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疲惫和糟糕过,作为一个半身人在这种细雨下就应该在自己的小屋中愉快的烹煮食物,或者坐在某个燃烧的熊熊的壁炉旁边一边喝着鲜榨的果汁,一边翻转着烤的焦香的香肠,可是看看现在,厚厚的雨衣黏在身上,脚下又滑又腻的烂泥,自己好饿啊,还有背包都快勒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该死的,没有了上午茶,没有了下午茶,没有了夜宵,有时候连午餐和晚餐都没有,真是要命啊。”梅里小声的抱怨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自己只在两个小时前下午茶的时间吃了两块冰冷馅饼,现在又该是晚饭的时间了,可是这样的雨天自己根本没办法生火给自己好好做点饭。
梅里摇了摇头,继续艰难的在泥地里跋涉着,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自己打死也不会离开穆特,不,应该是打死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小屋,而且一天从早到晚一定赖在自己的火炉边,绝不轻易离开。该死的索恩,哦,不能是该死的,应该是讨厌的的,对,讨厌的索恩,你就不能找个别人送信么,看看我,我是一个半身人,又矮又瘦,不能打架更不能战斗,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了,路上那么难走,现在还又冷又饿,等再见到你一定吃你好多好多的东西,花你好多好多的钱。不用等再见到你,前面就是奥尔斯瓦尔德,再有半天就能到阿尔道夫了,到时候去你们猎魔人的圣殿,要你们给我倒满热热的洗澡水,还要找人给梅里老爷拿刷子刷我的脚板,然后喝光你们的酒,吃光你们的腌肉,一块面包和奶酪都不会给你们留下,梅里老爷发誓,梅里老爷说道做到,一定要吃光。
奥尔斯瓦尔德的长戟旅店,一个满脸雀斑,四肢有些臃肿的年轻人正对着一个大大的木盆奋力的拿着一把大刷子刷洗着木盆里萝卜。这家旅店是个帝国瑞克领的退伍老兵开的,因为感念在长戟营服役的经历,所以这家又小又破的旅店就被他叫做了长戟旅店,饭菜说不上好,房间和床铺也更说不上干净,可是仗着老板曾经与当地的老领主一起上过战场,打过绿皮兽人和野兽人的交情,老领主把这个通往首都大路上的地段交给了老板开旅店,生意勉勉强强,倒是也不愁吃喝。
“胖子麦克!你的萝卜还要刷多久!如果十五分钟之内我没看到你把洗的干干净净的萝卜送进厨房,我就让你今天自己去清理马厩!”一阵烦躁的喊声传入了麦克的耳朵,身上一抖,手里的萝卜滑进了满是泥水的大木盆,木盆里的一大捧泥水瞬间溅在了麦克绑着一块肮脏围裙的大肚腩上。“倒霉透了!”麦克跳了起来,可是脏水早就渗透进了围裙下面的衣服。胖子麦克,哼,等着吧,将来我一定比你这个当了一辈子大头兵的老板强。
麦克重新坐了下来,手里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可是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自己将来也要参军,到时候凭着自己的本事一定大有作为,麦克营长?麦克团长?怎么可能?将来自己是要做将军的,到时候你这个当了一辈子大头兵的老板见了我是要行礼下跪的!你们都要喊我麦克将军,帝国最年轻的将军!到时候我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我看你们谁还敢小看我。到时候那些贵族家的小姐,有钱商人家的女儿,他们哪一个不是上赶子求着嫁给我,谁还敢说胖子麦克,你们到时候都要叫我麦克伯爵,麦克侯爵,麦克老爷。麦克手里挥舞着巨大的萝卜,仿佛手里的并不是萝卜而是一把宝剑自己在指挥军队冲锋一般,可是滑滑的萝卜并没有给一个年轻人的幻想多大面子,直接从麦克的手里滑了出去,飞进了下过雨后路上的烂泥里。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麦克的跑起来去拾取萝卜的动作,仔细听了听,又是一阵敲门声。“谁呀,这么大的雨还来投宿,没地方了,去别家吧。”可是外面的敲门声并没有停止,依旧在使劲的敲着。
麦克拉开门上的一扇小窗,向外张望了一下,可是并没有人,麦克又护着自己大大的肚腩弯下腰,拉开了下面一扇小窗,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半身人正在外面的小雨里瑟瑟发抖着,看的出来,这个半身人走了很远的路,虽然披着雨衣,可是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裤子和脚上全是泥巴。
“求求你行行好,我实在走不动了,让我在这里借住一晚吧。”半身人梅里声音沙哑的说道。
胖子麦克仔细打量了一下半身人,顿时心里一动“没地方了,走吧,走吧,去别的地方,你这么脏,进来我还得打扫,没地方了,走吧。”说着就要把小窗关上。
“别,求您别,我实在走不动了。”梅里嘶哑着嗓子哀求道,然后翻检着随身的挎包,然后把几个银币用苹果压着递进了小窗。“我只需要一个休息一晚上的地方,行行好。”
麦克接过苹果,手里不留痕迹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币发出叮当的响声,瞬间脸上一笑,“没地方就是没地方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求求老板,如果你能同意晚上清理马厩的话我也许有点办法,晚上让你睡在马厩里,但是房钱你得照付,这事儿没的商量。”
梅里咬了咬牙,最后耷拉下大大的脑袋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马厩就马厩吧,梅里知道自己是真走不动了。如果梅里自己继续赶路的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倒在路边,谁知道到时谁会把自己拖走。看到半身人点头,胖子麦克开心的咬了一口苹果,胖子麦克就是这么聪明,就这一会赚了好几个银币,晚上还有人给自己干活,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会自己跟老板说晚上有个半身人愿意打扫好马厩后,半身人愿意就睡在马厩里,来抵偿自己的房费的话,那么明天这个蠢货半身人的房费都是自己的,反正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又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伴随着的大门门栓拉开的响动,然后大门伴随着一阵“吱呀呀”刺耳的尖叫终于缓慢的打开了一道门缝,梅里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半身人在帝国境内实在没什么好要求的,更何况现在形势比人强,忍忍就好了,但是一想到晚上还要拖着疲累的身子去打扫马厩,梅里又是一阵的叹气,希望这家旅店的马厩不要太糟糕吧,不然自己一定会被累的爬不起来的。不过看看旅店院子里满是烂泥的情况,梅里觉得自己估计又要失望了。
“在这等着,我去跟老板说,至于他收不收留你我就不做保证了,如果你能多付点房钱或者给我几个银币当作小费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毕竟把一个又湿又冷还疲惫不堪的半身人朋友赶出去我也不忍心。”胖子麦克叼着梅里给的苹果,皮笑肉不笑的开始关闭大门,可是就要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推力连门带着胖子麦克一下又被推开了,胖子麦克一阵赶紧退后几步,不然刚才木质大门一定会拍在他的脸上。
一个穿着连身锁甲外面罩着一件长大衣身材极度健壮的人牵着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走了进来,他跟梅里一样,全身已经湿透了,头顶上的宽帽檐高帽正不住的往下淌着雨水,可是这个男人丝毫的不在意,而是随手把马的缰绳丢给了胖子麦克,吩咐道“打开大门,后面还有几匹马和一辆马车,然后卸掉马具擦干净马身上的雨水,用你这最好的燕麦和饲料来喂它们。”
“嘿,嘿。你是谁,我们这已经没地方了,你去别的地方,别给自己找麻烦,我告诉你,这的老板可跟当地的领主很熟的。到时候你可讨不到好果子吃。赶紧滚!”胖子麦克叫喊着,扔掉马缰就想上来推这个后进来的男人。可是男人一侧身,胖子麦克直接扑倒在了院子里的泥浆里。“来人啊,有人找麻烦啦,老板,老板,快来!”胖子麦克扯起喉咙大声的叫着。梅里看到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理会在泥浆里打滚的麦克,而是自己开始拉开大门。
一阵马蹄踩过烂泥的动静,蹄铁上带起的烂泥溅了梅里和胖子麦克一身一脸,先进门的男人重新抓住马缰,就这样恭敬的站在雨里,然后一辆黑色被装饰着帝国西格玛国教各种花纹的四轮马车被两匹高大的棕色骏马拉进了院子。梅里不怎么懂得分辨马匹的好坏,可即便这样他也看的出来,不管这些人骑乘的马匹还是拉车的马匹都是一等一的好战马。谁家这么阔啊,这么好的战马居然被人用来拉马车?
跟先进来的男人一样,他们所有人都穿着连身的锁甲和风衣,带着高高的宽檐高顶帽,几个人甚至有装饰这经文布条的板甲臂甲和板甲护肩,梅里更好奇了,他们不知道在这种雨天穿这种板甲会让板甲生锈么?等天晴以后锁甲和板甲一生锈,如果没有手艺高超的铁匠帮他们维护,那么这些盔甲可就全废了。梅里丝毫不顾及身上和脸上的泥浆,好奇开始打量起又新进门的马车,可是仔细一看吓的梅里跟胖子麦克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泥浆里,刚才只注意马车装饰的花纹和徽章了,这会再看去,原来马车后面的网兜里装着一大堆野兽人的脑袋,每个野兽人的脑袋上面都有大大的犄角,这些脑袋上面几乎都有被剑或者其他什么武器砍出的伤口,即便以野兽人扭曲的面貌,梅里也看的出来这些野兽人是被人活着的时候剁掉的脑袋,每一个脑袋都吐着舌头,面目狰狞。
站在旁边的男人又皱了皱眉毛,用空闲的手一把就把梅里从滑腻的泥浆里拽了起来,掏出几个银币拍在了已经目瞪口呆的梅里的手里“半身人,一会找那个蠢货给你弄点热水洗洗,现在低头行礼。别像那个蠢货一样。”
“是。”梅里好像知道这些人是谁了,因为他们跟索恩的打扮太像了,在帝国境内敢穿这身打扮的,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猎魔人,而且应该是个猎魔人的大人物。马车的门被刚才赶车的猎魔人恭敬的拉开,两个头发花白老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下来,一个身材不高,而另一个明显有一条腿不是特别灵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