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跟着是坠落,不停的坠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的坠落,‘野兽’仿佛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强壮的男人,而是一片枯干的树叶,随着两股力量的碰撞产生的狂风中被肆意的揉搓和扭卷。
‘野兽’他听到那个诱惑自己的声音在笑,那笑声震的他耳朵发鸣,他也听到索恩在低沉的默念着什么,但是那声音却充满着无可动摇的坚定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念叨着。‘野兽’觉得自己要吐了,但是自己说什么也吐不出来,耳朵里像是被塞入了一根烧红的针,这根针不光刺破了他的耳膜,更直直的刺进了他的脑子里。
天堂与地狱的力量不断地在‘野兽’强壮的身体上洗刷着,交汇着,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看着,忍受着。然后他听到了曼弗雷德·冯·卡斯坦因惊喜的哼哼声,‘野兽’也把目光投向了那苍白的头皮,然后顺着曼弗雷德头的方向,他看到了这个吸血鬼依旧在盯着那只青铜小碗,似乎对于发生在身边的这些异常丝毫感觉不到,但是曼弗雷德对面的亡灵巫师明显感受到了什么,但是他也只是迷茫的朝着自己望了望,但是他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然后也如同曼弗雷德一样把目光重新看向了青铜小碗。
青铜小碗中的景象像是在闪现一般,不断的有田野,山丘和海洋闪现,而这些场景出现的人物和情景也各不相同,有激烈的战斗,有无情的杀戮,更多是一队队军队举着各种各样的旗帜走入战场。然后是吸血鬼,他们疯狂的咬住各种人类,半身人,精灵,矮人们的喉咙,听着他们的惨叫狂饮着他们的鲜血。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曼弗雷德·冯·卡斯坦因满意的说道“我一直期盼着席尔瓦尼亚可以脱离帝国的统治,进而统治帝国!”
“痴心妄想!”‘野兽’强忍着呕吐感吼道,但是似乎谁也没有听到他的叫喊。
“投靠我们吧,投靠我们,我们可以赐给你力量,赐给你想要得到的一切,只要你投靠我们,你看到的,你渴望的,我们都会为你实现,你不爱你的女儿了吗?你不希望她回到你的身边了吗?你不渴望更强大的力量吗?”那个混沌邪魔的声音依旧在诱惑着他。
“不要堕落,老哥,坚持下去……不要受它的诱惑,不要堕落。”索恩的声音也在‘野兽’的耳边响起,但是却似乎因为什么,索恩的声音变得忽高忽低。
“玛莎已经死了……被吸血鬼杀死的……”‘野兽’情绪低沉的吼着。“她已经死了,死在吸血鬼恐狼的利齿下,她没有机会长大了……”
“我抛起了我的家,抛起了的名字,甚至抛起了我最爱的女儿,我都是为了战斗!为了复仇!但是我知道,连最敏锐,睿智的智者和法师都不能让她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我是席尔瓦尼亚的战士,是‘野兽’!”强壮的男人挣扎着,真的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在哀嚎一般。
跟着似乎是一声鞭子的炸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野兽如同被投入一个巨大的旋窝之中,然后他又回到了他的牢笼,跟着一口酸水喷吐在了运尸车的牢笼里。
曼弗雷德看着冒着青烟的青铜小碗,用手指捻起碗中的液体,在指尖缓缓的揉搓着,然后举到面前的鼻孔处轻嗅着。然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赫尔曼,这些幻象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赫尔曼·苟思特也用小刀一样的手指捻起青铜小碗里的液体,似乎并不着急回答曼弗雷德的问题,亡灵巫师更加干脆,直接把指尖的液体放在了口中,然后仔细的品味着。“我不知道,在记录中这只碗总会显示很多东西,很多事情也许还未发生,除非看见它的人放弃原先的道路,转而想要阻止它显示的景象,否则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这只青铜的小碗真不是一个好向导。”
“也许我该走了……”曼弗雷德也有些感到恶心,这在吸血鬼之中是不常见的,他掐灭了一直轿子窗外的一根粗壮的蜡烛,那是一支用人的脂肪制成的蜡烛,燃烧着幽幽的火光,曼弗雷德发出嘘嘘的声音。
如果把精神失常看作是总在做一件重复的事情的话,那么吸血鬼和人类无疑都是精神失常的患者,一方致力于铲除他们认为已经腐蚀了席尔瓦尼亚的邪恶势力,而吸血鬼,不管是弗拉德还是自己都以捕猎他们为乐。
赫尔曼没有理会曼弗雷德,他重新坐回了轿子,坐在了一张用人的皮肤和毛发编织的垫子上,而他的面前有一个灰白木材雕刻而成的读书台,这座读书台每一角都被雕刻成恶魔之爪的形状,这是曼弗雷德曾经送给赫尔曼的礼物,现在上面现在被赫尔曼放着用铁链捆绑着的大魔法书,书页沙沙作响,仿佛是鬼魂的窃窃私语。
曼弗雷德没有再去打扰赫尔曼,他踢了踢之前被他杀死食尸鬼的尸体,然后靴尖一挑,把它的尸体踢向了那些躲在树林里向他方向张望的那些食尸鬼。跟着曼弗雷德就随着一声张狂的笑声消失在了原地,而跟着,一条巨大的僵尸龙腾空而起,带着曼弗雷德向着邓肯霍夫城堡的方向飞了过去。
而在施瓦茨港,索恩正痛苦的从地板上挣扎起来,他的猎魔人长袍上满是灵能燃烧后的破洞,而索恩像是一个被从烤炉中刚刚拉出来的烤肉一般,浑身冒烟,还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道。
“灵能……真是有趣……”索恩从牙齿里挤出了这些话,但是几缕烟雾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也许我真该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轻巧的敲门声,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人,路易伯德王子已经在城外了,您吩咐过的,要我们通知您,您说要亲自迎接王子的。”
“告诉城内的卫队集结,我们去迎接王子!”索恩一下子拉开的房门,不过谁都看的出来,索恩的状况并不太好,如果不算他破碎的猎魔人大衣的话,他的身体似乎也不是太好,索恩踉踉跄跄的推开侍从,冒着白烟的鼻子里流着血,黑色的眼睛里也燃烧着狂暴的怒火。“不要叫我大人!我讨厌那个称呼,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大人。”
当索恩自己赶到施瓦茨港城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换掉身上破损大衣的打算,不过索恩总算为了表示对帝国皇室的尊重还是把满是鼻血的前襟的血液擦拭了一下,索恩没有骑马,就这样站在街道上,看着那些骄傲的瑞克领卫队护送着一顶轿子缓缓的向前前进着。
到来的队伍如同一条金、银和钢铁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荡荡涌进了施瓦茨港的城门,这只部队足足有三百多位骑士组成,由引以为傲的卡尔家的封臣与骑士,还有瑞克禁卫所组成,这还不算那些配属给骑士们的侍从和步兵们。
初冬的冰冷北风拍打着他们头顶高举的十数面的旗帜,上面綉满了象征着卡尔·弗兰兹皇室和瑞克领的金色狮鹫,索恩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喜欢这样招摇的队伍。
索恩拦住一个打头的骑士,冷冰冰的命令道“让路易伯德王子来见我,你们去军营报道,那里会有人安排你们。”
“这个……”骑士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年轻人拦住自己的去路,不过考虑到对方一身猎魔人的装扮,他还是尽量保持着礼貌的态度“西格玛教会的圣殿骑士先生,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把王子亲自送到皇帝陛下身边,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
“命令改变了,有人会向你解释,我是索恩,猎魔人现在的大团长,卡尔把王子托付给我了,从现在开始我来负责路易伯德王子的安全。”
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打断了索恩和骑士的交流,一个男孩穿着一件崭新的皮甲站在了骑士的马前。“您就是索恩大团长吗?见到您真好,我可以见到我的父亲吗?”
索恩没有回答,而是先是打量了一下男孩,男孩的皮甲很新,作为一件护甲明显不合格,像一件装饰品式的衣物多过像一件用于战争的保命的东西。男孩的脸被北风扑的有些紫红,看的出来,这个男孩一路上一路被安排在马车和轿子里,突然被北风一吹,霎时间变的有些狼狈。
索恩又皱起了眉,华丽的皮甲上没有皮革的腥味,反而有一种贵妇人身上特有的,如影随形的香水味。
“路易伯德,施瓦茨港听候你的差遣,你的父亲几天前出发前往前线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将在一段时间内负责你的安全和教导。虽然我对此并没有多少兴趣……”
男孩明显没有想到索恩会如此的直白,这让男孩和他身边的骑士都感到了十分的尴尬。但是他们的尴尬并没有因此结束。索恩一把拎住路易伯德王子皮甲的后领,像是拎着一只无助的小猫独自一人向着城内的庄园走去。
有的骑士和封臣想要阻拦索恩,不过他们很快被穿着红色长衣和黑色长裤的席尔瓦尼亚的的士兵拦住了,他们只能纷纷下马,城里的马夫也赶过来替这些人牵拉马匹,以便这些强健的战马可以尽快回到为它们早早准备的马厩之中。
“大人,大人,可以把我放下来吗,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小男孩在索恩的手里挣扎着,不过索恩并不理会。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施瓦茨港吗?为什么会来到战争的前线?”索恩冷冰冰的提问道。
“大人,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有人接到了一封渡鸦送来的信,父皇让人把我送到施瓦茨港来,然后我就遵命来到了施瓦茨港了……”男孩依旧在挣扎。
“放屁,我给他们的命令是好好在阿尔道夫保护你的安全。”索恩毫不掩饰的骂道“但是很显然有人篡改了我的命令,他们把你们送到了这里……路易伯德,我不管你是什么王子,在前线,敌人不会关心你是不是一位王子,更不会有人关心你是不是有反抗的能力,但是你却冒冒失失的跑来了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大人……”
索恩打趣的问道“你在打算推卸么?”
“不,请您原谅……”男孩压抑着沙哑的声音回应着索恩,但是却又仿佛在劝说着自己。不过索恩还是感受到,即便男孩的声调因为故意控制而正常,但是只要低头看出,就能发现男孩颤抖的白皙小手以及两条无意低垂的两条胳膊正在无法控制的颤抖着,痉挛着。
男孩被索恩提溜着来到了一间卧室,老橡木材质的低矮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颗装饰用的绯红色石榴石与月长石,一根融化一半的白蜡蜡烛,除此之外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同样老橡木材质的木床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处宁静娇小的卧房,光线暗淡,厚重的枞木房门距离床榻不足两米,堆积黑灰的壁炉静静嵌在床对面的墙壁,与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的墙上挂着几条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织锦,绸缎表面纹绣着一条红色的巨龙,标记着这间房子曾经主人的光荣历史和丰功伟绩。
一束阳光从窗外的玻璃外投射而来,纤细明媚,照亮一块临近的地板,却也笼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见的漂浮灰尘。屋子里弥漫这一种奇特的味道,仿佛是墨水与羊皮纸交融而成的书香,却又隐隐有股子焦糊味道。
索恩踩过嘎吱嘎吱响的地板,把路易伯德放在了房间的地板上。“你最近要住在这里,一会有人会来帮助你收拾房间,不过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完成,有任何需要你也可以通过他来找到我,但是我不保证我都能同意。”
“大人,是的……”男孩想要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很快被索恩打断了。
“每天你要下楼来与我一起吃早饭,然后我会安排人教导你学习,上午是学习书籍上的知识,而下午,你会有战斗技能的教学。希望你能适应,还有,我只在提醒你一次,不要叫我‘大人’。”
伴随着被索恩带上的房门,男孩有些迷茫,不过很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和一阵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思绪。
“王子殿下,您的仆人为您服务,我可以回答您的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