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啪!啪!啪!”
空荡荡的大殿中传来一阵鞭打的声音,鞭鞭入肉。
这熟悉的马鞭一遍一遍的抽打着自己,深埋在记忆中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睡梦中的谢玉再次会想起那段不堪的岁月。
“你这孽子!都是你!”
面容模糊的女子一边狰狞的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单薄少年,一边嘴上狠毒的咒骂着他。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要不是生下你这孽子,你父亲也不会冷落我。你们这群狐媚子,整日就会痴缠夫君,都该死!”
跪在冰凉地板上的少年,紧闭着嘴唇,就怕一出声,满嘴的鲜血便会喷涌而出。
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任由背后的女人抽打着,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牙一声不吭,只实在承受不住时,喉中溢出一丝闷哼。
他心里明白,待熬过这一阵毒打,母亲便会过来为他上药。若他此时发出一丝痛声,迎来的将会是更多的毒打。
这便是他这些年的生存之道。
父亲天性好色,偏又长的风神俊朗,仗着一副好面孔不知祸害了几多少女,惹得京中少女一片春怨。
与父亲有着相同面容的他,便成了母亲发泄怨恨的存在。但凡父亲有了新宠,母亲便会将他毒打一顿。
“啪嗒”
身后毒打他的鞭子落地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痛不痛。”
丢下鞭子的母亲急忙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阿娘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了,都是那些小贱人,都是他们害了我们一家。”母亲将他大力抱入怀中,嘴中喃喃道。
谢玉心中却无波无澜,从小到大,他挨过几多的毒打,便听过了多少次母亲的保证。
幼时还能有所期待,待慢慢长大,他便心里明白了。
母亲不是他能期待的人,她的心中只有父亲。在父亲这些年的冷落下,母亲早已疯了。
女子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着他与父亲一样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癫狂,温润的眉眼已然扭曲,口中却又温柔的轻声漫语:“我的儿,阿娘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你要乖些,只有你乖些,你爹爹才会多宠爱与你,阿娘此生全都指望你了。”
门外的那些侍女皆都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一场闹剧,不曾有一人出手阻拦。
这满室的金碧辉煌,皆是藏污纳垢之地。
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是疯子。
盛长安看着睡梦中的谢玉紧蹙着眉头,额头青筋暴起,紧咬嘴唇,似是遭受了什么重击一般,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急忙扑上去查看,竟是硬生生将嘴唇咬破了。
“阿玉哥哥?阿玉哥哥你醒醒!”
谢玉没有任何反应,但眉间却是明显松了下来。
松了口气的盛长安缓缓坐下,看来阿玉哥哥是在梦中被餍住了。
端着一盏浓茶,盛长安坐在床边陪着谢玉。
梦中的疼痛渐渐消失,满室辉煌亦慢慢消散,抱着他的那个女人也开始模糊。
他想起来了,他早已逃出来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唔——”
谢玉嘴中溢出一丝呻吟。
慢慢睁开眼睛,身边却无人应答。扭头一看,长安竟是一手撑着,一手拿书坐在桌旁睡着了。
“长安,长安,长安”
心中不断唤着,谢玉温柔的看着长安,却不知自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窗外日光渐暗,公主府的下人们渐次点起了灯笼,一瞬的黑暗之后,外面再次通明起来。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牡丹轻声走了进来。
“公主,公主”
“公主您醒醒,起来用过晚膳再去休息吧。”牡丹轻轻的推着盛长安。
“嗯.....”
“牡丹,我怎么睡着了啊。”盛长安迷蒙着说道。
牡丹走到一边点亮屋内烛火,便看见谢玉已经起身靠在床头,满脸笑意的看着桌边揉着眼睛的公主。
“公子您醒了?可还有何不适?”
“你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不叫醒我啊.....”,盛长安提起裙摆便跑到床边看着谢玉,一边碎碎念道。
“怎的不回房去休息,在这里睡着了?”
“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谢玉却是不接话,略带严肃的教训着盛长安。
眼前这个女子显然没听进去,狡黠的转了转眼睛:“厨房特地为你煮了滋补的粥,牡丹,快让书砚端过来吧。”
“谢公子吃完早些歇息吧,可怜本公主连房间都让出去了却讨不到一句好哦。”
“调皮。”
“我去用膳了,晚上让书砚守着你吧,我得去好好休息下了,可累死我了!”
长安作势捶着酸软的腰嘴上抱怨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第二日,长安守着谢玉吃完药睡下后,便去了书房。
近日风平浪静,诸国再无动静,这些探子尽数在她的掌握之下。她早已下令,一旦有何异动,小乙和他的手下便会瞬间将其诛杀。
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盛长安好心情的看着新出的话本,竟是《许翰林勇斩妖女》。
市面上竟开始流传这种话本,仔细一看,竟是含沙射影的骂着自己妖女霍乱朝纲,实在当诛。
内容讲的是有一国家,皇帝圣明,奈何却被武艺高强的姐姐牢牢控制,这位公主不断干涉朝政,随意陷害诛杀大臣。更是骄奢淫逸,但凡京中有几分姿色的男子都免不了她的祸害,更是有强抢民男的劣行。
朝中怨声载道,直到一新科状元,端的是五官清秀,气质通明。这公主甫一见他便对他倾心不已,想尽各种办法要亲近于他,这许状元更是被提拔成了翰林。
一日在大殿之上,这公主在言辞之间又是对皇上百般折辱。正所谓,君辱臣死,许翰林悲愤之下,便假装答应公主亲近,正待公主近身时,陈其不备,将她斩于府内。
自此,朝中上下一片清明,百姓皆欢喜不已。
许翰林更是被提拔至尚书一职,娶了宰相女儿,一生圆满幸福。
盛长安看着这话本简直要笑抽了过去,这些书生真是好没出息,也就只敢写写话本骂骂她了,一旦跟她当面对峙,一个个又怂的好似鹌鹑。
“笃笃笃”
门被轻声敲响。
“进来”
“公主,章大人刚刚递上拜帖,说有事与您说。”
拿着话本的盛长安一时竟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消停了几日的章弘光又犯什么毛病了。
“不见”
“公主”,门外传出豆蔻的声音。
“公主,章大人说他不是来问罪的,却是有事与您相商。”
一头雾水的盛长安坐起身来,低吟片刻。
“请他进来吧。”
府外等着的章弘光不似前几日上门讨要公道时的满脸激愤,甚至带着一丝平静。
“章大人,公主有请。”
“多谢姑娘”,章弘光双手抱拳弯腰一礼。
牡丹带着他一路走到书房,敲了敲门,屋内传出盛长安的声音:“进来”。
进门后,看见眼前的盛长安坐于书桌前,手拿话本,并不在意他。
章弘光上前一步,对她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起来吧,坐。”
盛长安专心看着话本,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许久沉默后,盛长安似乎才从话本中走出来,端起茶杯小品一口,才开口道:“不知章大人此行,有何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