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女大夫答她的话，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军官急忙跑过来：“曲医生，你怎么把口罩摘了？小刘，去拿套防护服过来。”
“不用了。”女医生检查了马姐的口腔，跟着接过护士手里的体温枪对着马大妈的额头扫了扫，“钟营长，病毒的危险性我比你更清楚，通常来说，越烈性的病毒传染性越弱，这么强烈的病毒不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
“那请问我的曲大医生，这次是’一般病毒’么？”
女医生不搭理他，扒开马姐的眼皮检查一番，“去下一个检查点。”
“还没检查完呀？这不都没问题了么。”马姐揉了揉眼皮。
这个问题每个出口的医护人员都已解释了不知几百次，加上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实在没力气多做说明，只喊道“下一个！”
穿着防护服的男军官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在滨江盛夏的酷暑中穿着全包裹式的防护服是极其遭罪的事儿，面具后露出一张被汗水蒸的发白的脸。
“你干什么？”女医生扭头道，“把面具带上。”
“你说没事儿，那我也不带！”
女医生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随你，下一个~”
一旁的护士将表格塞进马姐手里：“阿姨，下一个点在前边，往警车那里走。”
“我等我家老头儿，就在后面。”马姐磨磨蹭蹭，“老周，快点儿。”
女医生看了看马姐家男人脸上的创可贴：“这是怎么回事儿？”
“划的！”马姐赶忙道，“被拉链儿划的，没素质的太多，也不看个先来后到，不仅插队，还动手打人！小同志，真是拉链儿划的。”
“撕下来我看看。”
老周揪下了胶布，医生仔细检查一番后：“带他去那边儿隔离。”
马姐一下子急了：“干嘛啊？不都说了是拉链儿划的么？你看这伤口，也不是牙咬的啊！你学医的这都看不出来？”
“没说他被咬，但是伤口接触外界，可能造成感染，现在只是隔离观察，不要紧张。”
“不紧张？敢情不是你老头儿隔离是吧！”马姐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
“我们在执行规定，请家属多理解吧，小白，带他去隔离。”
“不行！不行！”马姐发癫一般挣扎起来，硬是冲回了路卡这头，“我老头儿没被咬，你们凭什么乱抓人？我要投诉，我要举报！你们有文件么？把你们领导叫来！”
这次不需要医生开口，便有几个女警员上来，马姐撒起了泼，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劲儿，硬是要把人往回拽。警方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冷面包公似的采取起了强制措施。
前前后后都是康乐园的老邻居，徐阿姨等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街道孔大妈从后排挤了过来，苦口婆心的做工作：“医生同志，小马儿挺好个人，平时不这样，这也是急的...”
孔大妈话还没说完，马姐忽然挣开两个女警官的把控，扑上去一口咬在了女医生的手腕儿上，一边的小战士抬枪几颗子弹便打了出去，钟营长眼疾手快，抓着枪口抬高了一寸，喝到：“都别开枪！”
子弹擦着马姐的头皮飞了过去，张道衡就站在她身后，只看他扳过马姐的肩头，跟着右手前探，扭住下颚一扭，“咯”的一声将她下巴摘脱了环儿。
周围几个战士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向张道衡。
“你...你！”钟团长指着马姐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随即转向女医生：“桐桐？”
孔大妈过来拽住马姐：“小马啊，你这是咋的啦？疯啦！”
马姐下巴脱了臼，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不利索，孔大妈没看见张道衡之前的动作，还以为她被开枪吓傻了。
曲医生面无表情：“处理完她，给我安排隔离程序。”
“曲姐？”小护士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
“隔离，叫李主任来替我。”女医生重复了一次，小护士知道这位领导的性格，说话从不重复第二次，扭头便跑。
年轻的营长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声音还是透出一丝颤抖：“你刚才说，越烈性的病毒，传染性越差是不是？”
女医生笑笑：“刚才谁说这不是一般病毒的？”
军官一脸严肃：“曲桐！我没开玩笑！你告诉我，到底...到底有没有事儿？”
“不知道才隔离的嘛~”女医生无奈的耸耸肩，“有事儿的话就该你枪毙我了，到时候...”
“你还说！”
女医生弯弯嘴角，眼睛却有些湿润：“呆子，要是这次没事儿的话，你请我吃饭吧，我挑贵的点，可不许心疼啊。”
“好，好！”军官激动的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搁，“不心疼，点多贵的都不心疼。”
咬了人，开了枪，人潮又乱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前来代班的新医生刚到位，一个小战士急匆匆的跑到身边耳语了几句，营长睁大双眼，重新确认了命令，沉默了几秒钟：“执行吧。”
没一会儿，所有窗口便停止了放行，最初老百姓们还以为是中场休息，直到看见医疗人员和设备开始撤走，这才着急了起来。
维持秩序的战士拿过扩音器：“根据接到的最新要求，金山桥检疫站暂时关闭，请大家耐心等待，配合...”
通知没念到一半儿，排在前面儿的康乐园居民们先不干了。
“这都到咱们了，小同志你看看能不能给通融一下，让我们过去，你看我们等好长时间了。”徐阿姨求情道。
隔离服里的小战士一句话不说，端着枪连连摇头。
“就让我们过去呗，站了几个小时，说不让过就不让过了！？”
“就怪老马，娘的刚才要不是她耽误半天，压根儿就没这档子事儿！”
群情激愤，上了年纪的街坊们素质不高，把马姐一家祖上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理智些的知道这样于事无补，然而哭告哀求也好，威胁喝骂也罢，守卫隔离线的战士始终不为所动。
检疫站附近还有几个穿的体面的，自称是什么干部、某某单位领导，可惜任他职级多高，关系多硬，全部不予放行，至于那些“某某亲戚”，自然更是白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