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如今可有功名在身?”刘廷让对唐月轻颇有兴趣,因为这个人很可能是未来朝堂的风云人物,贫贱之交贵如金,这样的人,他日必定飞黄腾达。
“晚辈不过一介商贾,并没有功名。”唐月轻说道。
“唐公子虽无功名,但以你的大才,金榜题名不过探囊取物,他日登堂入殿,定要造福一方。”刘廷让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嗯……”唐月轻随意的应着。
刘凝心里羞涩,陌生男子送到家门口,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该如何见人?父亲竟还将此人领进家来……
唐月轻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刘伯父上次可是率洛阳军马参与平定李筱叛乱?”
刘廷让一愣,这年轻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一想他与高怀德的关系匪浅,也就解释的通了,随即说道:“是,老夫当时指挥南路军,曾至太原城下。可惜最后未能克城。否则晋地再无不臣。”
“伯父威名盖世,晚辈亦曾听闻,如今陛下欲对西川用兵,伯父可有意向?”
刘廷让哈哈大笑,说道:“此战用我大宋倾国之力,必胜无疑。这样青史留名的机会,乃我辈之愿,可惜啊,老夫出身微寒,朝堂诸公,定然不会意属老夫。上次河东之战,已经是功成名就了。”
唐月轻眨眨眼问道:“若是陛下令伯父领兵,伯父该如何作为?”
刘廷让听的糊涂,唐月轻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就是随口一说,顺便向伯父讨教讨教。”
刘廷让心里猜测了七八,虽然还不清楚唐月轻的底细,但听这话的意思,很有可能唐月轻此战会参与其中,这是向自己讨教如何用兵,好建功立业。
刘廷让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自己无望,何不让这年轻人建功立业,也算结交一份人情。便倾囊相授:“西川地形复杂,听闻陛下之意,是南北两路用兵,这北路军无论人数,方向都是主力,破剑阁则可长入成都。南路军为辅,只需猛攻作势,实则为佯攻。若领北路军,则需稳扎稳打,和西川拼军需,拼粮草人马。一步一城。若领南路军,则可奇兵制胜,沿着长江一路西进,务必声势浩大。西川诸将,老夫早在多年前就在谋算,王昭远老持成重,难以对付,赵彦韬骁勇善战,也不好惹,至于黄阿比,李木端之辈,不过尔尔。其余的不值一提。”
唐月轻听的连连点头,端起酒杯说道:“伯父通晓谋略,晚辈受教了,敬伯父一杯。”
刘廷让喝完,欣赏的看着唐月轻说道:“你有这样的机会,要把握住,建功立业只在此时,他年无战事。”
唐月轻微微汗颜,感情刘凝老爹以为自己要出征啊……我又不是冤大头,坐在后面数钱不好么,跑去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这不傻吗!不过想归想,说肯定是不能说的。只能打哈哈:“伯父说得是极,晚辈记住了。”
在刘家吃完晚饭,唐月轻就回去了。宋灵颜和清荷,天问住在李涟的院子了,彻夜开黑,小香,歌笑也凑在跟前,晚饭都是下人送进李涟院子的。就赵赵志英是个正常的贵族女子,乖乖回家了。
唐月轻一个人坐在饭桌上,看着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不由得叹息。幸亏在刘凝家里吃了点,不然非得饿死不可。
第二天一早,唐月轻便急匆匆的进宫交差了。宋皇后正在为赵匡胤研磨,今日不早朝,赵匡胤一大早用了膳,便在大庆殿内批改奏章。
“启奏陛下,供奉唐月轻求见。”有太监来报。
赵匡胤把笔一丢,说道:“让他进来。”
唐月轻躬着身子,低头走了进来,还没说话,赵匡胤就问了:“怎么还穿这身衣服?”
唐月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衫,不明所以的问道:“陛下,这是微臣最喜欢。也是最贵的一套衣服了……”
赵匡胤一拍脑门,张德赶忙解围道:“唐大人,陛下的意思是,你为何不穿官服?”
官服?啥官服?
“微臣……不会做官服。”
赵匡胤无奈的说道:“宫中昨日没有将官服碟印送到你府上吗?”
唐月轻看了看张德,张德面色尴尬,哦~估计是手下的忘了,或者张德这出了岔子吧,不过,这可是结交张德的好机会。张大总管,唐霸天的橄榄枝,你可要接好了!
“回陛下,宫中早已送到了,只是微臣今早急着进宫,加之没有经验,给忘记了。请陛下降罪。”
张德用别样的眼神看了看唐月轻,心头微动。唐月轻脸上懊悔,像是个粗心马虎的年轻毛小子,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做人咱不敢说很会来事,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赵匡胤点头说道:“这事不怪你,徒然做官。不适应是难免的,下次别忘了,过来坐。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唐月轻坐在下首,拱手说道:“回陛下,微臣回去考虑了很多,终于有了主意,彻夜拟订了一份名单,陛下请过目。”
张德走过来,从唐月轻手中接过奏章,拿到赵匡胤面前。赵匡胤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北路军指挥由王全斌指挥,嗯,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王师定随从……这是为何?”
唐月轻拱手答道:“永定军。”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朕明白了。”
永定军是王审琦的旧部,战力卓越,是一支劲旅。但王家的标记在永定军根深蒂固,即使打散重编依旧难以更改。王审琦威望甚重,自然不可能使他领兵,可他儿子王师定没有什么威望,无法有效号令。可他却是王家长子,多少能让永定军有认同感,一石二鸟。赵匡胤心中赞叹,却不知唐月轻的想法并非如此。
王师定多次和唐月轻提及家里人强迫自己娶不喜欢的鲁阳郡主,王师定虽然实现了财务自由,可依旧没有什么话语权。这个人其实是个很痴情的人,放在唐月轻来的地方,绝对是好男人,可这里是大宋,他又不是普通人家,自然由不得他。可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执着还是让唐月轻很佩服的。便从了他逃离家里的心思,安排出去也搏个功名。至于那清倌人,开玩笑,王师定为了她连郡主都不要了,这谁敢动她的心思?
“南路指挥……刘廷让?”赵匡胤抬头看了看唐月轻:“你与他没什么关系吧?怎么举荐他?”
唐月轻听了委屈的说道:“陛下这话真是……怎可如此冤枉微臣?微臣大公无私……”
“大公无私?抛开王全斌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不谈,他儿子王玉和你往来可是密切的很呐,王师定就跟不用说了,朕哪里冤枉你了?”
唐月轻委屈的别过头,不言语。赵匡胤先是气的一滞,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滑头的厉害!说你没存私心吧,说不过去,说你存了私心吧,如此大好机会,你却不为自己捞一点好处,朕还是看不懂你。”
“陛下这话可不能说与微臣,虽然陛下身份从匡大人变成了天子,但咱们之前说好的规矩可不能变,天子一言九鼎,岂能变故,陛下莫要看微臣年纪小,哄骗于臣。”
张德听的心惊肉跳,这个唐月轻,怎的如此作死?陛下可不是……可不是个心善的人啊!
然而张德并没有听到平时的“推出去斩了!”“这个人就不要留了”的话,而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放心,朕岂会食言!”
唐月轻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刘廷让是陛下认可的良将,微臣举贤不避亲,自然也不避疏。此人足当此任。”
赵匡胤点点头看着奏章说道:“当初朕以为你年轻,对你还有疑虑,后来你的计谋皆是良策,你举荐的人,都是可堪大任的,你说刘廷让行,那他应该没问题,这呼延赞又是何人?”
“此人现在是陛下的金水门禁军队正。”唐月轻答道。
赵匡胤感慨的说道:“你……你平常结交的范围挺广啊……”
唐月轻听了,缓缓说道:“圣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人虽然地位地下,但武艺不下高处恭,西征需要一员虎将,一员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虎将。”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说道:“你如此推崇此人,朕便要看看你的眼光。张德,告诉卫鹰将此人暂且升为东班统领。待日期一定,再行封将。”
张德跟了赵匡胤一辈子,今天却有些看不懂了:“是。”
“陛下,微臣还有一言。”
“你直说无妨。”
唐月轻拱手说道:“此次西征,乃是倾国而去,中原空虚,辽,汉,唐必有异动,望陛下早作准备。”
赵匡胤合上奏章,说道:“此言甚善,则平也对朕如此说过。月轻啊,若是西蜀平定,你想要什么?但可直说,荆南,江淮的事上,是朕亏欠你了。”
这话是试探还是真心,唐月轻不清楚,也不敢赌:“微臣不慕虚名,也无心官场,况且陛下赏赐颇丰,已无怨言。若是西蜀平定,微臣只有一个要求。”
赵匡胤和善的看着唐月轻说道:“你说吧。”
“大相国寺有个和尚,曾言语冲撞过微臣,微臣的侍卫打不过他,想借卫指挥使一用,不知……”
宋皇后头上的凤钗摇摆,张德张大嘴看着唐月轻,赵匡胤也是一阵愕然:“你和一个出家人较什么劲?”
说起这个唐月轻就来气,一想起那老和尚牛逼哄哄的样子,就如鲠在喉:“是他先出言不逊,没来由的劝微臣剃了头做和尚,微臣自然是不允的,谁知他竟然动手打了微臣的侍卫,这口气微臣咽不下。”
这年轻人……挺记仇啊!
“这事朕不能应允你,那和……那僧人定是有缘由的,让禁军指挥使去打出家人……这传出去朕的脸面就没了。”
“那陛下降旨给大相国寺,让他别反抗,我让我的护卫打他也成。”
……
唐月轻沮丧的说道:“微臣全凭陛下赏赐。”
赵匡胤哭笑不得,安慰道:“你就不要和一个出家人置气了,西蜀若定,朕封你不给你封官,但给你赐爵,赏你金银,知道你对商贾之道颇为喜欢,朕让度支司给你诸多便利,你看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好吗?
“微臣先谢陛下隆恩。”
公事谈完,宋皇后看着唐月轻,开口问道:“唐供奉可曾娶妻?”
唐月轻微微一愣,回答道:“一事未成,尚未耽搁他人。”
宋皇后看着赵匡胤着说道:“陛下……”
赵匡胤灵机一动,说道:“臭小子,朕再允诺你一件事,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女子,朕亲自下旨指婚,这样你可满意?”
这样子……也不错哦~
唐月轻转忿为喜,打着皇家旗号耍流氓,我喜欢!
“微臣谢陛下隆恩!”
赵匡胤笑道:“皇后你看,这厮这次谢恩是不是比刚才诚恳了许多?”
唐月轻尴尬的挠挠头,宋皇后捂着嘴和赵匡胤笑起来,张德也不禁莞尔。
待唐月轻离去,赵匡胤召赵普,楚昭铺,曹彬,李处耘入宫,将唐月轻的人选再添加了掣肘和补充,中书门下和枢密院文武两院运作起来。
潭州防御使潘美,郓城转运使郭进,山东厢军指挥使王城驻军大名府,对契丹人严加防备。
山南西路指挥使赵赞,延州指挥使贺惟忠,庆州行营部署李继隆防守汉和西北。
兵部侍郎方礼,侍中,同平章事,陛下的三弟赵廷美,燕王赵德昭,镇远将军高处恭率禁军精锐进驻淮北,防备李唐。
大宋王朝像一只伏地的猛虎,四只爪子按住四方枭雄,对西蜀的孟昶露出了狰狰獠牙。
正在大宋加紧准备时,关中的李继隆,也就是李处耘老将军的长子押解两个人进了京城,等待十月问斩,唐月轻听楚天词说了这两个人的名字,急忙跑去宫中。
赵匡胤看着上气不接下气,衣衫凌乱并且又“忘记”穿官服的唐月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被狼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