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怀帝八年,山林域兖州,白色的雪花蜂拥而至,也盖不住滚烫的血河。
镇北大将军叶琥,奉命驻守山林域,领三十万大军抵抗后金。这一仗已经打了三年,自三年前后金举国入侵,叶琥立下让土灭金之策,已经在兖州、燕州两地绞杀了后金十数万人。
前方的战场有士兵正在前检查战场,偶尔看到未死的后金人,会上前补上一刀。此役叶琥亲率五万并州骑,绕过十万大军的封锁,从后方插入了后金大阵。狠狠将后金在兖州立下的防御割裂,并一举击杀了后金的左路大将都尔业。
并州骑军一向以千里奔袭,以一挡十的威名震慑于世,但大获全胜的叶琥心底并没有半分喜悦。此时骑在马上,横刀向前的叶琥,心中念叨的,是被燕王强行带入京都咸阳的家人。
叶琥的长子叶瑾宸,女儿叶芷瑜,还有自己温柔的妻子,苏玥堇。
“玥女回眸倾城颜,堇荼如饴周膴膴。”
看着低头念诗的叶琥,周边亲兵并没有多说什么,自燕王将其家人带入京都后,大将军就总是会发呆。但就是这个偶尔文气一回的男人,是整个大楚最年轻,最耀眼的将军。
“大将军,咱怎么说?再去杀他一阵?”一个背负长弓的男子骑马而至,脸上尽是笑容,并不像是刚刚经历了大战的样子。
“后退,和军师大军汇合,后金人不是傻子,虽然都尔业的中帐被咱挑了,但那是因为阿固礼以为我们还在沽源的大帐。”
“好嘞,你说啥就是啥,我就是来陪你打猎。”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太顺利了。”叶琥突然抬头,看着黑夜中落下的雪花,想起了昨夜的噩梦。
“话说,铁子哪儿去了?我本来还说跟他比比谁先杀了都尔业,结果他都没来。”背负长弓的男子随着叶琥一起抬头看雪。
“怎么,你们俩又背着我打赌啊。不是说了,在军中要听我指挥的么。”叶琥突然扭头。
“知道啦,我的大将军,但今天总攻,他说他一定过来,可是赌了上好的并州汾。”背负长弓的男子名叫北宫玉,和卢铁一样,两人并非大楚将领,而是因为叶琥的关系加入了军队。
“快,别管辎重了,收拢人,撤。”略微思考过后的叶琥,突然喊过身边的传令兵。
“怎么了?”看着有些焦急的叶琥,北宫玉不懂为什么如此急迫。
“后金有人能拦得住卢铁么?”
“应该没有吧,除非他傻了去冲击大军。”
“那他为什么没来。”
北宫玉突然明白了过来,卢铁虽不是军中之人,但是个很重承诺的人,而且还和自己赌了酒,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不可能会突然不来。
而此时两人口中的卢铁背负一柄大剑,在雪夜中骑马朝着两人飞驰而来,撕咬着嘴唇,脸上满是鲜血和泪水。
此时有亲兵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叶琥马前,男子手中并没有什么兵刃,却提着一段黄色绸缎,包裹着什么东西。
“你是何人?”北宫玉一手微微按在腰间的弯刀之上,另一手暗中脱着背后的长弓,看着独身站在两人身前的男子。
“我是谁不重要,这次是给大将军送一件礼物。”说罢男子将布囊解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女子的长袍,只是上面,血迹斑斑,还有几处洞口。
“请大将军放心,夫人并未受辱,只是有些倔强。不曾想夫人尽然也是个用剑的高手,不得已之下,围攻的统领擅自使用弓弩,不过那统领已被处死,算是提夫人报了仇。”
“还希望,大将军念及夫人的思念之情,早日和夫人团聚。”
男子周遭的黑暗中,突然杀出了十几名黑衣人,朝着叶琥和北宫玉杀来,尽管叶琥的亲兵奋力阻拦,但也是触之即死,这十数名黑衣人均是武道高手。不过很快亲兵们拿出了劲弩,组成了队列,抵下了一波波的攻势。
北宫玉的箭,已射到了男子身前,没有侧身躲避,也不见男子后退,平地之上人便倒飞了出去,遁入了黑暗。
叶琥下马,将那女子的衣袍收好,用绸缎再次包了起来,系在了胸口。这时身旁的北宫玉频繁震弓,已把三箭射入了那男子退去的地方。
看着叶琥上马,北宫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而周边更是传来了阵阵马蹄,远处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平原。
再次出现的男子左肩已然中箭,但看样子伤势不大,默默的走到两人马前。
“北宫玉的箭,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
“轻伤,只是小宗师。叶琥你走,我能拦下。”北宫玉默默从箭壶中又拎出一箭搭在弓上,看着眼前的武道高手。
整个大楚江湖,小宗师不过二三十人,叶琥身边的北宫玉,身为上品一等境,已然是江湖之中最顶层的人物。
小宗师,外加上十几名中品,乃至上品的武道高手,还有后金超过十万的大军围困。
“家贼,国贼,怎么就不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参合进去。”叶琥慢慢抽出腰间的佩刀,望向了京都咸阳的方向。
而后金的大军包围圈外,一声剑鸣响彻了雪夜,或刺,或挥,剑过人亡。一人一骑依旧朝着后金的十万大军,奔赴而来。
咸阳京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楚皇宫的平静。
一名太监低头急行,后面紧紧跟随的是一位官吏,手中高举黄色卷轴,身着紫色衣袍,明绣星辰。
冬日的咸阳城内寒风刺骨,即使在这皇宫之中依旧感受的到瑟瑟萧风。皇宫之内并没有什么热闹可言,宫内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匆匆而行。
能看到皇宫之内,有不少身着甲胄的士兵穿行巡逻,对匆匆而来的两人并不过问。不知为何,在这本应是天下权利最为鼎盛的院子中,倒是透出阵阵凄凉。
急行的太监带着人一路行至一处偏殿,便转身示意身后的官吏可以自行入内。
“微臣,鉴天司掌镜使江正,叩见陛下。”叩拜之后,江正并没有等待到应有的回复,只好继续拜伏在冰冷的地面。
江正的前方,有一火盆烧的正旺。一旁有一木马还在摇晃,上方端坐一名八岁孩童,头戴玉冠,唇白齿红,身着玄色衣袍,上锈金龙盘绕。孩童扭头望了一眼江正,继续手持木剑向前挥舞,径直无视了正在跪拜的江正。
“起来回话吧。”从厅旁一边的帷幕后,走出一名男子,双手扣在金娄玉带之上,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江正说道“鉴天司有何事禀报。”
江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孩童,然后直起身子,径直打开手中黄卷。
“奉鉴天司,正司理蔡傅之令,进宫禀报。今夜将星自北方陨落,客星倍亮,帝星晦暗,荧惑纷动。恐十年之内,必生祸事,以水为先,铺扫天下,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江正宣读之后,便把卷轴高举,有太监将卷轴送到殿中央的男子手中。
“哦,蔡司理这是借着星象来数落本王不成,难道本王是这大楚的客人?”男子并未生气,双眼微卷面带笑容看着江正。
“回燕王,蔡司理说了,鉴天司向来不涉朝政,只是秉承职责,监察星辰天象,并将情况照实禀告陛下而已。”
燕王手中敲打着卷轴,看着眼前的江正,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谢谢江掌镜,回去告诉蔡司理,陛下已经知晓了。”
江正听后,站起身向前一拜,便扭头离开。
“不涉朝政,哼,一个破院子而已。”燕王扭头看向一旁还在玩耍的孩子,付下身躯蹲在一旁,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陛下,您到听江掌镜说的了么?这天下要乱啦。”
孩子扭头看向燕王,眼睛里充满了童真。
“王叔,是要打仗了么?”
“可能吧,毕竟鉴天司也只是猜测罢了。”
“为什么呀?”
“可能是有人想要陛下的大楚江山吧,陛下怕么?”
“朕不怕,朕要杀了他们!”
“哈哈哈哈哈,好,好,有咱项家儿郎的样子。”
“皇叔,那咱什么时候打仗?”
“听鉴天司的意思,是十年之内吧。”
“那好,到时候朕也长大了,朕要御驾亲征!”
说罢,大楚的皇帝陛下,便下了木马,拿着木剑在殿内一边奔跑一边挥舞。
燕王看着笑了笑,走出大殿望向北方的天空。
“将星陨落?哼,我大楚,确实少了一员大将。至于这天下,难道还不够乱么。。。”
周围并没有人能够回答,燕王置身站在夜空之下,突然天上,飘起了雪花。。。
“黄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