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尽的混沌。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最终融成了一股绝望的黑色,而黑色中却又夹杂着无数繁乱的艳丽色彩。一切的一切又像一场狂乱的巨型漩涡,将缤纷绞碎,将疯狂融合。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而就在这场形与色的崩坏中,出现了一团似有若无的能量,而随后瞬间被漩涡吞噬。可再下一次翻转,这股能量再度出现,也再度被撕碎,可这一次,能量却比上次有了增长。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事物可以告知这场轮回到底进行了多久。可当混沌本体有意识的去发现时,那团在狂乱中被无限毁灭又重生的能量已经出现了形体,出现了色彩——
形似雷电,色如青蓝。
萨亚学院,内院,萨亚第一医院。
“咳……咳咳……”
刚入夏的温度虽没到三伏天那样的炎热,但比春季的温度还是高了一些。这种只需盖一层薄被就能享受到的温暖,是专属于此时的恩赐,舒适且难以离开。此时的人们无不想多在床上赖着与被子厮磨。但明亮耀眼的阳光可不会让人们如此慵懒,每当它扫过人们的窗前,总能“叫”醒一些眼睛被阳光刺的难受的小懒虫。虽然只要翻个身就能躲过,但有些人可没法做到。
“呃……啊……”
强烈的不适感刺激着大脑向双手传输运动的神经信号。虽然主观意识下的双手知觉依然似有若无,但潜意识已经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强制双手遮在眼睛上去抵御刺眼的阳光。
“咳咳……”
沙沙……沙沙……
静谧的房间里开始响起身体与棉布之间的摩擦声,主观意识还在寻找身体各处的感知,可许久未被激活的身体就像一台迟迟无法启动机器,可使用者已经着急了。
“啊……呃啊……”
随着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知觉也在渐渐回归到主观意识的控制下。发现自己可以控制一部分身体后,主观意识开始同时控制身体大部分已经能主观运动的部分,试图带动身上还未苏醒的地方。
“啊啊……啊!!”
咚!!!
“怎么了?!”
房间里传出的一声巨响,吓的一名穿着淡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性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
“怎么回事?”闻声而来瓦朔德站在了病房门外。
“那个……可以帮忙吗?”
身穿蓝白相间病号服的凯恩,上半身正被护士从瓷砖地板上抬起,不过从吃力的表情来看,护士小姐好像并不能抬起这位成年男性。
“刚醒就这么能折腾?”瓦朔德叹了口气走过去抬起凯恩的腰,一把把他扔回了床上。
“呃啊……”凯恩哀嚎着瘫在床上。
“没事吧?”门口又传来另一名女性的声音。
“没,这小子从床上摔下去了。你先忙你那边吧,我这边有活了。”瓦朔德向外回应到。
“了解~!”
……
终于缓过神来的凯恩一边被护士小姐摆好身子半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一边自己扭着还不太灵活的脖子环视着自己现在在的地方。
房间大概是十平方米的样子,从门口来看是一个横着的长方体。自己的病床就靠在房间最右端的中央,而床头的右方就是一个双扇外开的窗户,刺眼的阳光正源源不断地从斜上方的天空中倾泻进这个小房间中,其中一股的目的地正好就是自己的床头。
唰——
瓦朔德走到一旁拉上了窗帘,这下凯恩的眼睛终于放松了下来。
床头右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自己不认识的白色四瓣花;左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水壶和几个杯子。
等等……水!
“咳咳——!”
一股强劲的生理需求指使着凯恩朝着水壶咳嗽了两声,这时凯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唇干舌燥的无法忍耐了。他紧紧地盯着水壶,向一旁的护士小姐示意。
护士小姐也心领神会的给他到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嘴边。
“咕噜咕噜……哎?!”
凯恩才喝了没两口护士小姐就把水杯拿开了,可这点量现在根本不够啊!
“你的消化系统已经二十天没有运作了,现在必须少吃多餐让它慢慢恢复。”护士小姐看着凯恩可怜巴巴的表情,残忍的斩断了他的想法。
二十天……二十天?!
凯恩似乎抓住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点。表情惊讶地看向了瓦朔德。
但瓦朔德似乎并没有打算回应他。就在这时,门口又有两位护士小姐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一个长着明显的尖耳朵,后面那一位带着眼镜。两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应该是医疗箱的东西。此时凯恩发现,这三位护士小姐看面相应该没比自己大多少。
“醒了是吧?接下来是常规的生理数值检测,你躺好就行。”为首的护士小姐发话了。
还没等凯恩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另外两位接着就开始脱他的衣服——
“??!!”
从小到大连女生都没怎么接触的凯恩可没见过这种阵势,肌肉瞬间僵硬的和铁板一样,脸也羞红了大半。
“麻烦看一下这边!”眼镜护士忽然叫了一声。
“?”
凯恩刚把视线移至她的脸上时,一股奇妙的感觉顿时冲进了大脑,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体各处也放松了下来,羞涩与尴尬的感觉也随之抛诸脑后,整个人就像被泡进了糖水里一样,只能听见外部朦朦胧胧的声与像:
“麻醉完毕,可以开始检查了……”
“脉络针定位完毕,检测系统启动,数据记录开始……”
随着话语落下,几个半径约有半米的圆形橙黄色法阵从自己身上亮起,在自己身上循环移动着。
法阵缓缓移动的轨迹仿佛催眠一般,盯着看了几个循环后,凯恩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喂,醒醒。”
朦胧中的凯恩感觉好像有人在拍自己的头,挣扎了一会发现肢体依然动不了后,他才睁开了眼睛。
此时,之前左边的三个护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粉色长发的女性坐在自己床边。如果仔细闻闻的话,她的身上似乎有一丝酒味,这并不是酒精那刺鼻的清凉味,而是货真价实的酒的醇香味。但除了酒香外,还有一丝别的香味混杂在其中。是香水吗?
“瓦朔德老师,他醒了~!”
眯着的眼睛就像根本没有睁开一样。缓慢慵懒的声音从她的嘴里传出,像是赖在床上不想起床的撒娇声一般。如果要具象形容的话,刚淋上蜂蜜的新鲜千层饼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可真能睡的,上个麻醉都能睡一个小时。睡了二十多天了还没睡够吗?”
依然站在窗边的瓦朔德一边揶揄着,一边走到他旁边。
凯恩四下望了望,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穿好还盖上了被子。努力回想,记忆也只停留在了护士们扒自己的衣服——
一想到这,才反应过来的凯恩脸又红透了,他潜意识是想赶紧在另外两人没有发觉之前把头缩进被子里缓过这一波。可实际下来,自己僵硬的身体根本不允许这样做。左右都是人,想扭头躲都躲不了。在这过去和现在的双重尴尬下,凯恩放弃了思考。
“哎?你怎么脸红了,是太热了吗?啊,正好护士小姐送了粥过来,你坐起来喝粥吧~”
身边的女性察觉到了自己的脸红,但又立即转移了话题。
既然已经有了台阶,凯恩怎能不下?红着脸的凯恩使出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脖子点了点头。
瓦朔德并没有说话,只是从床下抽出一张凳子坐在他的旁边,脸上凝重的表情像是藏着什么事。
“啊——”身边的女性端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碗,从里面舀出了一勺粥递到了凯恩的嘴边,淡淡的肉香开始在他鼻边弥漫。
一勺清粥入口,凯恩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自己的嘴巴现在最多只能张开,咀嚼什么的根本做不到。但嘴里的粥在舌头的搅拌下滚了几圈后,他发现自己嘴里全是一粒粒细小的小点,根本用不着咀嚼就可以下咽。
“医院特供的流食哦,感觉还不错吧~”
虽说流食在医院里都是非常普遍的存在,但在一直在乡下生活的凯恩确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
一口咽下肚,胃中温暖的感觉彻底激活了他的食欲,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饥饿感席卷了他的大脑。
看着凯恩狼吞虎咽的样子,瓦朔德似乎松了一口气。
——
半碗粥下肚,瓷碗也已经见底。凯恩虽饿也只能忍着了。
“那我去还碗了~”见凯恩已经放弃求食的念头,身旁的女性便笑着端起碗离开了病房。
待关门声响起,病房里重新陷入了寂静之中。
瓦朔德依旧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闲下来的凯恩也终于可以好好的放松放松了,从刚醒来到刚才自己一直被牵着转,现在终于消停了。
时间在这个房间里一分一秒的过去,但气氛却开始渐渐的焦躁起来,这一切都来自凯恩那逐渐惊恐的表情。
放松下来后,凯恩终于有时间去思考一些最基本的问题。比如说自己在哪?
进而就会想到雪山的事情,再一步就是凯玟为什么不在这,蕾莉莎又在哪,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呼……”瓦朔德看着凯恩的表情意识到时机已经到了。
“终于发现了?亏你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你也别急,你现在刚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就安静的待好了,反正你现在也说不了话。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凯恩张了张嘴“啊”了几声后,无可奈何的瘫在了枕头上,只能一脸疑惑的看着瓦朔德。
瓦朔德抱着胳膊翘起腿,像是在酝酿些什么。
“那么,这一切该从哪里开始讲呢……”
……
“在确定行程后我们提前三个月向瑞因镇旅游局提交了申请,并让有意向的旅店联系我们。几天后我们收到了几家旅店的回信。而就在这些回信中我们发现了你父亲写来的信。”
瓦朔德断断续续的给凯恩讲述了这四年来计划的全过程,时间马上就要接近正午,故事也马上就要说完了。
“回信的寄件人上填的虽然是你家旅店的名字,但整篇信却用的是我们三十年前的暗码编写。起初负责路程管理的维尔德并没有发现信件的异常,毕竟这种暗码我们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弃用了,也就没有再教给新生代。但你父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在信中自然的提到了一个事件的名字,一个我们萨亚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在世界史上那次事件有着自己的官方命名,但在我们萨亚人自己的历史中,它有着另一个名称——‘血色蔷薇’事件。
“维尔德虽然看不懂暗码,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你父亲信中的一句话——‘花园里种的红蔷薇也快开花了’,就是这句话让维尔德起了疑心并将信给了我们几个老一辈。说实在的,即使是我们在将近二十五年没有使用的情况下,除了知道这是暗码之外已经很难破译了。我们还是从图书馆里翻出了三十年前的暗码编译书才搞明白。可你的父亲一点都没有忘记,可想在离开萨亚的三十年里他依然在独自练习使用这套暗码,期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用上。”
瓦朔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嘲讽的表情,不自觉的哼笑了一声。
“这家伙之前还说不想回萨亚呢,死要面子。”
“呃……哈哈……”听到这,凯恩附和的尬笑了两下。
“在我们重新学会老暗码,并对你父亲进行了几次试探确认真的是他后,便把整个计划与分析结果都用暗码告诉了他。他也很快回信表示全力辅助这次行动,同时还补充了我们结论里几个不清楚的点,完善了整个分析过程。随后我们一起敲定了具体的行动流程以及人员,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算进来的。”
“……”
所以他就完全没有告诉我。凯恩心里不爽到。
“之后就是行动的过程了,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在登顶与这个’神’的交战过程中,我们没有料到它能在雪层下方控制能量,导致它将整个山头全部炸毁,我和你父亲就直接摔到了山腰。那时只剩下了神力全开的蕾丽莎在空中与它作战。”
虽然经过之前的讲解凯恩已经知道了蕾丽莎是神力的传承者,但听到这还是不由的觉得震撼。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蕾丽莎告诉我们的了。她在空中击溃了试图逃脱的花儿,回收了剑与它的本体。但此时回收装置已经遗失,她只好使用压制法阵暂时困住花儿。在收容了花儿后她便第一时间去找你,那时的你已经是濒死状态了,幸好她即时赶到。在救活你后她就准备带你下山去找我们,可就在这个时花儿突然苏醒并突破了压制法阵,然后它干了一件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瓦朔德吸了一口气。
“它寄生在了你的身上。”
“?!”
——
“瓦朔德老师~!”
此时已是正午,刚走出住院楼的瓦朔德正在想自己的午饭吃什么,后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你那边忙完了?”瓦朔德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追上自己。
“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几天也只是例行视察,看样子他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粉色长发的女性轻快地跑到了瓦朔德的身边和他并排走着。
“唉,我这边这位估计还要在床上躺个十来天。刚刚只是粗略的给他解释了事情一下来龙去脉,接下来要解释给他听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又不是理论老师,想着我就头疼。”瓦朔德有些面露难色,“维尔德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这事还得让他来。”
“唔……小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都二十多天了哎。”
“但愿吧。克瑞斯的盘查可没那么简单。”瓦朔德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学期可有热闹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