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轩辕翔的腿上嚎啕大哭,悲苍的哭声让她打心底感到了莫名的痛楚和酸涩。然而她不明白,关诗雅怀孕了,他为什么会伤心成这样?
难道……不会这么糟吧?
“不是我的孩子,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欧阳飞紧紧抓着她的手,似乎是想从她那里汲取一点力量,哭声中短短的一句话说得疲软又无力。
轩辕翔怔怔地听了,把不方便动作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声:“是你猜的?也许是你猜错了呢……”
他的头颅用力地摇晃,哭着争辩:“不是我猜的,是真的……我亲眼看着她从医院里出来……翔,我不能有孩子。医生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轩辕翔的动作顿住,他这么健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好像命运总是让我慢了一步。以前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多么的好,多么的爱我。你只是因为不小心砸中了我的鼻子,你就不再玩足球,只是不想我不开心,你就会为了我掩饰自己的能干。我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弄明白你的感情和心意,可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想再尝试一次挽回你,可是上次住院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这辈子我都可能让某个女人怀上孩子。你是这么的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爱人,你那么的喜欢孩子,我却成了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我连让你幸福的资格都没有……”
“哥哥说他爱你,我以为他能够代替我去爱你,我把你所有的喜好都告诉他,希望他能让你开心,能给你幸福,可是你却先爱上了别的男人……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努力想让一切变得好起来,可是总不能如愿……”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关家对不起你,我想帮你报仇。我让关诗雅挑唆陈萍和关有良闹翻,想让关家乱上加乱好为你争取时间,可是你却根本不需要我这么做……关诗雅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对她好过。我想帮你,想对你好,可是看见她哭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也同样觉得对不起她……我做不成一件好事,就连做坏事的时候,自己的心总是坚定不起来……”
轩辕翔在震惊中僵直了身体,原来关家闹得那么厉害,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怪不得……以他的心思,想要主动去做一件害人的恶事绝对不易,何况那还是一个一直对他全心全意的女人,他会多么愧疚……
她垂下头,心情复杂地看着伏在自己腿上哭泣的可怜男人,久久不能成言。
欧阳飞的心事如此沉重,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你说我总是长不大,我就想要逼自己成熟起来。哥哥追求你,我笑着祝福他,给他出主意。对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恨她插入我们两个之间,恨她拆散了我们,可我又知道错得最多的是我。她跟了我七年,一心只是想嫁给我,否则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我不爱她,想和她划清界限,又觉得伤她如伤你一样深,我怕你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不想做个让你看不起的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以为我娶了她,既能够帮哥哥分担压力,也能让你早点得到宜光,和她斩断所有的联系,她嫁了我,就不会再去找你麻烦。我以为自己总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对大家都好的事……我想过要尽量和她过下去,可是她又怀了别人的孩子……那天晚上去看你的时候,你说你要先生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孩子……我也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你说我们都要向前看,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出眼底,一滴二滴的落下,把轩辕翔惊醒。她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决定要和他分开时,她都没有哭过。此刻,欧阳飞的话语把她尘封于心底的过往一点点地勾起,上午的阳光射进来,像是召唤着她把往事一一拿来翻晒。透过湿蒙蒙的眼,细微的尘粒在光线中升起,飞舞着,如同记忆里美好不美好的林林种种,轻忽得让人叹惋。
很早以前她决定把欧阳飞和过去的记忆一起埋葬,是因为想明白了他们之间存在遗憾,全因彼此的心不曾真正的紧贴过。然而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欧阳飞会在她的面前这样脆弱卑微地坦承着复杂的心事,将一颗血淋淋的千疮百孔的心赤果果地摊开在她的眼前,让她如此的接近。
在她爱着别人时,他才真正感动了她。因为不够了解而不能继续相爱,了解了,仍不能相爱。
这就是她和欧阳飞的宿命。
她为宿命哭泣,为自己对宿命的无能为力,因他对宿命的无能为力落泪。
欧阳飞代表着她年少的纯真与一段美好的岁月,他的沦落与不幸至此,让她始料不及。她突然后悔逼他去成长成熟了,也许他应该一直做那个无忧自负的少年,应该继续挥霍着他享有的一切任性和放纵,而不是挣扎在感情的漩涡里,被深深的愧疚懊悔,失望难堪纠缠。
她想告诉他这是成长的代价,但又不忍此刻在他心上加上一刀。欧阳飞始终与她不同,太坚强太理智,始终是不属于他的。即使她如何的无所不能,此刻也没有能力去劝慰他。这样深刻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才能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