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儿？”张道衡站起来。
“是我是我，一家子来看看你。”李婶儿伸着脖子张望，“我们能进去说不？”
没有把人拦在门外的道理，张道衡把仨人让进来。
“我和朦朦爸爸合计，咱们康乐园老邻居走的走、散的散，到现在没剩下几个，遇到一个不容易，咱们老街坊啦，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时候更得互相照应着。”
张道衡嗯嗯呀呀的点点头，李婶儿笑眯眯的环顾四周道：“我和小张多少年的老邻居啦，关系近着呢。”
张道衡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摸摸鼻子：“我们初来乍到，这屋里也没个坐的地方...”
“哟，现在哪个屋儿也没有呀，你看你们这儿...”李婶儿摸摸窗帘儿，又踩了踩铺着地毯的软地面儿，“比我们那儿可强多了，昨天来还没这些呢，今天就都有了，都是你弄哒？”
“昂...”
李婶儿一咧嘴：“你看看，打小儿我看你这孩子就有灵气，长大了必然有出息，你看看，说准了吧！”
张道衡心忖，自己一个扑街，可从没听过谁说自己有出息...
老董一家只有李婶儿这么一位“见人说人话”的，余下父女俩没这本事，表情便不大自然。张道衡明白这是来打秋风的，念在几十年的街坊情谊上——他也不想施舍。
假设来的是旁人，比如楼长陈姨，他咬咬牙还是能挤出点东西周济一下，毕竟这些年给了他不少照顾。
李婶儿就算了，为了几句恭维话就给人家东西，那可真是臭傻子，碍于邻居面子，没赶他走就不错了。
“朦朦，你不是有话和人说么，还等什么呀？”
张道衡挑挑眉毛：“？”
董雨朦：“妈...”
“妈什么妈？赶紧去，晚了回去又领不上饭。”
董雨朦无奈道：“咱俩到外面说吧。”
俩人出门没走多远，就听见李婶儿在屋里大声道：“俩孩子打小儿感情就好，听我回去一说，非要来讲几句悄悄话...”
董雨朦脸一红，恨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张道衡为了不让人尴尬，也没提这一茬，俩人顺着走廊慢悠悠走了大半圈儿，姑娘才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我妈说...说你在这儿，我们就过来看看。”
张道衡“嗯”了一声，这句话对完，俩人又没了动静，眼瞅着都要回起点了，董雨朦才又憋出一句：“咱们再走一圈行么...”
张道衡点点头，俩人循着刚才的路线又往回走，这次董走的更慢了，而张道衡的心态也有些变化，走第一圈儿时，他想着如果这丫头敢开口，自己一定铁着脸跟他说：“我这儿不是开慈善的，回去让你妈自重。”
可走了两圈，张道衡觉得这姑娘怎么说呢...也不是那么腆颜之人，无非是被家里逼着过来讨点东西，自己拒绝掉就算了，没必要整那么难堪。
可董雨朦一直缄默着，这眼瞅着又走了一圈儿，姑娘自己也不好意思提继续溜达了，可要说出声求肯，却始终不知怎么开口。
张道衡一插兜，正好摸到汤静塞给他的一袋饼干，他叹了口气：“是不是生活上有点儿困难？”
董雨朦如蒙大赦，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我也不富裕，帮不了别人太多。”
董雨朦又点点头，这是她料想之中的答案。
“这个给你，回去跟你妈妈说...”张道衡把一袋饼干塞进她外套兜里，“说我能力有限，实在爱莫能助。”
董雨朦鼻子有点儿发酸，她不是嫌弃东西少，也不是因为张道衡的态度，只是想到自己沦落成个乞白食的，生活太难了，走出两步，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张道衡最不会应付女孩儿哭，他摸摸兜里，连张纸巾都没有。董雨朦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道：“我没事儿，谢谢你，咱们回去吧。”
屋子里李婶儿正吐沫横飞的讲着两家的关系有多近，早年间自己和张道衡妈妈是多么多么的好，董雨朦从后面拽拽她妈的衣服，才断了李婶儿的即兴演讲。
“妈，咱走吧...”
李婶儿讲的高兴，也没注意姑娘脸上泪痕未干，又吹嘘了几句，拉着张道衡：“你和朦朦~哎哟，可不是青梅竹马么。”
董雨朦他爹都有点儿听不下去，咳嗽两声道：“别老打扰人家啦。”
李婶儿估摸着快到饭点儿了，满脸堆欢道：“那我们走了啊小张~”
说完一眼期待，就盼着张道衡拢出一堆吃的，说“这些您拿走”。谁知道张道衡只是平淡道：“这边儿还有事儿，就不送阿姨了。”
从张道衡屋子出来，李婶儿拽着闺女道：“谈的怎么样，你咋还哭了呢，她拒绝你啦？”
董雨朦急道：“妈你说什么呢！什么拒绝不拒绝，你...你看你说的叫什么话呀。”
“妈妈说啥啦？不就是叫你跟人联系联系，帮帮咱们么。你当现在是过去呢，你爸爸在厂里大小算是个人物，如今咱一家三口都成臭要饭的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抓住，以后要饭都没地儿。你说说你，以前动不动还有个开车送你回来的，现在...”
董爸爸听不下去了：“什么车不车的，你这是找人帮忙，还是卖女儿哪？”
李婶儿调门一下子高了三分：“我说卖了么？我说半个卖字儿了么？过去挑三拣四，嫌弃有房贷、嫌弃车不好的是你，现在说我卖女儿的也是你，合着就你这当爹的是亲爹，我是后妈是吧？”
董雨朦再也受不了，捂着脑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跑了。李婶儿和老头儿拔腿追上去，边跑也不忘了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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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儿一地鸡毛，这头儿也是一样。李婶儿在屋子里大放一番厥词，就差把董雨朦说成老张家的童养媳了，张道衡对此一无所知，只看满屋人脸上都挺尴尬，他偷个空档偷偷问俩姑娘：“怎么啦？”
汤静没吭气，薛枫低声道：“两小无猜哈，青梅竹马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