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锁破坏了哪对姻缘?”和尚紧紧的追问道。
黛玉猛然发觉自己失了口,不知如何回答,忙遮掩道:“你说金玉良缘,最终宝姐姐也没有真正的嫁给那个有玉之人。”
“世人都笑我言痴,不晓真情暗中藏。”疯和尚随口唱了一句。
黛玉不知何意,疯和尚笑着说道:“世间有玉之人何其多,你可知何是真玉,何是假玉,更何况,金玉良缘,是何金,是何玉,你又如何知晓?”
黛玉听得更是糊涂,这个疯和尚继续说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命中有时终归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说罢转身离去,嘴里唱着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都道是金玉良缘,又岂知哪个是金,哪个是玉?
金不是那个金,玉又岂是那个玉?
错点了鸳鸯谱,又怎怨我的言?
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终归是玉落金山,金揽玉,这又是哪个金,又是哪个玉?”
黛玉早就愣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金锁发呆。
水溶跟了出去,只见这个疯和尚,身后还跟了一个颇足的道人,二人边唱边走,竟在眼前模糊了,转瞬没了踪迹。水溶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前什么人也没有,空留了歌声在空中回荡:
“都道是木石前缘,又岂知水木情怀。
纵使情怀千千万,水滴成冰当有难,潇湘竹里得生还。”
水溶也感觉到这二人实在是奇,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水溶回到屋内,看到黛玉正抱着沐儿坐在床上发呆。
水溶坐到黛玉身边,轻轻地揽住黛玉。黛玉手里攥着那个金锁,自言自语道:“这锁我当真要给沐儿戴上不成?”
水溶还未说话,沐儿已经从黛玉手中夺了那个金锁过来,金锁上有一个细小的链子。
水溶从沐儿手中轻轻地拿过了那个金锁看了看,将它给沐儿戴上,沐儿看着,又高兴不已,咯咯的笑着。
“真的要用这金锁栓住沐儿的将来吗?”黛玉愣愣的问道,话语里带着几分伤感和无奈。
“我聪明的玉儿,你怎么如此看不透呢?”水溶看着怀里的黛玉和沐儿,说道。
黛玉不语,只是不解的看着水溶。
“何为金?何为玉?我们沐儿的这块金锁又是在何处能碰到玉?而哪块玉才真正是与我们沐儿相配的,谁又能知晓呢?‘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没有莫强求’,我们何须太在意,就当沐儿的护身之物戴在身上就可以了,命里有的,自然会遇到,我们何必强求呢?”水溶慢慢的说道。
闻听水溶的话,黛玉心下一震,整个思绪竟然豁然开朗起来,想必这宝玉的金玉良缘又岂是宝姐姐的金锁?可惜了薛姨妈和王夫人空忙活了一场,也不过是‘错点了鸳鸯谱’。
这时候紫鹃和蓝庭也进来了,见沐儿好了,自然是高兴的很。那个老板娘上来给各位斟了茶。因为忙着沐儿的事情,黛玉也未曾好好谢谢一直帮着忙活着的老板娘,此下终得了清闲,所以拉了老板娘坐下来,这一拉不要紧,黛玉抬头看老板娘,不觉吃了一惊。
黛玉抬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老板娘,不觉吃了一惊。
有几分熟识,莫不是她?没错,正是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她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为何成为这里的老板娘呢?“那掌柜的是”黛玉心下想着,这掌柜的莫非就是薛科?想着这些竟不自觉地说出了口,但话说了一半,方觉得不妥,就生生的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邢岫烟闻听到没脑,反倒笑了说道:“没错,这里的掌柜的就是薛科。”
邢岫烟是如何到这里的呢?
原来邢岫烟的父母先后过世,邢岫烟得把父母的尸骨带回老家安葬了,可惜又没有银子,而邢夫人那里肯定是不肯出银子的。邢岫烟那叫一个愁啊,可父母死的时候一再叮嘱自己要葬回祖坟,邢岫烟则每日愁眉苦脸,不止如何是好。
这些事情,偏让王夫人看出来了,她看着邢岫烟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就打听了一下,邢岫烟就都说出来了。王夫人也是看着这个孩子可怜,再说了也是薛姨妈今后的侄媳妇,更何况现在的薛蟠也没个指望,不还是指望着薛蝌吗?所以王夫人私下里就同自己的妹妹,也就是薛姨妈商量,薛姨妈一听,也没什么好说,马上准备了银两让薛蝌送去。恰好赶上薛宝琴的婆家要求将宝琴送了过去完婚。反正也是顺路,所以薛蝌就顺路带了邢岫烟一程。其实这个时候,也都不太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了。
不过二人还是恪守礼节的,平日里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终于邢岫烟到了她的目的地,薛蝌送下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晶莹透彻的玉镯,道:“这是早年我母亲戴的,可惜她去的早。早说好留给她的儿媳的,想着现在戴在你手上也不唐突。”
邢岫烟欲推辞,让薛蝌给拦住,拉起邢岫烟的手给戴上,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拉手,邢岫烟仔细的看了看这个玉镯,上面一个薛字。邢岫烟还是羞涩的摘了下来,重新递给薛蝌,道:“待你娶我那一日,你再给我戴上不迟”。
无奈薛蝌收了起来,想着妹妹嫁了,等回来二人就可以完婚了,也就不太在意了。这样二人就分开了,邢岫烟在家乡安置了父母,一切还算顺利。不过祖籍的亲戚走要走动走动,毕竟难得回来一趟,这一走动就过去了几个月。
当邢岫烟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发生了几起大的事情,贾元妃死了,贾家被抄了,甚至忠顺王府、西宁王府都被抄家了。邢岫烟站在大街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想着宝钗作了东平王府的侧王妃,所以到了东平王府,发现东平王府早是人去楼空,而且还得到消息说宝钗已经病逝了。
这一下邢岫烟可傻了,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她也想过去北静王府,可自己同黛玉并不是很熟络,更何况一旦弄不好再把黛玉牵涉进来,岂不是添乱子吗?
邢岫烟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期翼着能碰到什么自己熟识的人,可是人家一听贾家,早就直摇头摆手说不知道了。是啊,这个时候谁还愿意惹事情呢?
邢岫烟用自己剩下的一点银子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看着越来越少的银子,邢岫烟心下更是急啊,所以每日都是上街不停的寻找。
这一寻找不要紧,被人盯上了。
话说京城已经被丛城外挤进来的灾民弄得脏兮兮的,而且京城已经有了风寒,据说就是这些灾民带进来的。所以上面有令封城,不得让灾民进入京城。而京城内的巡捕们也开始大肆搜捕那些已经进了京城的灾民,以达到驱使他们出城的目的。
而邢岫烟就这样每日在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晃荡,自然逃不掉那些巡捕的眼睛,当然也要遵循这规律,就问邢岫烟家住哪里。邢岫烟当然不敢说自己住在贾家啊,所以就说到京城寻亲戚,偏问了亲戚的名字,邢岫烟又不知道如何作答。这就更坚定了巡捕们的判断,这个女子肯定是混入京城的灾民而已。所以也不听邢岫烟解释,当然邢岫烟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就这么生生的被抓上了车,被送了出城。为了避免这些灾民再堵在京城内外,这些巡捕真是下了大力气,将这些灾民往北送出去很远很远,邢岫烟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每天只给那么一点点吃的,邢岫烟这个弱女子早就没有了力气。他们被扔到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还好邢岫烟手里还残存着一点银两,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客栈,咬着牙,邢岫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那个客栈,刚一进门就晕了过去。
开客栈的是一对老夫妻,心眼也蛮好的,忙把邢岫烟扶进屋去,灌了些水。邢岫烟醒过来就住到了这里,可惜毕竟银两很快就花完了,这对老夫妻也大概知道些邢岫烟的事情,邢岫烟只说去京城找未婚的丈夫,结果没找到。老夫妻也觉得她可怜,况且邢岫烟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里,手脚勤快,所以这对老夫妻商量了一下就留了她住下来。
其实这对老夫妻还有一个想法,因为这对老夫妻一直也没有孩子,所以这客栈一直也没有个人接替,他们早就想罢手了,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接管。邢岫烟住在这里的日子,两位老人细心观察了许久,而邢岫烟父母又双亡了,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就这样邢岫烟在这里住了下来。
虽然邢岫烟心灵手巧,上门也有些提亲的人,但都被她回绝了,她心下想着有朝一日,薛蝌会来找她的。可这么远的路程,薛蝌能知道她在这里吗?邢岫烟心下也没有底,但她的心意已绝,无论是否能再见多薛蝌,她也不会再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