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看着水晶罩上的鱼儿，不由发思，“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人的本性是什么？自古以来便有性善论与性恶论，可是发现这两种说法都站不住跟脚。”
“你怎么个说法？”
柳叶睁着朦胧的双眼，沉吟道，“我觉得世间唯我，我在则万物生，我灭则天地亡。”
张九歌诧异的看了柳叶一眼，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
柳叶随即面色坚毅道，“你求生，我求道，都是不能退让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张九歌说完又提起一坛酒，扔给柳叶。
柳叶右手一揽，端坐起来，“我想说，人生而无善无恶，人生而性私！正所谓天地有私心之本，私念一动分善恶，明悟私心是人道，善用私心是大道。”
张九歌自饮道，“你的意思，自私是人的天性？”
柳叶点了点头，“不错，每个人都是《我》，每个人的观点、思想都是从我的角度出发，因而无论这个思想是善是恶，是好是坏，其本质都有自私的。”
张九歌继续道，“人的本性是什么？”
“它是心理与生理的统一，精神与物质的统一，内在与外在的统一，它解释了一个人行为思想的根本动因，是一个人本质的体现。”柳叶饮了一口，继续道，“人之所存，天赋其性。性存人在，性存欲生。”此刻的柳叶无比的自信。
“那性又分几种？”
好一个九窍玲珑心，柳叶不禁暗赞，不过口上却不慢，“初生之时，天性求生，五感始存，存生欲。生欲由本能适与恶（wu）所主。例如幼儿饥饿，产生食欲，食欲不满则恶，恶则哭闹，若食欲满足则适，适则安。此幼儿之行无善无恶，而是由生之天性所致。”柳叶道。
张九歌闻之摇了摇头，“挺有想法的观点，不过远远不够。”
“人之稍长，则智渐全，有智则思，多思则生欲，我称之为智欲。而事实上，更多的人愿意将智欲称为心之所想，认为心生贪嗔痴爱恨情仇。”柳叶道。
“你将人性分成物质与精神两方面的欲望，确实算是一个有意思的方向，不过那你怎么解释人性本私，不远说，岳将军为国为民，堪称绝世，王文公心系社稷，就算不是圣人，但也不能说他的天性是自私吧。”张九歌顿了顿继续道，“父母爱子孙，可不惜生命维护，这种也不能说事自私吧。”
“咱一条条说，第一自古以来所宣扬的所有道德观念，最终的目的都是什么？”柳叶自问自答道。“你会发现谁宣扬，就对谁有利。一家之中要尊老爱幼，邻里之间要互帮互助，天下人要忠君爱国，士大夫与皇族共治天下等等，你所认识到的观念都是有不同的需求在驱动的，而这些需求是不同群体利益的表现。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人世间的观念本质上都是私性。”
张九歌点了点头，示意赞同。
“其次，咱们从爱开始将，先讲男女之爱，比如说一个女的喜欢一个男的，会有多少种原因呢？有文化、有地位、有钱、帅、儒雅、温柔体贴、踏实可靠等等等等，她之所以喜欢上一个人不过是选中了其中一点，而她的所爱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个需求，反之亦然，不是吗？”
张九歌反问道，“那如果一个男的集合了以上所有优点，而女的依然选择之前的人呢？”
“人的依恋性和占有欲会造成这一点，当你长时间适应一种情况的时候，作出改变带来的效果则是未知的，如果是个正常女性，就会考虑自己换对象之后的风险性，有些人会接受而有些不会，而且当你长久占有一份东西的时候，如果贸然失去，会不适应，这叫习惯的惯性。”柳叶答道。
柳叶继续道，“父母爱儿女，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儿女，是他们生命的延续，而不是别人的，天下有圣人，那是因为他们在学习与思考的过程中，立下大志，要么救济苍生，要么著书立传，正事因为自己的宏愿，才能为常人所不能，做常人所不愿，这一切不是《私》的体现又是什么？”
张九歌自饮一杯，双眼迷离，“如果有人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美好之处，自我堕落，而有人无论如何，永远都心向阳光，这怎么讲？”
柳叶斩钉截铁道，“天生万物，有喜阴者，有喜阳者，有身处阴暗者，也有身处阳光者，一个人最终如何，与“我”与“我”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自身，而没有所谓的绝对。”
张九歌道，“我现在有些理解你的想法了，你这个论点不会输，永远都不会。无论是谁，圣人也罢，凡人也好，奸臣、忠臣、好人、坏人，所有人的看待世界的角度最根本的出发点就是“我”，做任何事，无论说的如何在理，也都是从“我”的角度出发，你把“我”讲为“私”，你讲性私论，还不如说是性我论，又和陆九渊的理论极为相近，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心即理，可是还有很大的缺憾。”
“大笨熊，你还真是聪明，不过你的缺憾是指什么？”
“何以治世？”张九歌问道。
柳叶不由笑道，“哈哈，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想了好久，才发现我的想法并不能成道，为什么呢？如何让世人接受，如果对世人有用，才是一切知识和理论存在的基础。虽然这世间的道无穷无尽，存在即是合理，但是能流传下来的，一定是对世人有用的。”
张九歌点点头，“不错，性善论与性恶论，无论对错，之所以流传，便是从正反两个方面劝诫世人，引导世人，让家国更加稳定。”
柳叶点了点头，“所以我的性私论也一样，我现在并没有完全想通透，不过主旨思想之一应该是：天地分阴阳，万物有善恶，自私与无私也是相生相灭，过分的自私会走向自我毁灭，而恰当的自私有助于群体稳定，那第二步就应该去讨论在哪些事上可以自私，哪些不可以。”
张九歌赞同道，“骚狐媚子，道阻且长，我希望你坚持下去，孔孟之后，希望有你。”
“我的道是这样，你呢？”柳叶道。
张九歌道，“世人常言不朽有三途，立德、立功与立言，既然你要立言，我便立功，几个月后我便会去临安，立不世之功。”
柳叶不由问道，“立功立功，为谁立功？又如何立功？”
张九歌笑而不语，柳叶心中了然，不朽之功，当然是为汉家所立，为苍生所立，而并非赵家子。
唐家堡位于岷江便的龙池边上，地势险要，资源丰富，紧靠都江堰，控制一方水利，可谓天成一方。
柳叶也算是唐家堡的常客了，一路走来各处暗哨也是爽快放行，如果是生人，恐怕有九条命也是不够的。
柳叶还没有进来便看见唐三小姐的婢女小莲已在门外久久等候，而小莲一见柳叶，连忙踩着小碎步过来了，“柳大神医，先去看看小姐吧，这两天小姐又是茶不思，饭不想的。”说着就拉着柳叶进去了，倒是个急不可耐的的性子。
柳叶不由道，“慢点慢点。”
唐家堡的设计不与张府，极其务实，如若有人从上空看去，就会发现整个唐家堡放佛一座巨兽，张开血口，隐隐噬人。唐家堡背靠岷江，左侧临山，分三层，外层机关重重，曲折婉转，除了少数人的几个管事，其他人都是不能随便乱动的，第二层是下人和护院的所在，同样被设计成了堡垒，易守难攻，内层则是唐家自家人居住之所，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游园林立，美不胜收。而唐家六房和嫡系内门大多隐匿在山间，借助地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是唐家堡的根本所在。
“小莲，几日不见，又圆润了，来哥哥帮你推拿推拿，活血化瘀、舒筋通脉。”柳叶笑着打趣道。
小莲不由脸上一红，娇羞道，“哎呀，我的柳大神医，就别打趣小婢了，走快点，小姐一会等急了。”
柳叶继续道，“主仆情深呀，我看这次不如把你要来服侍与我？哥哥一个人，也没个端茶递水，铺床暖被的，一天好生寂寞呀。”
小莲啐了一声，故作骂声但又带着三人娇柔道，“呸，哪个才要跟你这浪荡子，小姐待我很好，我才不走。”
“哎，天公不作美，不知道你这妙人会便宜哪个王八蛋。”柳叶叹息道。小莲听闻，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蛋微红，小碎步也加快了步伐。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唐三小姐住在单独的庭院里面，九里香三个大字落在门匾上。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莺莺燕燕，春风无限，柳叶进来感觉骨头都酥软了三分，里屋的唐三小姐也是坐卧不安，想要出来亲迎可是又怕失了体面，白皙如玉的脸上泛出点点娇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