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此人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伯虎。可是,他怎么会隐身到这动物园里了呢?李东阳又怎么会认得他?
这话还要从七年前说起。当时正是弘治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500年,朱厚照还是太子。当时唐伯虎已取得南京应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之名,再加上多才多艺,在江南颇有声名。江南望族徐氏,也出了一个举人,名徐经(徐霞客高祖),小唐伯虎三岁,两人一见如故,成为莫逆之交。
唐伯虎、徐经二人相约赴京参加会试,当时的京城会试主考官是程敏政,副考官是李东阳,两人都是翰林院大学士,令不少晚生后学仰慕。由于徐经颇有家资,便带唐伯虎一同晋见了程敏政,并送了见面礼,这在当时其实就是普通的晚辈拜见长辈,属于文人雅士之间的正常来往。
恰巧当年会试题目十分冷僻,很多应试者答不上来。但却有两张试卷文辞优雅、答题贴切,程敏政脱口而出说道:“此两张卷子定是唐伯虎、徐经所做。”在场的人听见并传了出去,户科给事华昶借机弹劾主考程敏政泄题,一时舆论哗然。
当时朝廷为了平息风波,命令副考官李东阳会同其他试官进行复审,又派锦衣卫加以审讯,由于徐经之前给程敏政送过见面礼,锦衣卫也不问青红皂白,匆匆判了罪,唐伯虎和徐经两人都被削除仕籍,发派县衙为小吏。程敏政一气之下辞官回家,后来郁郁而终。
本来一片光明的仕途,被莫须有的罪名牵连,唐伯虎深受打击,意志消沉,而且也不屑一顾到县衙做个小吏,就回家了,结果和老婆大吵一顿,夫妻反目。唐伯虎休了老婆,看淡一切,离家远游,四处以卖画为生。
唐伯虎喜欢画虎,画鸟,但是苦于不能见到真正的老虎,所以画作有失神韵,偶然听说京城开了动物园,于是慕名前来。在这里果真见到了真正的老虎,还有其他很多自己喜欢描绘的动物,唐伯虎非常开心。
唐伯虎每天在动物园里能见到真正的虎豹鸟兽,不忍离去。待得久了,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既能长久住下,也能悄悄溜进园子,生活作画两不耽误,逍遥自在,乐不思蜀。
平时动物园里人来人往,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赶巧今天动物园封园,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都容易被发现。这不唐伯虎正要准备点火做饭,于是被眼尖的兵士发现了。
唐伯虎被李东阳叫了一声,也有些吃惊。
没错,江南四大才子,我是老大,可是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我?
再一看,原来是当年的副考官李东阳。其实当年李东阳也在尽力为唐伯虎、徐经开脱,只不过力不从心,没有帮上忙而已。
久别重逢,唐伯虎自然也没有理由再隐瞒了,于是上前拱手作揖说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东阳也上前两步,感慨地说道:“真的是你!老夫当年怜惜你的才学,虽多方走动,无奈也帮不了你,想不到你竟沦落至此……唉……”
“人的命,天注定。一哭二闹也无用。李大人不必伤感,晚生现在虽然居无定所,但能吃能喝,想画就画,活得舒坦,活得畅快。”唐伯虎淡淡地说道。
李东阳无奈点点头,突然想起来皇上还在一旁,赶紧说道:“快快,皇上在此,快见过当今圣上!”
唐伯虎在和李东阳说话的功夫,其实也注意到了朱厚照,听到李东阳引见,也不敢怠慢,当即向朱厚照跪拜行礼。
“小人唐伯虎,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这下该轮到朱厚照吃惊了。对唐伯虎的印象,还停留在星爷主演的那部无厘头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刚刚唐伯虎那两句“活得舒坦,活得畅快”,突然让朱厚照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是啊,人活一世,难得舒坦、难得畅快啊!
朱厚照也是个惜才之人,而且唐伯虎的名字里有个“虎”字,更令朱厚照增加了三分好感。“你就是唐伯虎啊,果然仪表堂堂,名不虚传,快起来吧。”朱厚照说道。
李东阳还要和唐伯虎寒暄一阵,刘瑾见势说道:“皇上,这不是说话的地,也到用膳时间了,要不回宫吧。”
朱厚照正好也有些饿了,说道:“先不回宫,去会仙楼吧。今天得遇大名鼎鼎的唐伯虎,朕就在会仙楼设宴,招待一下他。”
唐伯虎赶紧谢恩说道:“伯虎承蒙皇上厚爱,愧不敢当。”
刘瑾赶紧吩咐下去,让会仙楼提前准备午宴。
会仙楼的菜在整个京城是出了名的好吃,李东阳和韩文包括皇后都未曾来过,也正好借机来尝一尝。只是有一个人,就是晴妃,却不乐意到会仙楼。她是会仙楼歌妓出身,自然不愿再到那地方去。但是没办法,皇上的命令,谁敢违抗。
到了会仙楼,分主次坐定。满桌子丰盛的菜食,水晶肘子、清蒸鲤鱼、盐水鹅、泡椒牛肉、萝卜羊排……全是实打实的硬菜,游玩了一上午,众人早就饿了,这饭菜的香味一溢出来,有的人已经留口水了。
朱厚照提起筷子:“说道,大家不必多礼,吃吧。”为了体现自己爱才之心,朱厚照先给唐伯虎夹了一块肉,唐伯虎感激涕零,万万想不到皇上会给自己夹菜,感动得仿佛多年来所受的冤屈都烟消云散了,“皇上,皇上,伯虎承受不起啊。”唐伯虎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
朱厚照可没想到那么多,不就是举手之劳嘛。然后又分别给两位老婆夹了菜,自己才开始吃。
一边吃一边聊,气氛也轻松了许多。或许是经常风餐露宿的缘故,唐伯虎今天得以饱餐一顿,也把文人的拘谨抛到脑后了,吃饭的动作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看到此情此景,朱厚照心想:哪有什么风流才子,只不过是传说而已。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吃饭的功夫,朱厚照还和李东阳等人商量了唐伯虎的安排问题。朱厚照有意安排唐伯虎到翰林院任学士,但是酒足饭饱的唐伯虎,此时又恢复了书生意气,他说自己自由散漫惯了,到朝廷任职一时不能适应。
焦芳认为唐伯虎故作清高,根本没把唐伯虎看在眼里,甚至包括韩文、李东阳等人,此时也小瞧唐伯虎,不就是一个画画的吗,皇上为什么如此高看他?
他们哪里知道,要搁现在,唐伯虎一幅画就是价值连城啊。这一点,朱厚照还是知道的。他还想着要让唐伯虎多画几幅画,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再穿回去,带唐伯虎的画就够了。
朱厚照见唐伯虎不愿到翰林院供职,也不勉强,说道:“其实你和朕是一个脾性,都不愿受束缚,那朕就不勉强你了。你就做朕的御用画师吧,朕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可以安心生活,没有后顾之忧,就专心地画画吧。”
说完,朱厚照吩咐刘瑾说道:“在豹房给唐伯虎挑选一间好房子,衣食住行所需物品都要跟上,不得有误。”
刘瑾连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却是很不情愿。
唐伯虎感动得不得了,赶紧下跪再拜。朱厚照让他起来,又说道:“还有,如果你想见朕,可以自由出入大内,随后来找朕。”
能受到如此优待,连唐伯虎自己都想不到。“以前吃的苦没有白吃,今天终于遇到明主了。”唐伯虎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