咐过了,此人竟还敢懈怠,等他来了,一定好好凶他一顿。”
刚说完,礼部司务孙聪慌慌张张赶到,张口说道:“让两位大人久等了……”
“嗯?昨日走的时候,负责看管的门吏不是你啊?”梁储问道。
王鏊也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刘公公的妹夫孙聪吗?”
孙聪一边开门,一边迎着笑说道:“王大人说的是,下官正是刘公公妹夫孙聪。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昨晚是这门吏突发疾病,不能来了,因和下官同住礼部值班房,所以下官这才匆匆接替他。”
王鏊和梁储点点头,进入阁内。两人知道,孙聪任礼部司务一职,其中一项工作就是负责乡试试卷的收发和保存。平常如果殿试时缺少人手,礼部也曾有下级官员参与殿试的试卷封存工作。因此,二人并未多想,到了阁内,便着手阅卷工作。
孙聪在一旁看茶倒水,倒也殷勤。
到了天黑十分,二人终于把所以试卷阅读一遍。其中有一份试卷,是二人公认的最佳答卷,二人一致认为可以推为状元卷。
“梁大人,现在咱们取开名封,看看是谁的卷子吧。”王鏊说道。
梁储点头应允。
王鏊去掉试卷的名封,低头仔细辨认,一看名字,果然是杨慎。
“哈哈哈……果然是杨慎,果然是大才子也!”王鏊笑着说道。
梁储眼花,没有看清楚,说道:“快拿蜡烛来,让本官看看清楚。”
孙聪听到召唤,赶紧端着蜡烛伸到试卷处。顿时亮堂起来,梁储看得真切,也笑着说道:“杨慎果真厉害,将来必成我大明栋梁之才。咱们这就去上报皇上吧……”
还未等梁储说完,意外突然发生了……
孙聪举着的蜡烛,不小心一歪,烛花落到试卷上,王鏊和梁储扑救不及,忽地一下子着了起来,顷刻功夫,一份试卷烧得残缺不全。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王鏊大惊说道。
梁储责备孙聪说道:“你说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可是犯了大错!”
“大人冤枉啊,下官好好的举着蜡烛,是您不小心碰了下官,这才滴到试卷上引起着火……”孙聪急忙狡辩说道。
“啊?本官碰到你了吗?”梁储问道。由于事发突然,事发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梁储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碰到孙聪。
王鏊当时只顾着高兴,也没太注意,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下子,谁也说不清了。
两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焦头烂额!
想来想去,两人只得决定:把这个意外如实向皇上禀告,再重新择优选定三甲各卷。
这样一来,杨慎的状元是泡汤了。
由于知道明天要在奉天殿公布殿试结果,所以朱厚照这天没去豹房,而是住在乾清宫。二人连夜到乾清宫,向皇上汇报。
一见朱厚照,二人齐刷刷下跪,说道:“皇上,下官有罪!”
“嗯,怎么了这是?”朱厚照问道。
二人便把烛火烧毁试卷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厚照听了,只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唐伯虎说过,人的命,天注定,可能这次就不该杨慎得状元吧。”朱厚照说道。
王鏊和梁储仍旧跪着,说道:“请皇上治臣失职之罪。”
朱厚照想了想,说道:“你俩起来吧。……去年秋狩,朕见杨慎才华过人,但未免锋芒毕露,今天这个意外对他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来日方长,他若真有状元之才,三年之后,还有机会。”
“可是,臣等终究太过草率,以致国家损失栋梁之才,请皇上务必惩罚。”二人还是说道。
“好吧,罚你二人一个月俸禄吧。”朱厚照说道。
“谢皇上。”二人领命而去。
第二天,二人结伴到杨廷和家赔罪。不过,还有一人,已早早在杨廷和家等候传胪的消息。
杨慎的才华早就名动京师,在十几岁是就被当时的文坛领袖李东阳看中,李东阳称杨慎为“小友”。所以,李东阳也非常关心杨慎殿试的情况,一早就到杨廷和家,和杨廷和父子二人相谈甚欢。
“杨大人,你是我的老友,令郎是我小友,如此关系,甚妙啊。”李东阳笑着说道。
杨廷和笑笑说道:“李大人对我父子二人,都有提携之宫,介夫甚为感激啊。”
杨慎也比较会来事,等他父亲说完,他便上前给李东阳斟茶,说道:“杨慎多谢老师提携!”
李东阳摆摆手,开玩笑说道:“不能就这么简单说一句谢谢啊,等皇榜出来,可要好好请客啊。”
“这客暂时是请不了啊。”门外,王鏊长叹一声说道。
屋里三人正吃惊时,王鏊和梁储已从门外进来,公司作揖说道:“下官向杨大人和令郎赔罪来啦!”
“啊?这是怎么回事?”
王鏊又把烛火烧毁试卷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是李东阳反应快,说道:“当时孙聪在场,这一定又是刘瑾下的黑手!”
王鏊和梁储不明就里。李东阳解释道:“自从老夫把杨大人推荐进内阁以来,刘瑾处处与我等作对,先是打老夫的主意,结果自讨没趣。现在又来对付杨大人了,但老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拿朝廷殿试试卷下手,着实可恨!”
李东阳这么一分析,杨廷和觉得有理,因此不再怪罪王鏊和梁储。
“只是可惜了令郎,下官惭愧啊!”王鏊和梁储说道。
没想到杨慎跟没事似的,悠悠说道:“两位大人不必自责,自助者天助。这次不成,以后还有机会。我杨慎本来还打算到各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现在正不想做官呢。”
杨廷和无奈叹一口气。
“爹,儿子明天就去天涯海角,不要挂念我哦。”杨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