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盛长安紧蹙着眉头,不知正在做着什么噩梦,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口中喃喃着:“阿娘快跑,快跑,阿娘,阿娘!”,手上将被子越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阿娘!”,盛长安猛的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起伏胸膛久久难以平静。
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盛长安长舒一口气,用手背大力擦去头上的汗珠。
似是脱力一般,久久无法从梦中的情境中走出。
眼前依稀还能看到阿娘的小脸,还能感觉到阿娘手掌的温度。
将手举到眼前,盛长安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贴到脸上,口中轻声唤着:“阿娘,我好想你”。
这双手也曾被阿娘牵在手里,也曾在天凉被阿娘捧在掌心轻声呵气,也曾紧紧按住阿娘的伤口,沾满阿娘温热的鲜血。
盛长安将这只手放在脸上,闭着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阿娘的一丝温柔,仿佛她在耳边说着:“长安,阿娘不在了,你要带着哥哥好好活下去,阿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行清泪从女子紧闭的双眼中落下,在这无人知的夜晚,盛长安放任心中的悲痛肆意蔓延。
这些年,阿娘从未入过她的梦中,她也不敢回想,怕阿娘对她失望,也怕阿娘责怪她与哥哥这般对待父亲。
或许是近日与阿玉哥哥相认了,旧时往事愈发容易在她眼前浮现,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无法自拔。
屋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豆蔻在屋外轻声问道:“公主,您刚刚可有唤奴婢?”
睁开双眼,回过神的盛长安这才觉察亵衣一杯梦中的冷汗浸湿,穿着这一身湿衣极其不适。
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早,着一身湿衣根本无法入睡。
盛长安对着豆蔻说道:“叫水吧,我梳洗一下。”
“是,奴婢这就安排。”
不过几息时间,热水便被小丫鬟们送了进来。厨下总是会留着一盏灶眼,温着热水以备主子们的不时之需。
今日难得深夜,公主唤厨下的人,守夜的下厨们喜滋滋的连忙将水备好,不用传话的小丫鬟动手分毫。
拦住想要提水的小丫鬟,厨下的小工一脸谄媚的说道:“哪能麻烦姑娘,您们都是服侍公主的金贵人,这等粗活放着咱们来,咱们力气大,能快些给主子送过去,咱们来,是吧小王。”
另一个小工憨憨的笑着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便伸手要去提水。
这名一脸谄媚的小工也提着水便朝小丫鬟说道:“姑娘,您给带个路?咱们帮您送到院子门口吧。”
两个年幼的小丫鬟脸皮有些薄,朝这守夜的厨子屈一礼:“多谢几位大哥了。”
守夜的厨子一脸憨厚的笑着说:“横竖现下无事,让他们两个小崽子帮姑娘提水正好。”
小丫鬟带着二人出了厨房,无人发现,这位憨厚的厨子与名叫小王的小工极快的叫唤了一个眼神。
绕过廊下,一路往内走去,谢公子虽搬回去了,但这正房一时半会还未腾出来,公主便住在了一旁的厢房。
二人一路提着水跟随小丫鬟,若不是内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这二人恨不能将水亲自抬进去。
小丫鬟一路提着水来到厢房门外,敲了敲门,说道:“公主,水到了。”
门从内打开,豆蔻对着二人一使眼色,二人便低眉顺眼的安静将水提到侧间,规整好之后便脚步极轻的退了出去。
盛长安揉着自己有些酸涩的脖子来到侧间,豆蔻替她脱下湿透的衣服,服侍着她泡进热水里。
伤痕累累的躯体在豆蔻眼前一闪而过,不敢多看,豆蔻连忙低头看向地面。
闭眼将头靠在浴桶边上,盛长安长舒一口气。
想起刚刚送水的两个小丫鬟,盛长安心中有所疑惑,侧脸看向豆蔻,问道:“何时府中伺候的都换成这般小的丫鬟了?”
用温热毛巾将双手暖热之后,豆蔻来到盛长安背后,替她按着有些酸涩的肩颈。
听到公主的问话,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管家伯伯离府前处理了一批不守规矩的丫鬟,府中还未来的及买新的丫鬟。管家伯伯又被您派出去办事了,咱们也一时没办法买入。再者,新来的丫鬟一时也不能上手。”
换了个地方按着,豆蔻继续说道:“这批小丫鬟是从咱们刚开府时便买进来的,管家伯伯已经调教好了,公主您就放心吧。现下有些缺人手,等管家伯伯回来就好了。”
“去了这些时日,是被什么耽搁了?”
盛长安心里算了算,距离管家出去办事已经有月余,怎的还未回来,心中有些疑虑。
“公主您放心,小甲说了,管家伯伯快则两三日便要回来了”,豆蔻语气微微上扬,开心的说道:“等管家伯伯回来,咱这公主府才算是能顺畅运转起来了。”
管家原名郝学松,宫中多年的老太监,一辈子无儿无女,最是温和宽厚,自从开府后从宫中将他带出来,这府中上上下下的小丫鬟小太监们个个对他欢喜的很。
只要管家在府中,这些丫头小子们张口闭口都是管家伯伯的叫着,也算一派生机勃勃。
“我看啊,是你们又要管家给你们开小灶了吧”,盛长安嘴角带笑,语气轻松的调侃道:“整日里就会缠着管家,也不知你们何时才能长大,独当一面。”
“公主,奴婢要一辈子伺候您,您在公主府奴婢便在公主府”,豆蔻转身来到浴桶一旁,双手扒在桶沿上,看着盛长安:“若是您与谢公子成婚,那奴婢也要随您过去帮您带小公子小小姐。”
说着说着,豆蔻竟幻想了一下,以公主与谢公子这般出色的容貌,生出来的孩子必定是金童玉女,冰雪聪明。
伸手弹了豆蔻脑崩,盛长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水有些冷了,擦干水汽便要去睡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亵衣后,盛长安躺在床上,想着豆蔻的刚刚的胡言乱语,竟有些失笑。
翻了个身,侧身躺着,盛长安不由的在脑中想着,她明明从小也心仪与阿玉哥哥,却为何迟迟下不了决心与他成婚。
阿娘的嘱托,哥哥孤身一人,都不过是借口而已,心中真正逃避的理由,她连自己都不清楚,只觉得一阵心慌,空落落的。
摇了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又翻身一面过去,盛长安紧闭着双眼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许久,睡意终于袭来,趁着天还未亮,她只想赶紧再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