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内一片冷森诡谲的气息,落叶枯败,草木不兴,空气中弥漫着浑浊腐朽。王妃卧病在床,王爷又突然昏迷,现在王府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下人们全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当成谋害王爷王妃的奸细。
从狄澜中蛊她就知道,除非是有内贼,否则狄澜不可能中蛊。而如今居然连龙煜寒都出事了,看来这次龙煜寒是遇到难缠的角色了,不知道是谁铤而走险在太岁头上动土,非要置他于死地。龙煜寒遇刺,一般人很容易会联想到是朝堂上与他冲突最多的……慕容流焰!
慕容流焰,会是他吗?
不会!因为,他不屑!以慕容流焰的倨傲和自负,他所要的是有朝一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与他一决胜负,随后成王败寇。
阿七依旧迷迷糊糊地牵着十一的衣袖,跟着她往前走,连她停下来了都不知道,直接撞到了她的后背。
“阿七,怎么了?是不是很困?”十一扶稳他,问道。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娘子,困……”
“十……罂粟姑娘,我派人给阿七公子安排房间休息吧!”锏越建议道。
十一思索片刻后点头,“这样也好!”
“小红,带这位公子去客房休息!顺便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给公子沐浴。”锏越冲身旁一个俊俏的小丫鬟细心地叮嘱道。
“公子,这边请!”小红红着脸偷偷觑了阿七一眼,这个男人即使是一身狼狈也难以掩饰他的绝世芳华。刚才他那一声略带撒娇的娘子,软软的,像是踩在云朵上,让听者的心一阵悸动酥麻。
“娘子一起去!”阿七拉着十一的手不放。
“阿七,我现在有事要做,事情办完了就过去找你!”十一抚顺他略微凌乱的发丝,耐心解释道。
“娘子一起去!”阿七的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呼吸沉重急促。
“阿七,听话!”十一狠着心将阿七推给小红。
“娘子,娘子!阿七不去!阿七要和娘子在一起!娘子不要丢下我!”阿七惊慌失措地搂住她,不让她离开。
他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贴着她脸颊的额头异常火热。十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越皱越紧,“阿七,你发烧了!”
“娘子,娘子不要丢下阿七……”阿七仍旧在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锏越心内纠结地看着那相拥相携的一对人。又是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唤她娘子。为什么她会对他那样的温柔。难道她真的已经嫁为人妇?他还是无法接受三年后她已经有归属的事实。就算是有,那也应该是慕容流焰不是吗?怎会这个痴傻的男子?这三年她根本就没有和慕容流焰在一起,还成了显赫一时的魔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必须先安置好他。”十一看着锏越说道。眼内的坚定不容置疑。
“小红会照顾他,王爷的病刻不容缓。”带着些许试探成分,他想知道这个陌生的男子在她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或许她只是委曲求全嫁他?
十一冷哧一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你们王爷与我何干!”该死啊!她为什么要跟着他回到这里,为什么要替龙煜寒看病。就算是要动手,她也决计不会妥协了。
“阿七,我们回家!”
“回家……娘子,要回家了吗……”阿七一听要回家了,紧绷的身体立即放松下来。
十一意料之中遇到锏越的阻挡,“怎么?寒王府想仗势欺人吗?”
“姑娘言重了,我想这世间还没有能够欺负姑娘的人!锏越无礼,请姑娘不要介怀!一切都听姑娘的!只要姑娘答应为王爷诊断。”锏越不卑不亢,态度言语拿捏得相当精准。
不愧是锏越,果然是能屈能伸。
十一担忧地看了一眼阿七,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会谪仙谷,她便暂且在这安置一下他好了。
关上房门。锏越在外等候。
“阿七,把衣服脱了,进去洗澡!”
“哦!娘子一起洗!”
又来了,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和她一起,十一揉了揉眉心,“我洗过了!你快点。”
半晌后,十一无奈地看一眼洗好后睡在床上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阿七,“把眼睛闭上!睡觉!”
“娘子一起睡!”
天!她就知道!抽出袖中的银针迅速扎了他的昏睡穴,他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阖上了美丽的眼睑。
“你生病了,必须要好好休息!”十一轻叹,为他盖好被子。
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走出屋子。
“带路。”
仅两个字却冰冷陌生到令锏越心惊,当她和阿七在一起的时候他尚能感觉到一丝属于十一该有的温柔和暖意。可是此番她走出来后瞬间突变,似化不开的千年冰霜,肆无忌惮地想要冻结周遭的一切。她的眼内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冷漠,蒙着厚厚阴霾,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
尽管如此,但纵是无情也动人!那空谷幽兰冰山雪莲一般冷傲的气质令人只可远观惊叹而不可亵玩。
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女子和当年小鸟依人,柔弱娇美的十一联系起来。
走进龙煜寒的寝室,屋内香烟袅袅,弥漫着熟悉而讨厌的龙涎香味道。龙涎香其味甘、气腥、性涩,具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利水通淋、理气化痰等功效;用于治疗咳喘气逆、心腹疼痛等症。属最名贵的燃香类种,极为难得。讨厌喜欢用它的人,便连带着讨厌这无辜的物什了。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已经开始想念阿七身上纯净清新的青草气味。
当锏越关门离开的时候,她便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他就这么放心她?居然让她单独和龙煜寒在一起。而他的理由是罂粟姑娘上次说过在诊治病人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这个理由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这么忠心为主的锏越怎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理由而放任她这么大一个危险接近他的主子呢?除非这是他主子授意的。龙煜寒到底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他会是这么容易中招的人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步步走近躺在床上的龙煜寒,此刻他一动不动地睡着,好看的眉头紧锁,似是十分痛苦,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此时的他看起来很憔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和冷酷。这个男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印象中倒是的确有,那便是他喝醉的时候,会躺在她的怀里一声声无助地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就象现在一样……
“允若,允若……”一遍又一遍击打在她的心头,那种痛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痛苦。他既然那么爱那个叫允若的女子,又为何要那样宠溺自己?更为何要娶别的女人。
如今再听到他唤这个名字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淡了伤恸,余留的只有怅惘。
这个男人的心,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曾经,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很努力很努力地看,用尽三年时间也没有看懂;现在。她已经不想懂了。
坐在他的床沿,第一件事便是确认他的伤是不是阿七造成的。软软的柔荑一只小心地托住他的头,另一只探到他的脑后,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但比起阿七那个,情况还是好多了。这个包应该不足以让他昏迷三天三夜这么严重。
接着又详细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
把脉后才惊讶的发现他并没有骗人,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很严重,因为他中毒了,这次不是中蛊,而是中毒,而且是极为歹毒的摄魂散。中此毒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脑海中产生幻觉,一遍遍回忆自己的曾经历的最痛苦的事情,直到中毒者承受不住这嗜心之痛而死。
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救,还是不救?
如果救,必须施救之人与中毒之人不着寸缕,一起在密闭的冰窖里呆三天三夜,逼出毒素。
如此她已经可以隐约猜测到下毒之人和给狄澜下蛊之人是同一个人。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有故技重施,仍旧用蛊,显然是因为她解了狄澜的蛊毒,而他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被蛊毒反噬,痛不欲生了。
蛊不同于毒之处便是下蛊之人必须亲自服下母蛊,而中蛊之人身上所种的是子蛊。施蛊者要用自己的身体承养母蛊控制子蛊。一旦子蛊被破解,那么下蛊之人便会被母蛊反噬。这便是为什么蛊毒极难发现且成功的机会非常大,但是一般人仍旧不会用蛊而是用毒的原因。下蛊者承担的风险也太大了。
她想自上次她解了狄澜的蛊毒后这下毒之人必是惧怕了她的能耐。这天下间鲜少有她不能解的毒,所以下毒者选择了摄魂散。一个女子怎会为了给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解毒,而三天三夜与他呆在冰窖,裸呈相见。不得不说,下毒之人果然够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