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泰祥点了点头,管家便又用轿子将两人送了出去。柳叶走在路上,郁郁不得开颜,似有千般压在心头,直到住所,司徒冷月才出声道,“你怎么了?”
柳叶压了口茶,语气中带有些愧疚,“我希望今日救高泰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希望他在抵挡蒙古方面,还能像几年前那样,不余遗力。”
司徒冷月道,“看面相,高泰祥此人也是坚毅的紧,我倒觉得可以放心。”
柳叶反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灾星,到哪都是腥风血雨。”
司徒冷月坐了下来,为柳叶满上茶杯,“不是腥风血雨找你,而是你在找腥风血雨,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参和到这么多杂事当中?况且你能做的很有限。”
柳叶苦着脸道,“若是能安心修道,于草楼观中看天下,我又何必出来,只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呀。”
司徒冷月不好再问,继续道,“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蒙古兵锋,千般万般,还是要大宋自己兵强马壮才行。”
柳叶道,“在其位,谋其政,那些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哪怕是以天尊与文尊之强,也拿不准人心,算不尽苟且。”
司徒冷月却仍是不同于柳叶的想法,在她看来,做这些事,还不如专注于成就四境来的痛快,但各人有其志,她也不想和柳叶过多辩论对错,只能说所处的位子不同,看到的世界也是有所差异的。
柳叶和司徒冷月往后几日,照常看病,照常休息,不觉间,腊月初八至,正是释迦摩尼成道之日,崇圣寺便早早的准备了百果粥与百花粥,更是邀请了不少人参加讲经活动,而柳叶与司徒冷月便在其中。
柳叶看到请帖的那一刻,就知道起风了,要不然再怎么请,也是轮不到柳叶二人的。崇圣寺建于南诏,位于大理城外两里处,西靠苍山,面对洱海,寺中有万佛千屋,壮观异常,故又被称为佛国。
寺中有三处胜景,一为崇圣三塔,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千寻塔,当然和王介甫所说的飞来峰上千寻塔不是一回事,其二为南诏建极大钟,其中南诏建极是年号,此钟径达丈余,厚过一尺,声可达百里,当真惊人,其三便为雨铜观音像,这观音像以乌铜铸成,高三丈,头戴宝冠,细腰跣足,全身金光灿灿,当真不凡,不过这观音像却是女相男身,正是观音女性化变迁中的神像。
腊八节一早,柳叶便和司徒冷月去了崇圣寺,而崇圣寺外却早已经排满了人,有些人更是昨夜便开始排队,以便能喝上一碗崇圣寺的粥,自是有不少和尚在外维持秩序,而柳叶等持有请帖,自是有人相迎。
柳叶信步其中,这崇圣寺外先是两排高耸入云的松树立于两侧,再往前走,便是正门,正门前有一池,池中有五彩之鱼游荡,池中央则有一座白玉所雕佛国,此雕像分五层,第一层为众生万象,二层比丘脱俗,三为济世罗汉,四为菩萨度生,五为十方佛陀。
过了这佛国之池,便能看见三塔,而三塔与钟楼相对,楼后是正殿,正殿之后便是雨珠观音殿。一路过来,这导引的小和尚便将崇圣寺各个建筑的来历,一一道来。而柳叶等人则被导引至跟后面的高僧殿,却是段氏皇族修行的地方。
柳叶进来的时候,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看来柳叶和司徒冷月却是到的比较晚的,不一会儿,人到齐后,只听一个小和尚道,“诸位还请肃静,师叔即将出来。”
不过片刻,一个清瘦面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只听这男子道,“贫僧祥真见过诸位施主。”原来大理皇室,哪怕到了崇圣寺,却也以名字作为称号,以示正统。这祥真和大理国主段祥兴、柳叶所见的段祥平以及当年在成都懒散王爷的段详正却是同一辈分,看修为,三境是妥妥的到了,只是不知道高深与否。
段祥真施礼,众人自是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回礼,只听段祥真道,“诸位素来有德于乡里,闻达于四方,今日乃佛祖释迦摩尼成道之日,贫僧斗胆,为诸位诵吟些许大藏经。”
此间除了柳叶二人,恐怕都是佛陀信众,段祥真此话一出,自是纷纷称颂,段祥真点了点头,便坐在蒲团之上,大藏经浩如烟,段祥真自是不可能全部吟诵,只是吟语经藏的部分,即便如此,这一颂便是两个时辰,段祥真诵的倒是不同于普通僧侣,字字落地,如清泉入耳,句句韵连,似绕梁之音,众人倒是听得如痴如醉,时辰一到,仍有多人不愿离去,回味其中。
段祥真颂完便走了,小和尚道,“请位,还请去斋堂享用一些米粥。”
众人一听,方才感觉饿了,纷纷起身相随,柳叶和司徒冷月走在后面,柳叶暗道,这段家人还真是耐得住性子,不过柳叶却不能急,反而不时对着四周指指点点,放佛真是在闲庭漫步一般,不得不说,崇圣寺的粥还真是不错,闻其气,淡雅清素,尝其味,甘甜醇厚,吃完之后,更是有一个香留唇齿,看来外面之人,倒是不算白等。
众人吃完后便有数十小和尚带着众人四处转悠,当然前来之人除了柳叶之外,少不得施舍香火钱,而柳叶转悠一会,便有一小和尚拦住了柳叶道,“施主,可想去药师殿祭拜一番。”
柳叶笑道,“好啊,正好祭拜下大医王佛,去病消灾。”药师佛全称药师琉璃光如来,又称医王善道式者大医王佛,药所佛发十二大愿,在佛教中是拔众生苦,消除病祸的一位佛陀。
崇圣寺药师殿也修的典雅庄重,一尊半丈左右的鎏金佛陀坐像在中间,左右有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柳叶来的时候,刚才讲经的段祥真也在其中,柳叶祭拜完,段祥真便走了过来,沉声道,“听闻大理城中来了两位神医,宅心仁厚,妙手回春,功德无量,今日的见,却是三生有幸。”
柳叶笑道,“刚才听大师讲经,听得药师佛十二大愿之时,心有同感,救天下苦实乃救我心,圆我道行,称不上功德。”
段祥真道,“我素来也喜医术,不知道可否赐教一二。”
柳叶道,“赐教不敢当,只是交流交流罢了。”
段祥真笑道,“二位请。”
段祥真便带着柳叶二人到了寺后的一片清幽之处,这里种满了各式药材,天麻、三七、当归、茯苓、血竭等等。
柳叶不住点头称赞道,“大理果然宝地,这琳琅满目的药材真真惹人怜惜。”
段祥真笑道,“也就先生你这样痴迷医术的人,才有这种感觉,寺中不少人,提起这药田打理便是头痛。”
柳叶道,“万象众生,各有喜好,找到磨练自已的那一道才能自由。”
段祥真道,“能找到本心固然好,可是,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修成正果的。”
柳叶道,“那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段祥真正色道,“修行一道,果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修行之心,我将修行之路作为铸诚,诚于己,诚于人,诚于事,诚于心,万物相诚,纵败无悔。”
柳叶赞道,“大师高德。”
三人坐于凉带,煮茶论医道,倒也自在,柳叶和段祥真论道一会,段祥真便道,“据我所知,阁下乃是草楼观高足,不知道来这大理所为何事?”
柳叶眉毛压低,细道,“大师既然知道我的来历,那想必也是知道我丹田破碎之事,此次下山,一来散心,二来,四处看看有没有机缘。”
段祥真露出一丝悲叹,“阁下之事我也素有耳闻,却是可惜的紧。”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师叔武功医木均是一流,倒是可为少侠看一看。”
柳叶故作大喜之色,“求之不得。”
段祥真微微一笑,“二位请跟我来。”
段祥真便将两人带到更后面的地方,只见远远地有一个人影,蹲在药田中,细细养护每一株药材,段祥真高声道,“师叔,您休息一下吧。”
只见那人一回头,看了看段祥真与柳叶二人,随即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衫,慢悠走了出来。走近一看,这与其说是老和尚,不如说是老农,不仅没有皇族的贵气,也没有和尚的慈悲像,反而露出一种木讷和迟钝,这老和尚过来后,段祥真才道,“这是我师叔,智庸大师。”
柳叶和司徒冷月躬身参拜,不过段智庸这个名字,柳叶似乎听过,段祥真继续道,“师叔,这两位是柳叶与司徒冷月高足,来自草楼观。”
段智庸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面色上没有任何表情,柳叶稍加思索,正色道,“五十年前,高氏八虎啸林,后来段氏出了一狂,力挽天倾之势。”
柳叶说完,段智庸污浊的眠神似乎有了一点光亮,但随即也就暗淡下去。柳叶这才肯定,这人就是五十年前的段氏狂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