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小弟进宫后,朱厚照把主要精力用在驯虎和培养马小弟身上,朝政大权基本上都有刘瑾和内阁协商处理。内阁只有李东阳和焦芳二人,焦芳又是刘瑾的嫡系,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等于刘瑾说了算了,李东阳独木难支,很是被动。
京外官员,朝觐到京,迫于刘瑾权势,都是先去参拜并贿赂刘瑾,才能得到见皇上的机会,刘瑾骄傲日盛。
一天,刘瑾在宫里转悠,突然发现地上一封书信,命人捡起,一看,竟然是告发自己专权谋政、贪污受贿的,里面说的事情头头是道。刘瑾气得咬牙骂道:“哪个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偷偷告发咱家,真是不想活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刘瑾假传圣旨,让百官都到奉天殿来。
文武百官到了,并未见到皇上。刘瑾说道:“皇上有急事,又走了。不过,咱家有事情要找你们!”
百官不知何故,刘瑾继续说道:“是哪个想死的东西,写了这封匿名信?皇上看了,根本不信,咱家今天就要告诉你们,跟我作对,你就是死路一条!”
“谁写的?敢不敢站出来承认?你敢站出来,说明你是个男人,咱家还放你一马,要是不出来,你们都别想好过!”
这封信根本不是这些官员写的,当然没人肯站出来了。
于是,刘瑾罚这些官员全部到大殿外面站着。李东阳、马文升等老臣,都是朝廷要员,他们根本不理刘瑾那一套,没有到外面。焦芳、刘宇等也是刘瑾的派系,也没去外面。但是,那些低级别的官员,害怕刘瑾的迫害,大多数都到外面罚站了。
烈日炎炎,很多人晒的不行了,而且有的官员热渴而死。李东阳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外面的太监拿水给那些官员解渴。
李东阳又据理力争,让刘瑾赶紧取消罚站外面的官员,刘瑾不解气,不想放人。
“刘公公,你现在一手遮天,老夫干不过你,但是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么机密的事情,这些官员怎么会轻易丢在你必经的路上,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难道太监里面,没有和你过不去的人吗?”
李东阳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刘瑾。或许真是內官里其他太监故意陷害的。比如张永,一直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刘瑾才消了怒气,让那些官员们都回去了。
李东阳想着日益嚣张的刘瑾,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一定想办法制约他。琢磨了半天,主意拿定,起身朝豹房走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路过太液池,盛夏的荷花开得正艳,浓郁的荷香随着微风扑面而来。
李东阳没大注意,实然一人从地上腾地站起,仔细一看,原来是唐伯虎。
“伯虎贤侄,原来是你。”李东阳说道。
唐伯虎拱手说道:“李大人好。伯虎刚刚画完一幅《夕照荷香图》。”
李东阳吃了一惊,小声说道:“皇上名字中有个照字,你也不避讳一下?”
唐伯虎笑笑说道:“李大人多虑了。咱们当今圣上为人豁达爽快,没有你们想得那样这也避讳那也避讳。”
李东阳半信半疑,问道:“皇上在里面吗?老夫找他有要事禀报。”
“伯虎也正要去见皇上,晚生随李大人一起去。”唐伯虎说道。
于是,二人一起去老虎馆找皇上。
朱厚照正在耐心地给马小弟讲解着驯养老虎的一些注意事项。看到唐伯虎与李东阳一块来了,就出了老虎馆,到了休息侧殿。
“你们怎么一块来了?”朱厚照问道。
李东阳拱手说道:“老臣有要事要面奏皇上,路上正好遇到伯虎,他说也要找皇上,故此一同前来。”
朱厚照点点头,说道:“伯虎要画荷花图给朕,朕知道的。快拿来给朕看看。”
唐伯虎赶紧上前,把《夕照荷香图》献给皇上。朱厚照看了看,赞道:“嗯,好,很好,朕喜欢。呦呵,这里面还有个侍女,是不是你家闻香啊?”
唐伯虎摇摇头,笑着说道:“皇上您想哪里去了,不是不是,伯虎岂敢在送给皇上的画里,画她呢?那个侍女,是伯虎假想的。”
李东阳见朱厚照和唐伯虎谈笑风生,对那幅画里提到自己的字根本不在意,这才相信了唐伯虎的话。心下想道:看来还是自己思想太僵化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先吓自己,先给自己设置障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挺起胸,大声说道:“皇上,老臣有要事禀报。”
“哦,对了,你说,李大人。”朱厚照说道。
李东阳答道:“皇上,南京户部尚书杨廷和编纂《孝宗实录》书成,乃有功于社稷,而且杨大人也与老臣一起负责编纂《大明会典》,自从他调任南京,老臣也没有多少进展,故此,老臣建议,重新调他回来。”
朱厚照问道:“他要回来,任什么职位呢?”
李东阳想了想,正色答道:“杨廷和才学出众,老臣东宫侍读之后,便是杨廷和陪侍皇上读书多年。若说文采,老臣不遑多让。若论经邦济国,老臣不及介夫(杨廷和字介夫)。所以,臣请皇上准许杨廷和入文渊阁。”
唐伯虎听了李东阳对杨廷和的夸赞,也附和说道:“伯虎也素知杨大人文治武略,确是不可多得的能臣,皇上,伯虎斗胆说一句,皇上确实可以重用杨大人。”
李东阳想不到唐伯虎替自己说出这么有分量的话,心里痛快,又说道:“皇上,老臣推荐杨廷和,完成出于对朝廷一片忠心。老臣知道皇上爱好老虎,朝政多由刘瑾代理,但刘瑾愈发专横……现在文渊阁只有老臣与焦芳二人,而焦芳依附于刘瑾,很多事情老臣斗不过他俩,但若介夫入阁,我二人将一心为国,匡补刘瑾之过……”
李东阳说这些话,实际上也是在侧面对皇上的批评。本来他还不敢说,但想到刚才唐伯虎无所畏惧的样子,心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即使皇上生气,大不了批评自己一顿,无所谓了。
朱厚照当然也隐约听出了李东阳的话意,但他明白李东阳也是为了自己,为了朝廷。而且,朱厚照现在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刘瑾专横霸道的事情,确实也需要有人来制约他了。而自己现在一心玩老虎,不愿过多处理朝廷政务,让杨廷和入阁,正好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于是,朱厚照非但没有迁怒李东阳,反而赞誉李东阳举荐贤良,忠心可嘉。
朱厚照同意了李东阳的意见,当即下旨,调杨廷和回京,升文渊阁大学士,官秩一品。李东阳高兴地离开了豹房。
消息很快传到了刘瑾耳朵里。
“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把杨廷和调往南京,现在又给调回来,还入阁了……”焦芳抱怨道。
刘瑾微微一笑,说道:“肯定是李东阳那个老狐狸的主意,想不到他敢去找皇上,而且皇上还同意了。”
“这不就是说嘛,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讨厌杨廷和唠唠叨叨吗,为什么又把他调来呢?”
“行啦行啦,别叽叽歪歪了。”刘瑾不耐烦地说道。
焦芳瞧了瞧刘瑾,说道:“公公您急什么,下官这不是为您着急吗?杨廷和一来,以后在内阁就是三个人,他肯定和李东阳一伙,您再批了折子,那就是二比一的意见,还不让他们给否了?”
“否了?咱家看他们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