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崎岖不平,然而正适合他逃跑,他从小就跟着姥爷走街串巷说评书,小腿非常适合爬高跳低。
几分钟,他就逃出了张戴玲的视线,从神秘通道里跑了出来,然而跑到一条仅仅十几米左右长的河流面前时,他忽然愣住了。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站在河水里,小小的瓜子脸,一双灵致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小嘴圆嘟嘟的,很是可爱,梳着两条朝天揪。
但她的动作却很夸张,她手里拿着一把木质的弓弩,乌黑浑圆的箭头正对准他的前胸。
这种弓弩他太熟悉了,东北祝驼铃多奇树,姥爷就地取材,为他制作过多种类型的弓弩。
女孩手中这种是最简单的,弓弩长不到十厘米,呈T字型,前面有一个半圆形的弧。
姥爷制作的这种弓弩,箭是山丁子枝做成的。山丁子木头纹理平直,姥爷很喜欢在上面做一些微雕。
他刚要说话,那女孩忽然说:“后面有人来了。你要躲进这水里吗?”
紧接着张涵舟就听见了张戴玲的呼喊,他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跳下去,跳下去他才发现这水居然极深,而他不会水。
冰凉无边的水像是一扇沉重的大门,啪一下在他的眼前关上了世界。质重的黑暗压埋着他,像极了刚才的梦蛊。他惊慌失措,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然而越是挣扎,水流的缠绕就越是粘腻,他只感觉胸口炸裂,太阳穴在轰鸣,耳鼓里,是咚咚咚巨大的响声,一下一下地锤着他的心脏。
世界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撑到了极致,然后轰隆一声爆破,水波飞溅,血肉无存。
很久很久,似乎是口腔的地方,吹进一股股清新的气流,这气流轻柔地包住他的脑海,世界哗一下像一朵花一样开了。
张涵舟猛地睁开眼睛,正看见一张小嘴正对准自己的嘴吹气。
他霍地坐起来,一把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掀翻在地。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你要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姥爷怎么会舍得让你跟我来这里呢?”
是张戴玲。
太阳已经落山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线折进水里,又反射到那女人的脸上,打出一个飘忽不定的水波表情,像是一张鬼脸。
“你是人贩子?”
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却满含怒火。她一边说一边过来将张涵舟拽到自己的身后。
张戴玲冷冷地看了看那个孩子,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头顶上,一用力将他推开,懒懒地开口:“我,是他妈的他妈。我要是人贩子的话,你倒是不错的目标。”
说完,拽起张涵舟就走。
“他不是我妈!他是人贩子!”张涵舟一边说,一边挣脱张戴玲,俯下身,快速捡起女孩扔在一边的弓弩,瞄准张戴玲的脸。
女孩马上朝着张戴玲低声喝道:“这是美国进口、精钢制作的飞鹰弩,箭头也是精钢,采用了m16突击步枪的设计,三米的距离,瞄准能力再差,也能直接射穿你的头颅。”
声音里满是威胁,震撼力十足。
张涵舟看了看那肉眼就能分辨的木头材质,歪了歪嘴角。
张戴玲几乎和他同步的动作,嘴角一扯,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荒山野岭干嘛?算了,我问你干嘛,还是让片警过来瞅瞅吧……”
说着,掏出了手机。
那小女孩忽然说:“别报警,你真不是人贩子吗?也是,你要是人贩子,看到我这么漂亮,肯定早下手了……嗯,你要真是他妈,就赶紧领走他吧。不过你以后对他好一点,当家长就了不起吗?”
是个伶牙俐齿的,可就是太没有原则了吧?
小女孩转身对张涵舟说:“小弟弟,你别怕,这个妈妈虽然看起来阴森,可其实家长不都这样吗,对着孩子时就没有好脸。来,把小弓弩给我吧,伤了你就不好了。”
她的声音明显弱了不少,动作却毫不含糊,手一勾一拽,就把张涵舟手里的弓弩收了回去。
张涵舟有些发急:“这种弓弩,只有我知道怎么能使他发挥最大的功力!”
女孩挑了挑弯弯的眉毛,没理他。
张戴玲却不着急走了,她围着那女孩转了两圈。
女孩一脸警惕,脚尖转向,两腿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但脸上却显得很轻松,她扑闪着眼睛看着张戴玲,笑意吟吟地说:“我家就在这旁边的西山别墅,我和我爸吃完晚饭过来遛弯的。嘻嘻,其实我不好意思这么说,我爸吃多了,在这附近解决问题呢,嗯,这会儿该卸完货了。”
说着,回身打了个唿哨,非常响亮的唿哨,声音圆润而饱满,很有震撼力,但声音却传不远。
张涵舟的眼睛都亮了,完全忘了刚才和疯妈的不愉快。
姥爷是个奇人,不但会说书,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会打猎,飞禽走兽个个熟识。爷俩不但走街串巷说评书,还会钻老林打野鸟住山洞,用口技驯兽。打唿哨,只是基本功。
张涵舟打的唿哨,顺风能传出几里地外。在密林里奔走,常常会和姥爷分开,不过一个唿哨爷俩就能会合。
张戴玲听见唿哨,皱了皱眉头,问女孩:“你是李姥姥家的孩子?”
“李姥姥?我生来没妈,也不知道还有个姥姥。”女孩话音未落,一个转身,已经跑了出去,两三步后,一个灵动的腾跃,跳进了河水里。河水发出噗通的声音,溅起的水花却极小。
不知为何,张戴玲还是果断地报了警。
一会儿,警车载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墓谷。
那男人眉骨锋利,脸却精致帅气,眼角眉梢和刚才的女孩像极了,只是一脸的阴森,感谢张戴玲的话说得格外热情,神情却是极度漠然。这冷漠,和张戴玲有的一拼。
女孩自从跳下水后一直没有现身。男人听后,二话不说跳进水里,那样子,看起来很急切。一个男片警也跟着跳了下去。
张戴玲和另一个女片警述说刚才的事:“那小丫头说她住在西山别墅,会射箭能游泳,像个野丫头似的,挺豪横的。”
女片警叹了口气:“那孩子看着瓷娃娃似的,像个女孩,其实是个男孩,他离家出走都成习惯了,光我们片警就跟着找过不下十回了。说是有自闭症,我看啊,能作着呢。上山下河,爬楼跳桥,上次在商业区,躲进人家自制的煤炉子里出不来了,饿得学猫叫,幸亏那业主觉得奇怪没点火,不然他早成了碳人了。说起罗院长家这个孩子,真是罄竹难书,够拍一部惊险动作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