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口俯瞰，道路左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被清理出来改作直升机的临时停机坪，战士们正朝前反突击，建立防线掩护直升机离开。
隧道上方的山坡处，士兵们占领了制高点，轻机枪的火舌如毒蛇的信子般，向前方的尸群喷吐着子弹。
班用轻机枪的射击距离能够达到800米，制式步枪的射程只有400米上下，从十几层的高度俯瞰，400米不过是巴掌宽的一小段儿。
在最后两架直升机起飞后，士兵们便开始交替掩护着进行后撤。这支轻装部队显然没想到一次帮助卫生部门的“隔离”任务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出发时只携带了极少的武器装备，几挺轻机枪还是紧急调拨的。
密集的弹雨倾斜进尸群中，想象中割麦子的情形却没有出现，哪怕打的只剩下半截身子，这些东西依然匍匐着向士兵们防守的阵线冲去。对寻常人来说伤及要害的重伤对活尸影响很小，只有打爆了这东西的脑袋才能让它们停下来。
奇异的病毒还改造了宿主的体质，一些体态臃肿的“活尸大妈”，奔跑起来竟比年轻人还迅捷三分，人人都有冲刺百米运动员的实力。四百米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必须保持高强度的火力，才能将这些活尸阻拦在安全范围外。
金山隧道是出城的老路，新的城际高速修通后，这里的车流量便少了很多，以如今的规格看，“进二出三”的五车道其实不宽，如果仅仅是这窄窄的桥隧，现有的火力或许能够支持一阵子。
“嗤~~~~~”
随着几声尖啸，一颗颗照明弹被打上了高空，军用的伞式照明弹一发便能照彻夜空长达半分钟，多功能步战车一次性打出了三发，没等时间过去，又是嗖嗖嗖三发打上天空，将方圆一大片地面打的透亮。
张道衡心里冰凉一片，眼下这乌压压的一片有多少？也许有十几万吧，或许还要多。
周边道路与高架桥上的活尸望不到边，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士兵们枪口火焰组成的光幕如同一层薄薄的鸡蛋壳儿，将最后一点儿安全的地界包裹在其中。
滨江680万常住人口，住宅集中的城西占了总人口的四分之一还多，在最初拟定好的计划里，第一批疏散的比例至少要达到50%，金山隧道作为主要路径之一，有35万的人群预计从这里通过，防线上却只有配备着轻武器的一个营。
战士们接到的命令是控制这一处至少一天一夜，然而阻击刚开场，各单位便开始上报弹药余量的问题。
随军第一批抵达的物资中，绝大部分是侦毒器、洗消用具、燃气射流装置、自动喷洒、防护和沐浴设备——简言之是针对生化袭击的专门器材，毕竟在最差的预想里，也没预计到在这个时间点上会面对以几十万乃至百万计的活尸。
负责阻拦的部队表现出优异的战斗素养，他们最大程度让手中的武器发挥出作用，直升机、医疗团队得以全部转移，断后的装甲车在车顶机枪子弹耗尽后，榴弹发射器进行了连续几轮的密集发射，高爆弹腾起的火焰全部腾起在丧尸最密集的地方。
士兵们点燃了堆叠在隧道口来不及带走的物资和就近找到的无主车辆，腾起的浓烟在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看到军车一辆辆的离开，孙倩急道：“他们...他们要走？”
“大概是活尸太多了吧。”张道衡说道。
隧道口处，大量的活尸穿过燃烧着的隔离带，满身腾起火焰依然追击着离开的车队，直至烧断了骨头与筋腱。
在十几楼的高度，依然能闻到肉类被炙烤后的味道，一想到这味道的来源，张道衡和孙倩都是忍不住一阵犯恶心。
孙倩一下子想到什么，颓然的坐到地上，呜呜呜的呜咽起来，因为怕招来可怕的东西，哭声一直压抑在嗓子眼儿里。
张道衡手里捏着个吊坠儿，不知道是现在给她，还是等她缓一缓。吊坠的侧面有个小小的机簧，轻轻拨弄一下，吊坠会啪的弹开两瓣，左面是孙倩小时候的儿童照，右面则是徐阿姨一家三口早年的合影。
徐阿姨把这个交到张道衡手里的时候，一共只说了三句话，一句是“阿姨再不能给你包饺子了”，一句是“求求你照顾照顾倩倩”，跟着撸起裤管，露出脚踝上迅速变黑的齿痕，说“好孩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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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张道衡父母三天两头的吵架，小道衡的爹酒品极差，半瓶啤酒下肚也得耍耍酒疯，他妈妈不愿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每每外出“散心”，老爷子不在后那几年，还是孩子的张道衡常去徐阿姨家蹭饭。
这位阿姨总担心小家伙吃不饱，一碗又一碗的给他添饭，边添边抱怨着他的父母：“你爸妈真是...我得找他们说说。”
每当这时候，张道衡便美滋滋的，觉得有人和他同仇敌忾，跟他同一个战壕，对徐阿姨有种不自觉的亲近感。
只是他讷于表达，这份好只记在心里。徐阿姨早年丧偶，有一次小朋友们在一起玩，有几个熊孩子嘲笑孙倩是“没爹的孤儿”，张道衡听见后追着几个人猛揍，一个人打跑了三个，打哭了两个。
跑回家的几个不敢交代问题，只说张道衡打人，自己嘴欠的事儿绝口不提，几个家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张道衡他爹不问青红皂白，当着外人的面儿赏了儿子一顿“棒子炖肉”。
孙倩这时候恰恰赶到，小时候这丫头便伶牙俐齿，几句话说的熊孩子家长无地自容。
张道衡爬起来冷冷的说道：“他们下次再敢胡说，我还要揍。”
这话说的几位家长好生尴尬，最后灰溜溜的的告辞走人。徐阿姨听后嘴上没说什么，连着给张道衡做了几顿鸡翅、排骨、大肘子、皮皮虾。
末日残酷的第一章便是身边人的生离死别，张道衡没有哭，因为他清楚孙倩更要难受百倍，他要是再哭，除了捎带着这丫头一起难过之外没别的用处。
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