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幺刚一睁眼,就看见身边乖乖坐好的小孩看他的眼神亮的像个小灯泡,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以为有什么脏东西。
然而并没有。
他一提小孩,把小东西给捉了起来,顺手收完今天的劳动成果后才问小孩:“你在看什么?”
“哥哥真好看。”她坐在他臂弯里,光吹彩虹屁不够,还要犯花痴一样伸手摸摸他的脸。
世上好看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小孩去夸夸谁。
小嘴动不动就叭叭叭夸他,虽然词藻不华丽,但是每每都说得很真诚。
真诚的简单几个字,就要远远胜过大篇优美却没什么诚意的言语了。
男人就柔了脸色,任由她胡乱揉他的脸,抱着孩子去交了任务。
“也许因为哥哥是王子?”四幺这样说,如往常一般自恋,他转头四望,站在原地看了看周边环境,才带着孩子去了食堂。
“那我是公主吗?”小孩来了兴致,没骨头一样软在他身上的脊背也挺直了,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眨眼看他。
不怪伊月没有当真,别说现在是星际时代,就是她之前的现代社会,王子这种东西都是用来哄小孩的,属于远离现实的存在。
不过哪怕是被哄,也让人很开心。
“是,我任命你是小公主,从今日起开始上岗。”他点点她的鼻子,逗得小孩直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孩子突然抓着他的手指,好奇看他。
“哥哥会是国王吗?”她又问,眼中满满的兴味盎然。
四幺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不存在的太阳,才低头继续捏小孩脖颈间的软肉:“自古国王就没有好下场,对不对?”
没说会,也没说不会,不过他带着莫名的语气这么一说,显出对这个身份的极度不屑与鄙夷。
小孩痒的一缩脖子,想一想,还是摇了摇头,反驳道:“坏王后没有。”
她看过的童话故事不多,耳熟能详的那几个都是王后没有好下场,至于国王……都是个背景板,或者仅仅活在人们的记忆中。
大人低头温柔的亲亲孩子软软的发顶,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被小孩跳跃式的思维逗笑了。
“你说的对,坏王后没有。”他轻轻说。
他虽然在笑,可伊月觉得,他的心情并没有多愉悦。
大人真奇怪,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也能笑的出来。
真正的不高兴都藏在肚子里,慢慢生出更多的不悦,也没有人拿着皮鞭逼他们这么做,怎么都不约而同的隐藏自己真实的感觉了呢?
成长,就是一个个往脸上带面具,隐藏最真实的自己,悲伤的时候不敢悲伤,痛苦的时候不敢痛苦,就连笑都不敢大声笑,这样憋憋屈屈地活着吗?
她歪着脑袋,这样想着,也不高兴了起来。
“丫头,太阳是圆的,脚下的星球也是圆的,可是人走散了,却很难再重新相遇,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突然问,檀色的眸光沉沉。
她的心也沉沉。
幼儿摇摇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仔细思考,抓着大人的手指说:“发消息约,就可以见面了。”
现在信息技术更发达,她没有光脑环,也知道厄斯有局域网,没有聊天软件但是自带有聊天室,联系人依旧方便快捷。
就是她的身份卡,也能点进好友页面发发消息,虽然她只有四幺一个好友,还没有机会发消息找人。
“不对。”他捂上孩子的眼,感觉睫毛像绒羽般轻轻扫过手心,轻笑道:“因为有的人是盲的,还有的人再不能看见世界了。”
他又把手拿了下来,让她的世界重新拥有光明:“所以要珍惜现在,对吗?”
大人的眼眸闪烁,像光下的透亮宝石,她看着弯了眼,管他什么对不对,小脑袋点的很欢。
今天的餐点是炖肉排,不知道是什么肉,炖得很烂,香喷喷的热气直往鼻子里钻,口感软嫩,小孩吃的很欢快。
就连配的大饼子也能就着汤快乐的吃下去大半。
吃的肚子圆滚滚,感觉撑了还努力塞一塞,打着嗝儿都是满满的肉香。
只是大人没怎么吃饭,还是看新闻,越看脸色越不好,黑沉沉的像锅底。
她也扭头看新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和往常一样在报道其他文明最近的新鲜事,看着歌舞升平的。
“哥哥。”她担忧地看他。
他低头看了看她,手抹了把脸,整了整表情回了句“没事。”加快手上的动作吃饭,那肉都不冒热气了,吃着吃着,他脸色又黑了。
气氛不太好,她都没敢往他身上扒,只是轻轻握着他的衣角,小身子挨在他身边,无论大人遇见了什么,她都想给他打打气。
四幺把她抱回去睡觉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就是这个怀抱有些紧,让她不由扭扭身子,小声抗议。
他没像往常一样调整姿势,反而把她抱的更紧了些,小孩有些不安,也就没有再动弹。
“哥哥生气?”她抓着大人的袖子,仔细瞧他。
仰着小脑袋看他的时候,大人明灭不定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乖乖缩在他怀里,低头玩手指,也没敢再看他。
“生气?我没有。”四幺淡淡回道,眼中最后的闪烁沉没了。
孩子摸一摸大人抱着她的大手,并不细腻但很有力,她轻轻开口问:“今天肉肉好吃,明天还吃它,好吗?”
他把她放在床上,低叹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嗯。”
今天没有讲故事,她知道哥哥心情不好,也没有缠着他,乖乖躺在床上,大人没有走,和以往一样哄她睡觉。
在轻柔有节奏的拍打安抚中,她看着他,他那挺得笔直的脊背顶天立地的矗在那里,给她撑起了一片天地。
薄薄的衣服下包裹着钢铁般的筋骨,看着让人很有安全感,她窝在被子里看他,因为晚饭吃的很饱,生物钟也很规律,慢慢犯困,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她被他养了许多个二十一天,早就习惯他的存在了。
只是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在梦里有只手卡在她的脖子上,熟悉的触感,她隐约知道那是她的哥哥。
开始她没在意,只是觉得痒,缩了缩脖子,可慢慢收紧的力道让她不由慌了,淡淡却犹如实质的杀意包裹着她,她挣扎着想醒来,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委屈地呜呜,眼泪从眼角滑落,原本收紧的大手慢慢松开了,朦胧中听见一声长叹。
情绪传递比八卦还快,可能是大人心情不好,连带着她也做噩梦。
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捂着额头看隔壁,原本熟悉的身影不见了,空空荡荡。
她的哥哥,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