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下贱之人。”明玉诚然道:“可是,就算你养活一条狗也会对她有感情吧?”
“感情归感情,但要分干什么。”苏卿若语气冰冷,不容争辩。
明玉明白她的话,自己不过是府里最下贱的丫鬟,虽然跟小姐感情至臻,但妄图让人家牺牲千金之躯救自己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但是,在求生欲面前明玉仍执拗地抓住苏卿若不放,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
苏卿若脸如冰铁,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开,任由明玉哭喊,转身就要走。
明玉知道小姐是她唯一一颗救命稻草,哪里肯让她走?死死地扯住她的衣角不放。苏卿若恨得要死,也怕得要死,旋即回身推了她一把。
她平时哪有多大的力气?但此时心中既惧怕又气恼,只想快速脱身,一推下去竟比自身平时力道大了几倍。明玉站立不稳后退几步后继而仰面摔倒,恰巧身边正是池塘的位置,遂径自掉了下去。
苏卿若一见不好,想去搭救她却已然来不及了。明玉本来体质便弱,又身中剧毒,呛了几口水后就溺死了。
痴痴地望着明玉的尸体,苏卿若暗咐这里不宜停留,急忙返回了闺阁里。她佯装无事,心里却翻江倒海,好似浇了一层油火。
她惝恍无措,祈祷自己的过愆不要被人发现。
晚上的时候,明玉的尸体还是被下人发现了。但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失足坠落,苏卿若还伏在她尸体前哭喊了一阵儿,苏纳海夫妇除了替女儿可惜少了这么个办事伶俐的丫头外,没多说什么。其他人也再没人去提这件事情。
次日天明时分,苏卿若早早的便来到父亲的书房请安,对苏纳海说道:“爹爹,我昨天晚上梦到明玉与我托梦,她说务必今天让我去城外的庙里给她还愿,不然她不好托生。”
苏纳海知道她二人感情如同亲姐妹般,当下也就答应了。
苏卿若表面上淡然,但心中已经暗暗地盘算好了自己的计划。如今,第一步已经顺利的完成了。
之后,苏卿若叫人备来轿子,又叫来家丁让他们暗中打听丐帮总堂的位置。她让轿夫抬着轿子来到城外的尼姑庵象征性地为明玉还了愿,同时又祈求菩萨早日让她找到康云豪。
苏卿若因是直隶总督家的千金,庵里的住持自然百般奉承,早安排了素斋。苏卿若只简单地吃了几口莲子银耳汤,便又去佛像前祈愿去了。
过了半日,家丁果然打听到了丐帮总堂的位置,并向苏卿若回禀了地址。苏卿若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假寐了阵儿午觉,她偷偷叫来轿夫让他抬着自己去丐帮总堂。
云豪见苏卿若来了,大喜过望。苏卿若则面带伤感,不无自失地跟云豪说了苏常寿提亲的事情,并暗中观察着云豪的表情。但她并非告诉云豪明玉的事情,只是说苏常寿害死了明玉。
云豪愕然,先是安慰了苏卿若好一阵儿,接着说道:“看如今这个样子,你还是留在丐帮,暂且先别回家了。苏常寿那个狗东西,你可千万别嫁给他!”
看着云豪正色的叮嘱,苏卿若心中异常甜蜜,欲语还休,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云豪为她安排了一间干净的房间。苏卿若吃了晚饭,躺在床上,望着外面渐渐明亮的月色,心中仍有些惝恍不安!
自己会成为丐帮帮主夫人吗?
父亲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苏常寿会不会因此跟自家大动干戈?
可想而知,自己跟云豪的爱还会有更多的波折。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豪这边叫来莫无雪等污衣派长老,并没提及苏卿若的事情。而是告诉他说道:“上次我本打算行刺乌尔善,却被净衣派弟子坏了事,若不是苏卿若小姐碰巧发现他们相互勾结只怕丐帮反会遭受屠杀。如今乌尔善也学滑了,整天藏在绿营里不出来,我想为今之计只有硬攻了。”
众长老都赞成云豪的提议。他们觉得相比于姚仁通的色厉内荏,云豪才是豪气冲天的大丈夫。
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这十几年来却毫无作为,任由朝廷欺负,俨然成了江湖上的笑柄。所以,污衣派的长老们都渴望打一场胜仗重振丐帮的声威。
接着,他们商议了整队,排阵,进攻的时间。
莫无雪突然说道:“我听说苏姑娘刚才找到了帮主述说自己遭到的危难,帮主好心收留了她。但是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她爹苏纳海又是直隶总督,手握重兵,一旦他知道自己女儿身在丐帮不回家说不定会迁怒于丐帮。”
听了他的话,云豪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头,懊丧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记了。那依莫长老该怎么办?”
莫无雪沉思片刻道:“我听人说苏纳海为官也算正直,如果您能写封信跟他说明真相,我想他应该会明白。”
云豪为难:“主意是好主意。但我不识字,写不了啊!不如你替我写吧!”
“回帮主,”莫无雪诚实地说道:“我帮污衣派的弟子都不识字。”
这时,一旁的薛长老插言道:“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求净衣派的那帮人?”
“我可不想。”云豪霍地当即表态,他轻叹一声,无奈道:“算了,随便找个弟子捎个口信去就是了。”
莫无雪连忙制止道:“这样可不好,当官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更加喜欢书信往来。若是只带口信,反而会被他们看不起。姚帮主在时也都是这么做的,他说这叫做“礼”,官家的人最看重这个。”
云豪听了苦叹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我们都是大老粗,认识的字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就是把人都叫来拼也拼不出来一封信。净衣派的人我又不愿意搭理他们,莫长老,你说怎么办?”
莫无雪道:“净衣派弟子虽然面上与我们不和,但帮主的位置如今已然坐稳,他们无法撼动,内部也必然有愿意倒向我们这边的弟子。我们只找来这种弟子,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自是愿意答应的。”
云豪点了点头,权且答应了他。虽然心里依旧对净衣派十分排斥。
过不多时,一位净衣派弟子被叫来,云豪简单地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叫他写一封信。
那弟子心中不住耻笑污衣派个个都是字都不识的大草包,面上却十分冷静,恭敬道:“帮主的差遣,属下自会尽全力完成。”
云豪见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委实感到出乎意料,忙叫人取来笔墨纸砚。那净衣派弟子又道:“属下认为,帮主要攻打乌尔善的事情是否也应该写进去?因为苏纳海也是总督,说不定乌尔善在遭受我们围攻时会向其求救,我们不妨先告诉苏纳海乌尔善的种种恶行,这样苏纳海就不会出兵帮忙了。”
“果然是妙计!”云豪赞道:“就按你所说的写吧!”
净衣派弟子领命,同时心中冷笑报仇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在信中的确写了如何收留苏卿若以及如何攻打乌尔善的事情,但笔调却犀利得如同檄文,又将意思前后颠倒。大意是写道,丐帮要进攻乌尔善,叫苏纳海不好插手,苏卿若现在丐帮很安全,请苏纳海不要牵挂,待打败乌尔善后女儿自会送回苏府。
写完之后,这净衣派弟子又自告奋勇去苏府送信,云豪如今已经对他信任万分,当下满口答应。净衣派弟子走后,云豪心中无比畅快,以为自己已然摸清了净衣派弟子的心思,将来也更容易管理他们了。
之后,云豪兴致勃勃地来到苏卿若的住处,告诉了她给苏纳海写信的事情。
他还惊讶地告诉苏卿若道:“真没想到净衣派服软的速度这么快?我是个大老粗,根本不识字,如果不是莫长老叫我去试探净衣派弟子,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写这封信呢!”
苏卿若听了却把脸一板,冷冷地说:“我不在这里了吗?难道我就不识字吗?”
“对啊!”云豪恍然:“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苏卿若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气嘟嘟地剜着他。
云豪错愕,心说:“不就是没让你写信吗?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哪里知道,苏卿若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云豪居然没有想到她,确切地说是云豪或许心里没有她。
诚然,云豪无法体会她现在的处境,作为富家千金,此时的苏卿若已经将后半生的保全押在了云豪身上。但女孩儿终究腼腆难以开口,所以苏卿若也只能做出一脸恨状。
但她心里却怨怒翻腾,怫然不悦。
云豪吃了个憋,但他大大咧咧的,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而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几天后攻打乌尔善的事情上。
姚仁通在任期间为丐帮积攒下了一些银两,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云豪命一队污衣派的弟子到外省的绿林渠道购买了兵甲武器以及战马和粮草,诚然,这些都是偷偷进行的。
待到总攻那天,云豪召集了丐帮所有污衣派弟子,排开阵势,只见旌旗猎猎,军鼓震震,参战弟子足有上万人。
云豪知道乌尔善也是兵多将广,必须一击毙命,不然伤亡将会极其惨重。他望了望漫山遍野的丐帮弟子,面沉似水。但见天空一片阴霾,飘着淡淡的雾气,待到第一缕阳光射进山谷时云豪终于发起了进攻的命令。
丐帮的阵势犹如一只巨手向绿营所在的山谷压来,穿梭着来往的箭羽划空而过,呐喊声与惨叫声交织着,血光与刀光洒在了一起……
云豪亲自骑着战马冲在最前面,这些日子他将在沁剑山庄墙壁上习得的剑法和孙桐所传授的打狗棒法勤加练习,功夫日臻成熟,随着内功的增长他的力量也远胜以往。在接连砍掉了几名清兵的头颅后,云豪已率军冲入了大营,正在此时,忽听后面远方传来的号角声。
云豪诧异,心想自己早已发出进攻的命令,怎地还有号角之声?不觉心中忐忑。正纳闷着,一群弟子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狼狈地说道:“有……有官兵后从后面杀过来了!”
“哪儿的官兵?”云豪莫名纳罕,问道。
“好像是……直隶总督衙门的。”
“这怎么可能?”云豪倍感意外,暗咐:自己已经与苏纳海通过信了,他怎么还会出兵,难道他也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他哪里知道那封信是被净衣派弟子动过手脚的,苏纳海看后直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那送信的净衣派弟子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坏话,苏纳海这才出兵希望前后夹攻将丐帮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