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荣喜堂里到底谈论了什么,只知道岑家这次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方老太太病重的同时,岑家大老爷也一病不起。
消息被递进泽芳院的时候,岑子衿正对着棋谱摆阵,一双素手轻起慢落。
“四老爷站在窗外?可看清楚了?”
“李子在拐角看的清清楚楚,二老太太他们三个人在房里,后来四老爷过去了,没进屋,就站在窗户外面,后来自己离开的。”
“大叔父……病的严重么?”
“似乎不轻,本来大老爷身体就不好,这一次怕是伤了根基,常大夫在里面救治了一个多时辰。”
岑子衿放下手中的墨色棋子,眼神黯然。
这次是她利用了江氏,利用了岑敦。
如果三房是她想保护的,那长房的几位则是她最不想牵连进来的,只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岑敦眼里容不下沙子,除了在江氏面前,其他时候性情乖张尖锐,把张婆子推给长房的时候,这步棋已经容不得他们夫妻置身事外了。
没有开祠堂,这件事看来是要私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商,方老太太最终会是个什么结局?
“让胡叔把仓库里的人参取出来,明天一起带到长房去。乳娘,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赵吴氏心中无声叹气。
这庞大显赫的岑家,怎么就能让小姐活的这么艰难?
岑子衿昂起脖颈靠坐在太师椅上,把眼中酸涩出的眼泪逼回眼眶。
棋局已始,落子无悔。
荣嘉堂里,江氏守在岑敦的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丈夫,眼中都是心疼和沉痛。
这个宠了他几十年的男人就这么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再没有耳边的温言软语。
今天的事怕是对他打击太重了!
那个人是他心里的信仰,可是一瞬间坍塌了……
没人比她这个枕边人更懂他的喜怒,懂他的心思。
他虽然性格执拗,可也是满腹才华,只是身体的原因刻意放纵,即使外面传他宠妻如命,畏妻如虎,他都可以不在意,甚至甘之如饴,但是公公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止是一个父亲,还是他毕生的仰望,就这样轰然倒塌,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又替他擦拭了一遍额头,江氏悄声走出。
“那个张婆子在哪?”
“回大太太,老爷命人把她关在柴房了。”
“带到花厅。”
“是,只是大老爷吩咐谁也不准见,还望大太太到时候跟大老爷解释一下。”
“你自去办。”
伺候的人不再多言,匆匆下去带人,在长房无论大老爷有什么样的吩咐都没大太太的命令重要。
如果得罪了大老爷还有可能逃脱惩罚,可是若是违背了大太太的命令,那就不是一顿惩罚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没过一会儿,一身腥臊的张婆子被两个下人拖拽着进了花厅,跪在厅中。
“谁指使你向我求救的?”
江氏端坐在玫瑰椅上,冷声质问。
“老奴不明白大太太什么意思?”
江氏冷哼,“就那么巧,你就刚好碰到我去二房?就那么巧,你就刚好堵在我出入的路上?谁给你出的主意?谁给你报的信?”
张婆子双手挥摆,“老奴只是想求个活路,这才想尽办法打探您什么时候去荣喜堂,无人指使,无人指使。”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好,不会把你怎么样,就如此糊弄于我?好!来人!”
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应声进来,“把这个霍乱后宅的刁妇给我拖下去打!什么时候她知道了,什么时候再回话!”
“饶命,求太太饶命!真的没有人指使老婆子,老奴只是求个活路啊……”
张婆子常年在浆洗房,身上有把子力气,可惜到底上了年岁,怎么比得上年轻力壮的粗使们,两只胳膊被架着就往外拖。
扭拽不过,张婆子用两只脚牢牢勾住门槛,嘴里嘶声大喊饶命。
花厅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条凳,两个粗使婆子把她摁在上面绑住手脚,厚厚的实心木板就啪的一下打在张婆子的屁股上。
十板子还没打完,裤子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可见下人们见江氏真动了怒,谁也不敢含糊。
张婆子挨到第十五板子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屁股上血肉模糊。
“太太,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监罚的人看张婆子出气多进气少,再打下去怕是就要了性命,连忙跑到江氏身边禀报。
“那就弄醒,要还是不张口,就继续打!”
江氏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冷声吩咐。
她虽然素来清高,鲜少打罚下人,那是岑敦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不需要操心,可那不代表她不懂这后宅的弯弯绕。
堂堂一个县主,要是不懂这后宅的手段,未出阁的时候不知道就在江家死了几百回了!
今天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算计她,把她拖进这趟浑水里,岑敦也不出来,整个长房都被卷进去!
如今婆婆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闹开了,真不知道怎么收场,还有安姐儿,有这样一个私德不修的祖父,在婆家该怎么安身立命?
江氏越想越恨,若是自己没去二房,若是没一时心软把这贼婆子带回来,岑敦也不会怒极攻心,卧床不起。
粗使婆子听令下去提了一桶盐水过来,用葫芦瓢盛了满满一瓢用力泼在张婆子鲜血淋漓的屁股上。
伤口撒盐,蛰疼的感受将已经昏迷的张婆子直接痛醒,嘴里已经没有力气再喊,只是苟延残喘地闷哼出声。
“张婆子,你还是老实招了吧,太太正在气头上,这一怒之下要了你的性命也是可能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破盐水的粗使苦口婆心相劝,“这天底下哪有比性命重要的事儿不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啪!
又是一板子下来,盐水混着血迹四处飞溅,张婆子又是一声惨叫。
“老婆子说!老婆子说!”
上了年纪的身子骨到底是经不住这样的杖责,张婆子在粗使下一板子落下来之前,嘶声开口。
执刑的人一听,也停下了板子,和监罚的人一起,又将已是一滩烂泥般的张婆子拖回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