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衿陪着江氏分别送赵夫人和贺家母女上了回府的马车,只是赵夫人走时,脸上的表情着实诡异。
回到凉亭的时候,一辆轮椅已经停在里面。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原本阴冷的面色,这会儿略显温和,“以后这样的应酬还是少一些为好,劳心费神还可能横生变数。”
江氏拉着岑子衿坐下,将石桌上的酸梅汤推给她,“昭恩寺的事情,贺家小姐意栽赃矜姐儿,事情必须有个交代,赵夫人恐怕也是心中内疚才陪着来一趟。”
岑子衿安静地在一旁喝着酸梅汤。
“哼,做错了事,该道歉的人没见到,小鱼小虾倒是跑的挺快!岑家的姑娘也没那么好欺负,我这就修书一封给老三,姜指挥使这次想要回京都也要吏部好好勘查一番。”
看来江氏已经把昭恩寺的事情告诉了岑敦。
他虽然没有入仕,但是眼界和官场消息还是很灵敏的。
“嗯,这样也好,顺便给安姐儿也送封信,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收到安姐儿的来信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就是操心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好自己不添乱就已经是对她们好了!对了,那婆子问出来没有?”
岑敦忽然转换了话题,岑子衿和酸梅汤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
“一直在查房关着,二房刚出了镜湖的事情,风口浪尖上不能再出人命,就一天一个馒头的吊着,可是那婆子一直没改口,想来那天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儿,不能杀就只能放,找个人牙子卖了吧。”
江氏点头,也啜了一口酸梅汤,稍散暑气。
“矜姐儿,现在临安所有人都知道你手里有一份粉茶,这样出挑的事情要小心处理,免得将来落人口舌。”
“是!那盆粉茶也看着也很喜欢,一定会好好养的,再说我院子里还住着一位喜欢花草的远方亲戚。”
岑子衿说的是纪母,现在三房的人已经习惯了这半个主子般的夫人,而且她为人谦和,待人极好,岑子初两兄妹对她敬重有加,下人自然也不敢放肆。
她平日里除了做些吃的用的,给纪钧准备在外用得着的东西,其余的时间大部分都在莳花弄草,当初在安保路搭的暖房已经移到泽芳院后面,陶甁她们没事的时候喜欢去讨一朵新鲜的花儿戴在发髻上,添几分颜色。
“嗯,跟我到书房来吧。”
江氏起身推着岑敦朝书房走,岑子衿梁莽放下手中的酸梅汤,识趣地不去客气,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只是快要进书房的时候,江氏忽然侧头对跟着伺候的丫鬟吩咐,“去告诉宥哥儿,将《论语·里仁篇》抄写百遍交于老爷,错在哪里,让他自己反省。”
岑子衿脚步一顿。
而后,直到华灯初上,下人过来传膳,三人才从修复古画的工程里抬起头来,岑子衿放下手中的细刷,帮着江氏将工具收拾妥当。
“这么晚了,矜姐儿留下来用完膳吧。”
江氏边敲打发僵的肩膀开口。
“太晚了,我今日还是先回去吧,那盆粉茶也要照顾,何况兄长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江氏也并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见她并非客气,便遣人抬了一顶小轿送她回去。
原本泽芳院的小厨房只准备了纪母一个人的晚膳,赵吴氏知道她没在长房用膳,连忙去厨房加菜。
岑子衿抱着花盆到花房,纪母见到如此漂亮的重版粉茶惊讶的不得了,虽然她也养花,但也只是兴趣所在,并不算很精通,像西府海棠,十八学士,墨菊等名贵难伺候的花草,以前没机会,现在有条件养了,她也从没想过要去买几株回来。
对于爱花的人而言,养花像养孩子,花草枯死,悲伤虽不如丧子之痛,但也痛彻心扉。
岑子衿报过来的这盆,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一看那娇嫩的花瓣,名贵的花盆就知道,一定是个难伺候的,因此爱不释手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小姐……若是我没有养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岑子衿淡笑,“一盆花能有什么麻烦,这就是盆颜色特殊的茶花,您就按照一般茶花养就好。”
“那怎么能行!小姐你别开玩笑了,这话一看就娇贵,哪能像养个糙孩子一样敷衍了事。”
纪母一听她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一时失口,然后彷徨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着大半年来,日子安逸平和,除了儿子不在身边,甚至比以前在江州的时候还要好,可她知道这是谁给的。
“这个我是肯定没纪姨懂得多,这盆花就交给您了!等会儿吃完饭您再看看要怎么养合适,需要什么就跟她们说一声。”
纪母忙点头,然后又主动帮岑子衿挑了一盆清香宜人的茉莉让她拿回去放到房间里。
“小姐,这一天比一天热了,我看你天天早上出去锻炼,就用细葛给你做了两件薄武服,更吸汗一些,明儿你有时间试试?”
“还是纪姨心疼我,绸缎的虽然好,可要是比吸汗透气,还是葛布更好,谢谢纪姨,但是针线费眼,你还是少做一些。”
“我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就给你和钧儿做几件衣裳能费什么事儿!最近钧儿有信过来吗?到时候你回信就把我给他做的夏衫也一起送过去吧。”
岑子衿点头答应,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纪母跟她说了些厨房的事儿,教她怎么防止厨房的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理家技巧,才让阿碗送她回去休息。
“纪夫人说的话,老奴觉得有些道理,小姐不妨一试。”
赵吴氏看着下人们收拾好桌子,给她递上一盏绿茶。
“我知道,不过现在有件事,乳娘你要立刻去办。”岑子衿将茶放到一旁,挥退房间里的人,沉声道,“张婆子那边,长房准备放人,你这两天让人看着点,一旦她被卖到人牙子手里,就花点钱将她买下来,送去和她孙女团聚吧。”
赵吴氏沉默片刻,“长房这么容易就将人放了,会不会有诈?毕竟老奴可是听说大太太可是审了她好几次了,一直怀疑这件事另有阴谋。”
“乳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怕是大太太故意试探您的,一旦您出手救了张婆子,那这件事你就撇不清了。”
岑子衿心中一冷。
许是江氏对她太暖,让她心里有些松懈,忘了岑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