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西辰被邱循检有些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讶于巫伭一族的信息,会让对方如此的失态。
“真的还有吗?我是说巫伭一族?”
邱循检一把抓住了西辰的肩膀,手劲大到根本看不出来,对方是一个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疲惫的人。
“呃……我也不知道啊,商禄安死了,但是他说他死掉的女儿是返祖血脉的巫伭人,但是是鬼族的亚种。”
为了不暴露陶鵺的信息,西辰只能把这些都推给已经死掉的人。
“啊……”邱循检像是非常遗憾的样子,松开了西辰。
“巫伭一族,真的这么特别?”西辰十分好奇邱循检前后态度的变化,凑上前去,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听说他们可以预言未来,还能进行诅咒,是真的吗?”
“啊、啊,根据文献记载,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邱循检有些失神的下意识回答道,“诅咒这种,是他们的天赋能力,都是通过控制灵力运转给目标对象造成影响。不过预言什么的,其实不可信。”
“您能跟我多说说吗?”西辰听邱循检说着,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了。
邱循检回过了神来,一边继续根据自己罗盘的指引向着目标地出发,一边和西辰解释着:“所谓的诅咒,其实也是术法的一种。御灵师通过琈灵可以操控自然界的各种游离灵力,为己所用。诅咒就是通过施术者的操作,让目标对象的灵力运转出现问题,从而达成他们的目标,比如灵力紊乱会导致疯癫,灵力枯竭或者过度充盈会导致琈灵无法承受先于寄宿者死亡。你也知道,御灵师和琈灵之间,是一体共生的关系,没有一方可以独存。”
西辰嗯嗯的点头应着,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心里其实对于琈灵和和寄宿者一体共生的话题,并不信服。他自己就是一个被无主琈灵寄宿的人,或许御灵师没了琈灵会死,但是琈灵没了御灵师,也许并不一定会消亡。
“巫伭一族,据说是神族后裔。是神族和其他族类混生,相互通婚后的后裔。因为身上带有那么一丝远古时期的神性,所以对自然、灵气这种概念的领悟,要强于普通人。据说是会在操控灵气方面有特别的天赋,所以很适合学习各种术法。”邱循检接着说。
“这……听上去是对所有术法都很有天赋啊,为什么会传言成他们擅长诅咒?”西辰不解。
“哦,你也发现了啊。不错嘛,小伙子脑筋挺灵活的。不想有些蠢人,听到巫伭就只知道诅咒。”
邱循检挑眉,像是对西辰很赞赏的样子。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巫伭一族的‘预言’天赋,很有趣。他们说出来的话,有极高的几率都会被印证是确实存在的。因为这样的一种特质,所以他们被很多人忌惮或者追捧。有的人会期待他们说出点好事,所以追捧他们,也有人觉得他们都是唱衰的,想要抹杀他们。没人喜欢一觉醒来,听到有人跟你说你今天要倒大霉,你说是吧?”
邱循检嘴角一勾,露出戏谑的表情:“于是,希望听到好话的人,和害怕听到坏话的人比起来,哪边更多,你也猜的到了。想听到对自己有利预言的人,把巫伭族的人抢来监禁起来甚至强迫他们和自己的族脉混合出属于自己一方的子嗣。害怕听到预言的人,对巫伭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追杀。两方面合力的结果就是,真正的巫伭人,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纯粹血统的巫伭人已经灭绝,留下的都是血脉稀薄的子孙。”
西辰听的震惊不已。
“在巫伭族讨伐过程中,巫伭族也是进行过抵抗的。他们的抵抗方式就是把术法的研习方向侧重于诅咒。但是怎么说呢,任何一门学问想要精研都不是一两代的事情。一开始靠着天赋,巫伭人确实稳定住了局势,但是很快反扑和绞杀他们的势力因为他们拥有恐怖的诅咒之力,更下定决心要灭杀掉他们了。在巫伭族灭族的路上,因为他们使用了诅咒的力量进行反抗,所以胜利者们,就把他们说成了是会使用诅咒邪术的诡秘存在。”
邱循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我的祖上也是混有巫伭血统的,所以在研究诅咒方面,才能有现在的进展。但是预言术那种东西,我不会,我祖上也米有那种传闻。我完全不相信会真的有那种事情存在。”
“但是不是说,他们的预言,最后几乎都成真了吗?”西辰对此表示了质疑。
“小伙子,刚说你聪明,怎么就犯糊涂呢?”邱循检嗤笑了一声,“巫伭族人的预言能力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他们自己都快灭族了,也没有预言出来可以扭转局面的方法啊?现在就算我这样还有一丝淡薄巫伭血脉的人,也都不会觉得自己和巫伭族有什么关系了。”
“那又或许……”西辰想了想,把陶鵺的说法打了个比方,告诉给邱循检,“他们的预言能力,不是受他们自己的大脑,思想控制的呢?就好像,生活在海边的人,他们见过海,但是内陆的人却没有见过。海边的人跟内陆的人说‘你朝着某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没有尽头的水域’。如果这个听到的内陆人去了,他就能看到这边片海,他就会觉得之前的海边人很厉害,以为他说的话是预言。”
“哦,很有趣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巫伭族的预言,只是他们可以看到的,既存的事实比我们多吗?”
“或许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未来之类的东西,就是他们能看到的东西。未来和现在的概念在他们眼里只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对别人来说像是预言的东西,只是他们能自如的看到一片海这种简单的事实。”西辰说。
“很有趣的推测。或许你以后可以去专门研究一下这个假说。”邱循检评价。“事实上塔对于巫伭血统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一直想要从理性的角度来解释关于预言的事情。毕竟在传说之中,预言这种能力,是天司都不曾拥有的。”
“天司不是神族吗,难道他也没有这种能力?”
“天司就是天司,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神还是什么。真正的神族也只活在传说里,他们消亡的比灵族还早。现在的神裔一族,都只剩两个也不之所踪。六司的人想要研究一下灵族,都想疯了。”
西辰听到他提到了六司,知道说的是肄法司的第六事务司。神秘的研究关于九堺一切不可思议的东西的机构。
“那关于预言,塔的‘理性’的解释是什么呢?我很好奇。”西辰见邱循检打开了话匣子,觉得机不可失,想要深入的再追问一下。
“是什么呢?让我想想。”邱循检皱眉思索了起来,“实在不在我的研究领域内,具体的原理我也说不太明白,只能说说结果了。”
“请告诉我。”西辰说,“邱前辈不愧是学术方面的前辈,您能给我讲讲这些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对我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呦,小子,你还挺会说话。”邱循检虽然明知道西辰这是在吹捧他,但是谁不喜欢被晚辈们仰望的滋味呢。邱循检点着头,酝酿了一下,说道:“天枢塔的说法是,这是一种暗示。”
“暗示?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来说,巫伭族的人到了一个村子,和这个村子的人说,我觉得你们今年的粮食会丰收。然后这个村子真的这一年就丰收了。但是他们走到了可能和这个村子差不多的,一山之隔的另外一个村子,或许这一整年,村子的气候之类的条件,和山另一边的村子都一样。但是巫伭族的人和这个村子说,你们今年的运气不好啊,粮食恐怕要欠收了。结果你猜这个村子的收成怎么样?”
“真的就欠收了?”西辰试探的回答。
“对。就和他们‘预言’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做到呢?水土或者气候的条件几乎一样,那是……人的问题?”
“果然是个反应很快的人。”邱循检对西辰的思维速度又赞赏了几分,“他们就是用语言影响了人。天枢塔的人做过类似的试验。比如把一胎所生的两只健康状况差不多的动物幼崽,交给两个人来饲养。和其中一个人说,你的这个幼崽身体很健康,应该能长的十分健壮。对另外一个人说,你的这个幼崽天生有很多健康隐患,不小心的话,可能问题会爆发出来,活不过两年。然后两年以后,被告知领取的健康幼崽的那位饲养的动物依旧健康。而被说身体有问题的幼崽,真的就出现了各种健康问题,虽然还勉强活着,但是继续由原来的饲养员饲养下去,恐怕真的会性命堪忧。”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西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为自己听到的内容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塔里的试验就是想要证明,语言的暗示的力量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类似这种动物的试验,他们五花八门的做了许多。结合历史上关于巫伭人成功的预言记录来看,他们的结论是,巫伭人用语言欺骗了当时的民众,让他们接受到了暗示。虽然我觉得说欺骗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不过预言的真相是暗示,或许是真的。”
西辰想了想,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巫伭族公开某个预言,然后听到的人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所以就受到了他们的暗示吗?”
“是的。巫伭族的人有记录的预言,几乎都是关于灾祸的。饥荒、战争、疾病,各种不好的东西。在塔的各种研究里,他们的结论是,不好的暗示,会比好的暗示跟容易深植到人的意识深处。或许可能他们听过这一次,过上几天就忘了,但是那个暗示其实还一直存在,默默影响着人的行动。更可怕的是,这种暗示都不需要对本人进行。就像实验动物,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人说成健康还是疾病。但是试验的结果却和研究者的‘预言’一样。”
邱循检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在西辰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了第一个目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人物是一个中年的健壮仆妇,负责清洁餐具。
大晚上的被吵醒,这个仆妇很是不高兴。西辰上前一番劝说,又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和对方说明。那仆妇立时吓的脸色煞白,腿肚子都有点转筋,答应跟西辰他们去松园,让天枢塔来的人帮忙检查一下是否被下了黑手。
在这个妇人的协助下,另外两个目标人物也找到了,一个是餐具库的保管员,会经常负责清点库中的物品,另外一个是宴会当天,负责搬运这些餐具的年轻人。
三个人带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西辰他们回到了松园。韦医士挨个给他们做了检查,和陶鵺、灵夫人一起,去找来风夫人和二长老的桑巡检也已经回来,和韦医士一起检查其了这些带回来的人的身体健康程度。
趁着这些人还在忙,西辰把陶鵺拉到了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小声的把自己刚刚从邱循检那里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陶鵺。
“你是说,我的预言能力,只是因为我把我能看到的东西告诉给了别人而已。但是他们接受了这个暗示,所以才会导致那个结果?”陶鵺总结了西辰的话。
“我觉得就是这样。”西辰说,“所以预言什么的,就算有一天玄弥宗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不是你的责任。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果大夫人不因为你的异样和听信了预言传说出卖了你,如果肖弘文没有以为忌惮你的返祖能力想要除掉你。或许,但从你父亲的那个角度来看,你还活着的话,他就算对玄弥宗有怨气,也可能因为你,不会去想到对老宗主下毒。灵夫人也或许不会是现在和松园的人势不两立的态度,那肖济恒也可能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得到宗主的位置。”
西辰一个一个的给他举例,“总之、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说,你的话并不是导致这些的结果,他们现在走到了这一步,玄弥宗内部一片混乱,并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选择而已。肖弘文一边做出不信的样子,其实对所谓的预言深信不疑,才是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源。你……想要讨厌他也好,讨厌玄弥宗也好,可以放开去恨了。”
陶鵺看着西辰努力想她解释的样子,愣怔的看着对方许久,然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