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一行人终于到达西境的布塔宁城。就在半日前,天空再也兜不住雪的重量而溃不成军。漫天的白雪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所有视线可及之处,北境连绵不绝的冬雪开始了。当他们终于驰入西境,将连天白色甩在身后,借着布塔宁城昏暗的天色,直奔驻扎西境的军营而去。
“来着何人?”军营守卫大声呵斥道。
克力匆匆下马,拿出腰牌,回斥道:”哎哟,瞎了你的狗眼了,看清楚这是什么!快拿去禀报你们沃尔将军。”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位穿着铠甲的将领匆匆赶来,将众人迎了进去。
“你带马下去,你命人速速备些吃食送来。”沃尔将军一边安排着,一边将几人引至一个中等大小的营帐。帐中炉火烧着,茶也已经煮上。可能是瞧见众人个个犹如乞丐一般狼狈,沃尔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待众人围着案几坐下后,沃尔才道:”前段时日听闻王上召将军回兰都,怎么今日却到了宁城?又是这般。。。可是途中有何变故?”
吉吉格将其中来龙去脉大致与沃尔将军讲述后,后者脸上皆是怒色,愤然道:”方下诏书、才出东境,刺客便来,这些人竟是如此急切!依我看,公子与诸位在此休整几日,我再遣些亲信护送返回,如何?”
“定是需要休整的。”亚帕扫过众人一张张倦累的面容,继而道:”至于亲信护送不甚妥当。西境军护送我们回到兰都,师出无名。现下,我还不想为将军平添祸端,还请将军准备笔墨吧。”
沃尔显然不明就里,还是命人备下亚帕所需。亚帕提笔快速写着,其余人则默不做声地喝茶。直至亚帕放下笔,才对沃尔道:“这封书信请将军安排,务必快马送至兰都,交于我父王手中。”
沃尔接过竹简,恭敬道:“将军请放心。”
饥肠辘辘的众人扫荡了沃尔命人准备的所有吃食后便来到沃尔打点妥帖的客舍住下,等待王上的回复。根据亚帕与沃尔的推算,书信一去一回至少需要八日。期间,众人可以在客舍好好放松与恢复。
托莱德清洗一番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连续的奔波和缺血令他感觉有些疲累,只等入夜后外出寻找血源。
托莱德喝着热茶,宁琛此时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挤进屋子,手中拿着一个酒囊,脸上则堆满了得意洋洋的神情。待宁琛郑重地关上门,还夸张地贴着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后才大步行至托莱德身侧。
“后厨刚才在宰杀鸡鸭牛羊,准备住客的饭菜。我呢,稍微施展了我的魅力,就拿下了宰杀的活。我仔细得很,没有人发现我把血藏在这里了。”宁琛指指酒囊,“你先喝着垫肚子。晚上好出去干一票大的。”说罢,宁琛便将手中的酒囊扬了扬。
托莱德面对宁琛的此番举动、此番话语,从吃惊到无语,“你是在瓦拉达杀鸡鸭杀出瘾,手痒了?”
“你赶紧喝了,废什么话呀。”宁琛一把将酒囊塞在托莱德手里。”现在,我要洗个澡,享受享受。这一个月把我给累的!”
是夜,宁琛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在黑暗中等托莱德回来。他心里头还盘算着这几日如何在布塔宁吃喝玩乐一圈。忽然,一阵寒风自窗户吹来,宁琛知道是托莱德回来了。
“房间烧得够热吧?”宁琛道。
“你小心患上热病。”托莱德揶揄道。
“滚蛋。”
托莱德清理干净后也坐上床,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说北境的雪天,布塔宁城不日亦将大雪临城。
托莱德从未在寒冷之处生活过,一则低温迫令身体自发进入休闭状态,如今必须取暖和保温来保持身体的动力;二则寒冬可猎捕的猎物数量骤减,实在不便。
宁琛似是听到托莱德心中的考量,道:”明城对血族来说是个好地方。日长夜短、四季稳定。冬天根本不需要取暖,也没有雪。对了,枕头旁边有手炉。”
“嗯。”托莱德拿起手炉,淡淡道:”血族本来就不存在乌特曼大陆,生存……对于血族哪里有可以长久生存的地方?”
宁琛半醒半睡间回道:”我会把你好好藏起来。”
托莱德一怔,转而看着头已蒙在被褥中的宁琛。黑暗中,托莱德分明瞧见宁琛紧闭着眼睛。当听得宁琛深沉的呼吸声后,托莱德起身将宁琛的被褥盖严实,轻声道:“呵,这就说上梦话了。”
托莱德坐回炉火旁。他回想起父亲提起祖父认为火焰与日光之戒或说是焰日神珠蕴含的邪恶力量。父亲不相信焰日是邪恶的,事实证明父亲的直觉是对的。焰日恰恰就是阿伦卡特大神留给索科族长与族人的能量。
当日托莱德是想毁了焰日,不料被送至图兰,方才得知现下的一切。难道,这便是焰日的目的?可即便如此,索科王族只剩下托莱德,还是血族,手握焰日又有何用呢?
之后三日布塔宁城也迎接了第一场冬雪,不似北境那样永无止境的天降白雪,此城的雪时停时下。沃尔邀了亚帕与吉吉格检验西境驻军的日常操练,宁琛则拖着托莱德闲逛布塔宁城,众人各自忙各的,有时一日也见不上一面。
十月二十八,当暖洋洋的日光洒满布塔宁城后,宁琛便拉着托莱德出了客舍。出门前,宁琛向客舍的小厮打听了宁城中有名的传舍,预备一家家轮着去尝个鲜。
宁琛看看托莱德,又笑了笑,看看托莱德,又笑笑,“不费我昨天杀了一堆鸡鸭牛羊,你看你这气色和精神。”
托莱德白眼,转而问:“你有钱吃大餐吗?”
“当然。早上吉吉格特意送了些来,说是诛杀哈布察的酬劳。”宁琛停下脚步,指着一家传舍,道:“就是这家。”
传舍不算小,舍中的案几旁几乎坐满了人。小厮迎上来问:“两位贵客,是来用午食的吧?”
见宁琛点头,小厮将他与托莱德引到传舍靠窗的一张案几坐下。
刚坐下,宁琛便一副富家大户的模样,道:“那个,你们这里出名的菜式都给我们来一样。再开一坛好酒。”
小厮一听,再瞧见宁琛的架势,眼神一亮,“好勒!贵客稍等!”
不久,托莱德与宁琛的案几上便摆满了菜食。宁琛打开酒坛,满上酒盏的功夫,托莱德已将一些吃食夹到了宁琛的碗什中,道:“这家的饭菜看来是不太适合你的口味。”
宁琛瘪瘪嘴,“是啊。不是说很有名气吗?再说了,这些肉也不够吃啊。”
“不够再要。你先吃吧。”托莱德接过宁琛递来的酒盏,“嗯,酒还不错。”
可能野草汤喝了太久,宁琛的嘴巴实在没有味道。干完三杯酒,宁琛便开始大快朵颐,直叫好吃好吃。托莱德笔直地坐着,眼眸含笑地看着稀里哗啦扫荡案上菜食的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