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当了回精灵公主的幼儿,无比满足地攥着小拳头揉揉惺忪的睡眼,伸长了小胳膊小腿懒懒伸了个懒腰,没有大喇叭打扰的生活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小打了个哈欠,眼里薄薄漫了层水光,一扭头就看见了大人在身边躺着。
四幺头发半干不湿的披散着,侧躺着看她,衣服垮垮的露了一半胸膛,单手晃着装着小半金黄色液体的高脚杯,像只餍足地慵懒大猫,沙哑着嗓子冷漠漠问她,“为什么不睡久一点?”
他什么时候又去洗的澡?
幼儿很迷惑。
小不点儿打了个滚往上蹿了蹿,小脑袋就枕在了大人的胳膊上,小脸往他身上蹭一蹭,声音软软:“睡饱了哥哥。”
“我说。”四幺单手捞起枕头边上洗好烘干刚拿出来的白色小衣服,递给小孩,“不要光着到处跑,我给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低头发现自己又果奔的幼儿:……
伊月觉得现在自己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难道穿越久了的副作用就是节操粉碎性骨折吗。
还是她已经把四幺当好姐妹了?
“我可以的,哥哥。”伸出小手把小背心和小裤裤拿了,动作还算流畅的很快穿好,又站起身把大人拿杯子的手抓下来。
看她好奇那是什么,四幺也随她闹,放低了手方便她观察。
小脑袋凑到杯口闻一闻,一股淡淡的水果香味儿中夹着些微酒精气味,于是加了点力气抓着杯子要从大人那夺取控制权,想捧着尝一尝。
“哦不。”四幺把手举起,幼儿根本拦不住,只能眼巴巴瞅他,大人边品着酒边看这小的,“看我干什么,你要喝起码还有个十几年。”
不给喝就不给喝,看着大人喝也是一样的,就是看着看着那金黄的液体,突然联想到什么打了个激灵。
四幺半眯着眼看小的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床上爬来爬去,一副小狗找不到墙角撒尿的焦急模样,“你怎么了?”
“太高了哥哥。”小孩跑过来求助,“我要尿床了。”
四幺晃着酒杯的手一顿,表情一滞,把酒一口喝掉抱着小孩去了浴室,坐便器到小孩的胸口她也用不了,只能抱着给小孩把屎把尿。
作为一个现代人,能屈能伸的伊月在尿床和依靠大人解决生理问题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当时她也尴尬极了——不愿透露姓名的幼崽这样说着心声。
“我这么伺候你,你可以吹一辈子了。”给小孩擦完屁屁的大人这样说道。
是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回到大床上的幼儿抓着被子玩,总感觉什么事情忘了,她突然抬起头看四幺,“哥哥,今天不工作,放假?”
“唔。”大人摸摸手腕上的光脑环,懒懒道:“算是吧。”
“大牛叔叔,不管他?”幼儿跑到四幺身边仰头看着他,她知道自己不在农田的话植晶产量是很低的。
“大牛啊——”四幺有些感慨,摸摸光脑在空中投影出来一张图片,看着像实物照片似的,是身份信息,伊月自己的身份牌上也有这样的页面。
她的卡里有她和四幺的身份页面,只是自己的信息更多,而四幺作为好友显示的只有编号和头像。
大人放出来的这个投影就是大牛作为好友的删减信息版身份卡,只有头像和编号。
只是——
“哥哥,为什么灰的?”伸出小手要摸摸照片,结果从空中直接穿过去的幼儿问道。
“大牛的身份注销了。”大人摸摸小孩的头发,露出浅笑来,“也就是说他在这里已经死了。”
幼儿瞬间呆在那里,有些难以置信。
她拒绝大牛带她去田里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高高壮壮、头发打结、笨笨憨憨、衣服总穿不好、看见她会笑、会由着她一起玩游戏的大牛叔叔……死了?
她记得最后那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说,明天带她玩。
普普通通的告别,居然成了永别?
四幺看着小孩突然安静下来,还有点不太习惯,抬手撤了投影,见那大眼睛中竟渐渐漫起了水光。
“哭什么?”四幺皱眉,“至少他自由了。”
他很难理解幼儿的心情,不过一想,也大概能明白为什么。
小孩有些慌乱地跑到他身边,小手抓着他睡衣,脸贴在他胸膛上获取温暖。
“你不舍得他?”四幺看着贴上来的小面团微微颤抖着点头,拍拍她的背,“你不能用你的思念束缚他的离去,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谁都不知道,今天他走了,明天也可能是你,是我,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世界上那么多人每天都死一大把,你伤心得过来吗?”四幺勾着小孩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他,“最有意义也是最合理的做法,是让自己好好活下来,活着的才是人,懂吗?”
“活不下去是自己的无能与运气的欠缺,和别人无关,也不需要多余的悲伤和怀念,那是熟人懦弱的自我保护与欺骗。”四幺淡然说着,“他又不是英雄,没什么好怀念的。”
伊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幺说着他朋友的死还能笑出来了,他的世界以自我生存为基础,其余都只是可以放弃的冗杂存在而已。
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四幺那么强大的心理,也许是她的同理心过于强大,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接受过星际教育的塑造,她对陌生人的离去也许还能做到冷眼旁观,但活生生对她好在她生活中存在过的人,她做不到如此理性地看待他的离去。
也是,能平静拧断别人四肢的成年男性,和读个语文阅读都可能会流泪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有相同的思维模式。
这不怪四幺,也不怪她,这只是生活环境以及生活经历不同而造成的思维差异而已。
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这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幼儿只是感觉心里很难过,像有人捏着她的心脏,让它在每一次跳动时都无比憋闷。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理,自顾自的抽噎,小小的她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发泄心里的悲伤。
大人冷眼看了她半晌,那小身子一直小幅度的抽抽,看着可怜极了。
终于伸手给拍拍背,“好吧,你还是个宝宝。”他轻声说,“你有权利懦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