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莱应等人离开“风雪夜归人”客栈之后,众人才松下一口气。凤拂樱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嫣然雪,两人脸色都泛着红。莫离已跃下房梁,去关门。
一人却从门外用一酒壶卡在门中,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
竟然是客栈店老板!
客栈老板收回酒壶一笑,也不知那笑是什么意思,只听他道:“我找了这么久,可找到你了!”
随后他直接踏进厢房,嫣然雪有些窘迫,莫离见此情形把自己的外衣脱了道:“阿雪,接住。”话落便将衣服丢给了嫣然雪。
嫣然雪接住衣服迅速起身披在身上系好了衣带,拿起藏在浴桶里的剑,然后一个点足落在了浴桶外面,脚也套进了靴子里,衣服是黑色的,颜色不用说,的确不怎么好看,但总比不穿的好。裙子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凤拂樱随后也出了浴桶,在床边拿出了自己的夜行服片刻便穿好了。
嫣然雪看着那拿着酒壶的客栈老板走向了自己。
她开始目露疑惑,以为对方要找自己,所以几分警惕,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破魔拂晓。
然而那客栈老板却与嫣然雪擦肩而过!
走到了凤拂樱面前。
凤拂樱诧异。
莫离走到嫣然雪身边,两人也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只见那客栈老板对着凤拂樱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打量一件珍宝一般,然后熟络道:“老家伙,你可让我好找。”
凤拂樱感到莫名其妙,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面相比自己年长的男人,正准备说什么。对方却又率先开口道:“老家伙,你是不是要怪我之前在政枢府没救你?这真的不怪我,当时场面太乱,你蒙着面我也看不清你。你刚来客栈我是来不及认你。所以现在我特意趁那些人走了来找你。”
凤拂樱终于逮到空隙,问:“阁下……是谁?口中所说的老家伙又是什么意思?”
客栈老板一愣,清明的眸子也浮现疑惑,又道:“我是岳云深,你是老家伙姜衡微啊!我们住在云境十崖,同属云境剑圣一脉。我是你师弟,但因为我嗜酒如命,你便从来不叫我真名,总戏称我酒鬼,而我也叫你老家伙。有一天,你说你要出去游历,我就在云境等你,结果等了你好久,你却没再回来,于是我四处找你,现在终于在这东陆大洲找到你了!你……莫非都忘记了吗?”
凤拂樱眸中已经是疑云密布,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岳云深和姜衡微这两个人,对方竟然把自己认成什么姜衡微。也太让人不解了。
嫣然雪与莫离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凤拂樱问:“岳云深前辈……”
然而话还没说完,岳云深气的差点把酒壶都给摔了,最后忍了怒扔酒葫芦的冲动,手有些颤抖地指着凤拂樱,道:“好啊,好啊!你这个老家伙,又给我演戏是吧,都不叫我酒鬼了,这次过分了啊。”
凤拂樱叹息一声,正色道:“岳云深前辈,我叫凤拂樱,是东陆帝都的太傅,亦是天枢阁主,不是你说的什么姜衡微。我不知道你为何总要说我是姜衡微,但我的确不是他。”
岳云深神色逐渐开始暗淡,“你真的不是老家伙吗,那为什么……你跟他长的这么像?没道理啊。”
凤拂樱安慰,一派平和且认真地说道:“前辈,天下之大相似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很遗憾,我的确不是你的师兄。我从未到过什么云境十涯。”
嫣然雪此时也说话了,“他的确不是姜衡微,我算起来很早就认识他了,他叫凤拂樱。”
凤拂樱一再否认,嫣然雪又这样说,岳云深没有说话,神色却开始失望,他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酒入喉,再入腹,本来在寒冷的冬天是能感觉有火辣辣地感觉的,奈何此刻岳云深的心里却很冷,特别不是滋味,如果他是个女人,他就哭了。可是他是个男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流泪。
他的伤心是他陆陆续续苦苦寻找了三百多年,居然都没有找到老家伙姜衡微。
然后岳云深道:“别叫我什么前辈了,直接叫我酒鬼吧。老家伙生前就是这么叫我的……”
凤拂樱犹豫:“这……”这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岳云深敛了情绪道:“怎么?就当行走江湖多认识一个朋友,也不愿意啊。”
凤拂樱心下开怀,他对岳云深并不讨厌,反而莫名地有种亲切感,于是不再扭捏,笑道:“好,酒鬼。在下凤拂樱,字怀珩。有幸结识酒鬼,是我幸事。”说完伸出手。
岳云深亦一笑,握住对方的手。接触到凤拂樱手的时候,他的眼中有莫名的神色,很细微。然而只是刹那划过,然后他松开,如此算是一种初次见面礼节。
就在这时,嫣然雪看着不修边幅的岳云深说话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岳云深看向一旁的嫣然雪,他笑笑道:“不是见过,是听过。听过我的声音,我们俩还聊了一会,就政枢府地牢里。”
凤拂樱听到此处,疑惑中,看了眼嫣然雪,莫离也眉头微蹙,也是目露疑惑,嫣然雪神色由不确定到确定。然后她客气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喜欢坐牢的人,你还真的出来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政枢府的地牢是用千玄铁制成的。无神兵利器,绝对出不来的。而你除了一把木剑,跟一个酒葫芦,实在是很难想象,怎么能从那样的地牢出来的。”
岳云深喝了口酒葫芦里的酒,咂了咂嘴巴,潇洒道:“山人嘛自有妙计,这个就不告诉你了。”说着他另手拍拍木剑,道:“不过呢,我腰上这把剑,不叫木剑,它是我的好搭档,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光影流年,在我们那地方,但凡知道它的人多数叫它流年。”
嫣然雪喃喃,似乎品味着剑的名字,道:“流年剑……的确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了?你别告诉我,你就是用这流年破开的千玄铁吧。”
岳云深一副赞你聪明的神情回道:“对!”
莫离道:“千玄铁我也知道,传言它本非东陆之物,而是采自遥远的南域深海,之所以叫千玄铁,并不是千年长成的意思,而是它材质由深海地下铁质东西一直沉积,如一道螺旋建筑,直至沉积到千丈之高,通常需要五百年的时间,然后它堆积的中部会逐渐形成幽蓝色的铁质东西,简称玄铁,会有人将其中玄铁分离出来进行炼制,因此材质实属难得,锻造出来的物品坚硬难破,普通兵器,难撼其分毫,更别说断去千玄之铁制成的牢房,可见岳兄这把剑实在是妙!然,我这把柳暗花明在斩牢门时,已经废弃了。”莫离抚了抚剑身,眼中透露着心酸。那名唤柳暗花明的长剑上面已经有了裂纹,剑刃边缘也有了缺口。
嫣然雪见此,知道莫离最心爱那把柳暗花明剑,不由安慰:“莫离师傅,对不住,是我的缘故让你失去了一把好剑。”
莫离摇摇头,摸了摸嫣然雪的头笑说:“傻丫头,说什么呢,你比剑可重要多了。”
岳云深此时莫名叹息一声:“南域海国本来是多好的国度,如今大不如从前了啊。唉!罢了不说这些事了,丫头,我随后给你单独安排一间房间,你也好去换件衣裳,这湿淋淋的穿久了,怕是要受寒。”
凤拂樱也对着嫣然雪道:“是啊,阿雪,待会安心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既然酒鬼方才没有出卖我们,可见酒鬼是可以信任的。你暂时待在这里我也安心些,现在我要赶回帝都,裴英那孩子,与我颇有渊源,我得安顿好他。”
嫣然雪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然而欲言又止,凤拂樱却已转身对莫离说道:“莫师傅,阿雪就拜托你了。”
莫离点头,道:“凤兄放心且忙自己的事去吧。”
然后凤拂樱看了眼嫣然雪,眸中有着别样情绪,但总归是很温和的,他道:“阿雪,为我好好的照顾自己,切记莫要莽撞。传言飞雪山庄构建奇特,很难进入。一切等我办完事情了,与你一同前往。”最后他伸手似乎想要抚对方的头发,嫣然雪眼看对方修长的手就要触到自己的发丝了,刹那她心仿若漏掉一拍,然而对方却犹豫片刻又垂下了,最终化做一笑,不再说什么,径自从嫣然雪身前错身离开。
嫣然雪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她只是静静站着,然后任由凤拂樱离开。
莫离在一边把两人欲说还休的情谊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凤拂樱走到门口,岳云深正倚靠在门框边,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香囊递给了凤拂樱。
凤拂樱接过,不解道:“酒鬼,你送我姑娘用的香囊做什么?”
岳云深纠正道:“什么叫做姑娘用的香囊,你不识货,这可是老家伙曾经用来专门放云境药草的,我们那里独有的药袋,可以用来治疗你的背部赤流金造成的箭伤。你背部的箭伤虽用内力加快愈合,但也只是表面的,因为伤口很深,伤口最里面并没有愈合。用药袋里的药草可以根治。”
嫣然雪与莫离听了,脸部表情都是透露出一种“原来凤拂樱箭伤愈合只是一种表象”和“这药袋这么独特么”的担忧,明了,以及疑问的神情。
凤拂樱也似是不太相信般,重复一遍问道:“药袋?”
岳云深点头,道:“是啊。可能跟你们东陆那个什么香囊有点像,但……”
凤拂樱接了话,笑道:“但我们东陆的这种布袋是装香料。而云境这种布袋里装的是药草对了吧。”
岳云深摇了摇头,表示不对,说道:“非也,它的材质不是布,是锦缎,你还是不识货啊,凤小子。”
凤拂樱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凤小子,且是第一次他“一时不备”落了口头下风。
嫣然雪却有点忍俊不禁了。心里猜测凤拂樱必定是第一次吃口上的亏,不禁觉得这个叫岳云深的中年男人几分有趣。
莫离胜在年长些,神情多数都是波澜不惊,更别提这种类似于斗嘴般的小事了。
凤拂樱也未多在意,把锦缎制成的药袋收了起来。
岳云深补充道:“使用方法便是直接用里面药草磨粉,包扎在伤口处,三天之内就能助伤处痊愈。”
凤拂樱:“看来这药草效果很好。”
岳云深神色几分骄傲自豪:“自然,云境之物绝非凡品。就如同堂堂剑圣一脉绝非俗人。”说完,难得正经地说道:“此去帝都要小心。帝都并不止有你眼睛看到的东西,小心看不见的东西。”
此话一出,凤拂樱,嫣然雪与莫离三人神色诧异中疑惑更浓。
凤拂樱问:“酒鬼,何为看不见的东西呢?”
岳云深率先转身离开,边朝着走廊上走边摆摆手道:“未知之劫吧!天意不可测度,丫头啊!跟我来,我跟你安排一间客房,顺便给你找件衣服。”
嫣然雪看了莫离一眼,莫离点头。然后嫣然雪跟了上去,与凤拂樱错肩时道:“你也要为了我好好的照顾自己。”
凤拂樱点头。
最后嫣然雪跟着岳云深一起转了拐角,于是看不到两人了。
凤拂樱也跟莫离互道了声“珍重!”然后他也在客栈门口召唤了天鹤,连夜乘天鹤飞回了帝都。
一场玄秘莫测的风云也如黑夜到黎明的进程般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