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开明书苑的一间屋子里,挨在床边的碳火炉已经没有了热度,椅子上靠着的一个侍女仍然打着瞌睡。
一个喜鹊忽然从那微掩着的窗缝里飞入,扑哧扑哧翅膀盘旋在房间里,然后一个不小心撞在床帘上,发出叫声,这才惊醒了那侍女。
侍女赶紧先打开门窗,然后返回驱赶这只喜鹊,当她走到那床边,却看到床上的景言微微张开双眸。
她下意识地怔了一会儿,然后才飞速上前笑道:“景小姐,您终于醒啦?”
景言看着眼前的侍女,轻声问道:“我躺了多久?”
“……都有两天三夜了。”侍女算了算时间说道。
景言听此,捂着伤口立即起身,然后就听到院子里有些杂声,便问道:“外面怎么啦?”
侍女立马跑出门去,喊道:“外面怎么啦?景大人醒了!”
听到景言已经苏醒,院子里几个外务司衙役赶紧停下手头的事凑近房门,紫离也带着陈青赶来后院儿。
景言随手披上一个袍衣走到门口,紫离远远看见她便冲上前去。
还不等紫离开口,景言就疑惑地问:“继贤呢?”
紫离指着陈青道:“这个人说张继贤被刑部关进了牢里。”
院子里顿时一片哗然。
景言陷入沉默,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几个知情的百户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景言。
紫离看着虚弱的景言说道:“我去找李归静大人。”
陈青急忙道:“来不及了,张大人马上要被带去都察院。”
“为什么?”景言与紫离异口同声道。
“我也纳闷儿,少有这样的事儿。路过大牢院子的时候碰巧看见张大人,就顺嘴问了问牢役,这才知道的。”陈青说道。
“还是得去找李大人,这事他们虽理亏,但不能直接让外务司的兵把人劫过来。”紫离左手握住绣春刀准备离开。
“好,那你去吧”说罢景言又看着陈青道,“你能带我去找张继贤吗?”
“行,那得快点。”陈青。
“其他人,守好开明书苑。”景言尽力用最大的声音喊话。
院子里的书苑子弟们一同拱手说道:“定守好书苑。”
其实景言心里清楚,没谁会来攻击开明书苑,她只是想借个由头把大家都留在这里,自己亲自去办点儿事情。
景言随后立即返回房间,由于找不到那套军装,她干脆打开自己的背包,将携带的一套备用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
院子里的人群还未散去,就在这时,景言房间的门打开了。
只见她披散长发,身着一件轻薄白衬衣和一条浅蓝牛仔裤,脚踩小牛皮靴,左腰挂短刀,右腰配枪,走出房门走到人们眼前。
看到这样的她,众人瞪着眼睛暗自惊叹,对着奇装异服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更是对那纤细的身躯充满敬畏,可谓叹为观止。
就连一向只看戴宁儿的陈青都呆住了,这样的清纯而现代的装束,站在这一群古代男人当中,果然像走错片场一般。
在众多目光之下,景言没那个心情害羞,她只有二十二岁,伤未痊愈,身体又虚弱,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脚上,迈出有力的步伐穿越人群。
陈青赶紧追赶上去。
众人见她离去,又都拱手道:“愿景大人顺利归来!”
开明书苑的人们敬畏张继贤的同时,无一人不爱戴这年轻靓丽的副院长景言。
陈青和景言以飞快的速度到达刑部衙门,陈青自己进去探明情况,却发现押送张继贤的队伍已经出发。
然而此时景言的伤口已经出血,包扎伤口的布被染红。
陈青忧心景言的身体,景言却说没事儿。
她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握着手枪跟在陈青的后面,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嘴唇和面容都憋成了白色。
陈青见他状态不对,也就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说:“没事儿,我问过熟人了,他们往南边的大路走,若去都察院则要绕个大圈子,而我们从这小巷走,转眼就能到,你可以慢点儿,不必着急。”
“这事儿正常吗?”景言问。
“什么?”陈青。
“你刚刚在书苑不是说这事儿少有吗?”景言。
陈青回想了一下,边走边说道:“对呀!这事儿不正常啊,听我那负责口供的兄弟说,昨天刑部都定案了,今天却要去都察院,猜不透这章程啊。也不是三司会审,总之啊,有猫儿腻!”
景言道:“去都察院还绕这么远的路。”
“对呀,而且他们没有囚车,完全可以走我们这条……”陈青随意说道。
景言听者有心,立即振作起来:“快走,去找他们……”
见景言起身奔跑,陈青跟着跑了起来,边问道:“怎么啦?”
景言道:“像继贤这种官职,定死罪是不是得走程序。”
陈青道:“京官定死罪,严格着呢!”
景言气喘吁吁道:“你不知道,外务司的人刚刚告诉我,张继贤前两天惹了大事情。”
陈青道:“所以……”
“所以,他们要私下死刑!”景言道。
“……跟我来,右边这条路……”
张继贤没有穿囚服,但手脚却被扣上了锁链,被八个人刑部衙役带路走到了宁安街。宁安街的东面向来清净,人烟稀少。
到了那里,旁边的差役们便开始相互传递眼神,并且左顾右盼。
张继贤忽然觉得隐隐不安,他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到,刑部在谋划着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直到忽然从旁边的小巷里杀出一群衣衫褴褛的杀手,他才确定了这一点。
那些杀手发出吼叫声冲过来,先是和那八个衙役假意地打起来,这是做样子给路上的百姓看的。
待零星几个百姓逃离事发地点,那几个衙役也就暗暗撤下,只剩下张继贤和那些杀手留在原地。
张继贤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由得暗自苦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玩死在朝局里,忽然有些想念朔东城,想念升平和领长,但更放不下的是景言和宁儿。
在京城犯案,杀手没有时间等待,为首的直接走向张继贤,右手握紧一把雁翅刀,刺向他的腹部。
“砰、砰!”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闭着眼睛的张继贤突然嘴角微微一笑,左眼竟流出了一滴眼泪。
在张继贤的身后二十米的地方,景言侧身举着手枪对准那人开了两枪,那人立即倒地。
陈青也被吓住了,但他没时间发呆,赶紧抽出雁翎刀如飞燕一般冲入敌群。
景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扣动扳机,每一声枪响,便有一人倒地。
待一梭子弹药打完,她边换上新梭子边走向张继贤,顺势用左手拔出短匕首。
在她停顿之际,杀手们竟已经不敢靠近她,他们已经被她手中的火器给镇住了。
张继贤回过头看着景言,虚弱不堪的景言也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