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柳叶告别众人,奔赴临安。此刻的临安,一阵欢腾,满街锣鼓喧天,处处莺歌燕舞,到处都显现着太平景象,显现着一片祥和,而贾似道也因此战登临相位。
柳叶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感受,这临安城内与临安城外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要知道这场战争,留在宋土上的伤疤,即便数十年,也是难以愈合的。
柳叶到了后,便将老马、孔尚之、赵持节、赵书鹏叫到一起,老马一见柳叶便道,“柳叶,你也算是开花结果了,恭喜恭喜。”
柳叶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好你个老马,一来就打趣我,有空的时候去草楼观,见见你的义子。”
老马憨厚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众人到齐后,脸上都露着笑容,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柳叶抱拳道,“此次战争,全赖诸位鼎力相助,柳叶在这里拜谢了。”
众人连道不敢,柳叶继续道,“老马,赏罚的单子拟好没?”
老马笑道,“帝尊,这事怎么敢拖延呢。”
老马说着便将一本册子递了上去,柳叶细细的看了一看,随即用笔在上面改了几处,柳叶改完,便将册子递给其他人,“你们都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不公允之处,咱们商议商议。”
这本册子,决定了此次战争中,薪火中各处的奖赏,孔尚之与赵持节自然上心的紧,要不然赏罚不公,可不好对下交代,诸人逐一对所有人进行了点评,商议了两个多时辰,才全部敲定,“老马,你便按照这个册子去办吧。”
老马点点头,“帝尊放心。”
老马转头对赵持节与孔尚之道,“持节,尚之,你们可要监督于我才是。”
两人笑了笑,作声打趣,“那当然,可不能让中饱私囊”。众人商议完,柳叶便让人摆了一桌酒席。
柳叶举起酒杯,“诸位,柳叶先敬各位一杯,以感谢诸位的鼎力相助。”
老马笑道,“国事乃是天下人事,帝尊,你还客气什么?”
柳叶笑道,“正事谈完,就不要叫帝尊了,就像以前叫我柳叶吧。”诸人你看我,我看你,柳叶继续道,“尚之、持节、书鹏,今日就不要见外了。”
老马见状开始圆场,“好,既然正事谈完,那我们就只论情谊。”众人干完杯,同时落座。
老马继续道,“柳叶呀,这次你杀蒙哥可是抖了威风呀,我父亲可是夸了你数次了,说你比他当年强。”
柳叶笑道,“别,我可不敢和马叔比,说实话,我失手了,但蒙哥的运气差,气性更差,这事尚之和书鹏可是看的清楚。”
赵书鹏笑道,“你们可没见,柳叶为了这事,枯坐三日,得了他儿子出生的消息,才缓过神来。”
孔尚之疑惑道,“我还一直想问,四境也会走火入魔,陷入痴症吗?”
柳叶道,“是人皆有魔怔,我又如何例外?钓鱼城之战,我是没看到半点希望,当时我真以为大宋要亡了,甚至将以后几十年的事都想了一遍,而我如果没能抓住最后一个机会,那可真是寝食难安,这一点,想必你和书鹏知道最深。”
赵书鹏与孔尚之皆长舒一口气,时至今日,仍然觉得当日的惊险。
赵持节也苦笑道,“我在临安也是如此,这心里就没落下过,不说其他事,就是那些宗亲,天天问战况,问你们情况,各个都在给自己留后路,一两天还不觉,你听上三个月,我都想给自己留后路。”
赵书鹏摇了摇头,显然知道这些情况,柳叶道,“说实话,我本想着蒙哥一死,这蒙宋之战也就完了,却不想这忽必烈还想打个大胜仗,用以争夺汗位。”
赵书鹏笑这才,“不仅你没想道,谁都没想到,钓鱼城后,我就和吕文德他们一起到了鄂州,也多亏这贾似道有些本事,要不然还真要坏事。”
柳叶道,“那这贾似道快升官了吧。”
赵书鹏点点头,“是啊,此战过后,丁大全和吴潜算是凉了,而贾似道,现在可是当朝新贵,不过这人手脚不干净,别看现在半夜三更,他那仍旧门庭若市呀。”
老马沉声道,“还算不错了,起码这是个能办事的,比阎马丁当之流好无数倍。”现在可不是挑韩信、萧何之流,而是矮子之中拔高个。
柳叶道,“朝廷是怎么打算的?军卒可有抚恤?西南一带、两湖一带的百姓怎么办?”
柳叶说完,气氛有些沉闷,孔尚之道,“柳叶,你觉得呢?”
柳叶无奈的摇了摇头,赵书鹏道,“其实也不是朝廷不想管,实在是没钱了,这一仗打下来,别说民了,当官的也已经断奉了。”
老马却道,“当官的也不靠俸禄过活呀。”
赵持节转移话题道,“好了,咱现在还是应该关注到蒙古一边,说实话,大宋以及我们的命运,都不在我们手里。”
柳叶道,“那你们以为阿里不哥与忽必烈胜负几何?”
老马道,“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忽必烈胜算不大,阿里不哥身为托雷系灶主,无论是东西道诸王还是怯薛军,都在他那一边,再加上阿里不哥在和林监国,所以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实力上,阿里不哥显然都有绝大的优势。”
孔尚之点点头,“是啊,从现在看,阿里不哥确实有莫大的优势,从东到西,从北到南,大多数都在支持阿里不哥,而忽必烈手下,几乎没有蒙古人支持,不过汉人中的世侯大多都站在他那一边,讲真的,如果非要选一人的话,我还是希望忽必烈胜。”
柳叶笑道,“你们小看忽必烈了,阿里不哥武功嘛,还行,但若说心计,他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一仗,有的打,不过我估摸着,如果忽必烈胜了,一个闹不好,这蒙古可就算四分五裂了,所以能帮忽必烈就帮一把。”
老马皱眉道,“柳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应该是坐山观虎斗吗?”
“坐山观虎斗,那可就不能让这虎死掉,要让忽必烈先稳住阵脚才行。”
赵书鹏问道,“柳叶,你说忽必烈胜了,蒙古就能四分五裂?这不应该吧,怎么说这也是窝里斗呀。”
“窝里斗没错,不过蒙古人都是狼,而忽必烈呢,确实这狼群中的狐狸,不合群的紧呀,不说这些,蒙古既然内斗,那我倒觉得,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柳叶,柳叶脸色转正,沉声道,“对你们,我也就不绕弯了,我想争皇储!”这一声落下,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沉默下来。
柳叶继续道,“你们也都是经过这一次战争了,这也是我们这个年纪,经历最险的一次了,相信所有人都吊了一颗心,可是这场战争中,我们能做什么呢?我手下不过区区一千多武林侠士,在数万大军面前,如蚍蜉一般,若不是此次运气好,这蒙哥,我们挡不住!大宋,我们也保不下来!”
赵持节眉毛紧皱,“柳叶,自古争皇位,有进无退,而且我们在朝廷与江南乡绅中,可谓是没有半点根基,你可想好了?”
柳叶正声道,“我当然想好了,若是失败了,恐怕以后这朝廷就算和薪火,和我们这些人决裂了,但若是不争,我心不甘,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一场蒙宋之战,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肃清朝局,重整万军的机会,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踏马北上。”柳叶说着说着有些兴奋。但其他人面色却很沉。
老马犹豫半天道,“柳叶,要不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可没有回头路。”
柳叶见众人脸色不好,凝声道,“你们都有什么顾虑?一个一个的说。”诸人闻言,反而不说话了,柳叶沉声道,“我没拿你们当外人,一个一个说,尚之,你作为孔家嫡传,礼仪之所在,这事你先来。”
孔尚之虽方正,却不傻,但众人的目光随即落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好,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上位,先不说到底能不能肃清朝纲,单说以你现在的身份,一般暴露,那便是天崩地裂,我甚至现在就敢断言,你上不了位。”
众人诧异至极,都以为孔尚之会委婉一点,怎么如此直言,柳叶的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但仍沉声道,“你继续。”
孔尚之道,“自古皇位之争,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名,但暗地里却首重一个利,这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古您可听过哪个私生子登上皇位的?自古皇家之事,便是天下之事,一举一动,牵扯甚广,如果让一私生子上位,那嫡传长第,怎么办?这么多年来,已经在赵祺身上下了无数赌注的乡绅官员怎么办?你的出现,可是会让很多事乱套的。今天我也就再说一些先祖也不能说的话,礼法礼法,说到底便是利,天下利均,则礼法在,若天下利乱,则礼崩乐坏。”
众人闻言,便知道孔尚之已经说出了掏心窝子话,要不然,这话传出去,孔尚之将再无立身之地,柳叶道,“这话我倒是要好好听听。”
“人皆有欲,这欲说到底便是想得利,而这自古纷争,说到底都是利不均,利不足所致,礼崩乐坏便是利乱所致,所以先祖才首重礼,礼法便是纲常,便是秩序,便是利益的基本划分,礼法在,臣不能负君,子不能背父,君父亦不可枉弃子民,大家各行其职,方能不乱,再说柳叶这事,其难处不在于私生子的身份,难恰恰难在薪火之主的身份,薪火之主,草楼观的观主,道家首领,统领孔儒、皇室,关系多在北方,你天然便有立场,天然代表这些人的利益,你若上位,理儒该怎么办?这临安附近的无数寺庙怎么办?例如七大世家,比肩张府的几大商贾该如何自处?他们就算想给你下注,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