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徒儿曾经想过要低调行事吗？”轮椅上的人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西辰被自己的师尊噎的够呛，辩解道：“毕竟师尊你曾经和何大哥说过要我小心肄法司的第六司的。”
“嗯，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我觉得不管有没有收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吧。从我的成人试练结果送到肄法司开始，估计就被有心人盯上了吧。”西辰有些懊恼。
之前对肄法司的事知道的不够详细，这次认识了季白露之后才多少对天枢塔的事情有了了解。外加被武缙直接找上了门，让西辰的危机意识这才有所提高。
君墨枢点点头道：“别人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夏炀应该是盯上你了。”
西辰回来之后，和他说过关于武缙的事情，对于武缙这个人君墨枢也是听过的。
“你可不要小看武缙。他的琈灵有辟火的特性，对火属性灵力的感受反而更强。他因为琈灵特性的关系，很自然的被认为是边缘化了。有那种琈灵，在目前九堺最强的火属性御灵师手下工作，没有点本事是留不住的。他的话，因为琈灵本身的层级太低，估计突破到六星都很有难度，不过第六司的人，对付的主要目标从来不是雾魇或者某些不安分的御灵师，有时候其他的特性反而更重要。”君墨枢徐徐的教导着西辰，“有时候本身战斗能力强大或者弱小的人，你反而更容易应对，像武缙这种靠其他特长出头的人，反而要小心应对。”
“徒儿受教。之前经常听师尊和何大哥提起肄法司的第六司，虽然这次出去，认识了季家的少主，从她那里也听闻了很多信息，但是徒儿对第六司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到底第六司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师尊和何大哥提到的时候，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西辰问道，然后又像是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唐突，转了语气说，“并不是徒儿想要探听什么秘薪，只是，既然曾经想要提防的对象，如今已经盯上了徒儿，徒儿觉得还是对他们有些了解要好些。”
君墨枢听了西辰的话，很久没有回应。正当西辰觉得师尊是不是不想提起这样的话题，想要再找些内容岔开的时候，君墨枢说话了。
“其实，就算是我，也不知道第六司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似乎什么都做。”
西辰一愣，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什么都做是指……”
“隐秘的调查，各种试验研究。他们调查关于御灵者的一切。”君墨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西辰没有急着追问，而是等待着君墨枢自己说出来。
“对第六司来说，御灵者是他们唯一感兴趣的。这次武缙会参与进去，我猜测是因为格里家奇妙的传承源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人提起过，最近这百年来，御灵者寄子的出生率降低了许多。就算是父母双方都是御灵师，在有多个孩子的情况下，寄子的诞生率也变低了。而且，即使寄子出生了，其中不能觉醒转化成御灵者的虚壳数量也有增加。”
“是。这次出去，多少听说了一些。”
“嗯。第六司想要的，是尽可能多的维持御灵师的人口数量。”
“这……什么意思？”西辰听的有些发懵。
“找出影响寄子诞生的要素，研究虚壳找出可以提高他们觉醒转化的方法，如果可能，或许他们不介意‘人造御灵者’。”
说到“人造御灵者”几个字的时候，君墨枢转过头来，看了西辰一眼。西辰被这样的目光攫住，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师尊可能是知道他的过去的，但是君墨枢不问，他就一直不说。
“人造御灵者，这怎么可能。琈灵离开御灵者身体，不是也会死亡吗？”西辰打着哈哈。
君墨枢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接下了他的话：“这很难说。如果有可以在原主寿终正寝前封住琈灵的方法，或许能让那些虚壳的孩子接受琈灵的转移。我和石头之所以这么厌恶六司，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我们小时候把我们带去做过研究。”
“师尊？”西辰听着君墨枢十分淡定的说出了惊人的内容，不禁叫出了声。
“没什么可惊讶的。”君墨枢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想要从护堺一族的传承上下手，研究这种传承方式是不是可以用在琈灵的传承上。不过……我们毕竟身份特殊，配合塔的研究是必须的义务。他们对我们还算是客气的，虽然那段日子也确实不算好过。后来大概是主张这一课题的人出了什么事，课题就这么终止了，我们在那里呆了一年多就回来了。”
西辰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所以之前石头说过让你小心第六司，是觉得你觉醒晚，修炼速度又异于常人，这些都会让第六司的人很感兴趣。”说道这里，君墨枢微妙的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武缙大概也是为了调查格里家为什么从普通家庭，变的能够诞生高阶御灵者，才会伪装身份到平津去的。只是向三首冥蛇许愿这种事，恐怕不是六司的人想要得到的答案。而且，这也不是能够大面积实行的，复兴御灵者群体数量的方法。”
听君墨枢提起了冥蛇许愿，西辰从自己的行旅囊里，拿出了那块兽皮，绕到轮椅前面，递了过去。
“师尊，这是我从冥蛇祭殿里拿出来的东西。”
兽皮是展开的，上面古老的文字和绘图展现在君墨枢眼前。君墨枢只是淡淡的就着西辰的手看了一眼，然后抬起那双湖水蓝的眼睛问西辰：“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西辰倒是被君墨枢问的一愣。之前他藏起了这个兽皮，只是出于好奇心，想要知道事情的细节。如今他已经基本了解了兽皮上写的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只是想问问师尊要如何处理这个东西。
见西辰不回答，君墨枢又问：“都看过了？”
“是。”西辰有些脸红，他向负责照顾的人所要古代语词典的事情，不可能瞒过师尊的。而且很多文献资料，如果没有师尊的首肯，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从藏书阁拿到的。
“这东西没有什么用，你自己处理吧。”君墨枢移开了视线，看向花圃中正在开着的蓝色小花，一种溟湮湖很常见的小野花，因为和他的瞳色很像，他很喜欢，在他的院子里
“师尊知道这东西？”西辰疑惑。
君墨枢虽然是阵纹符咒方面的专家，古代语这种东西自然早就烂熟于心，但是就这样只扫一眼就说没有用，似乎和师尊平时的反应不太一样。西辰可是很清楚的记得，何玉昆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回来，给师尊带回了一本古书的时候，师尊曾经丢下他和何玉昆，直接在书房里闭关了数日解读那本书的。
“墨枢大人弄出来的东西。”君墨枢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那个地方的壁画你应该也看到了，有很多东西想问吧。”
西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师尊。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传说的墨枢大人建造的吧。本来我还想，如果是后世的人做的，平津这地方，怎么也会留下一些传说，但是并没有这样的记载。”
西辰和君墨枢这里说到的墨枢，是曾经在大灾变后，拜了天司伊路斯为师，管理玄天堺的水灵族领袖。也是就是玄天堺到处都能看到供奉有雕塑的那位。只是水灵族如今已经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身为护堺一族的汐鳞族，是水灵族最近的亲族，是水灵和人族混生的后裔。
“是啊，那个时候，九堺都还不是现在的样子呢。八块大陆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三首冥蛇的同胞兄弟，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都称他是鳞祖，那位是水灵的祖先。原本两个人各司其职的守护玄天，但是后来冥蛇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堕落成为邪兽，据说同一时期，其他境堺内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鳞祖被信众请托，在天司大人的帮助下把冥蛇和蛇母都封印在了平津。”
“天司……到底活了多久啊？”西辰惊叹。
君墨枢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之后大概是什么人为了鳞祖的名声，编出了一个故事，说他的兄弟是守着冥界大门的凶兽。才有了现在大家知道的故事。墨枢大人是知道真相的少数人，这也得益于堺守的传承。大灾变之后原本的封印有些松动，应该在河道底部的蛇母洞穴露出了水面。移山填海这种事情，就算是天司也未必做得到。墨枢大人探查之后发现了冥蛇复苏的迹象，就设置了祭殿和祭祀仪式，让人一部分人迁徙到现在的平津，由他们进行供奉来平复冥蛇被封禁的愤怒。所以这圈祭祀的步骤也是他留下的东西。只是他应该也没有想到如今语言会发生变化，已经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懂的了。甚至祭祀这件事都因为一些缘故失传了，格里家只是凑巧，用不恰当的方式重新开启的这个仪式。”
西辰听着君墨枢的讲述，呆在了原地，消化着着信息。
“好了，故事听完了。如果没有其他想要做的，就回去休息，记得整理一下你的东西。”君墨枢见西辰还在发呆，对他说道，“我给肖家的拜帖算日子应该已经到了，这一两日应该就会有回信。等事情定下来了，你就去肖家一趟。”
见君墨枢转换了话题，西辰这才回过神来。既然师尊不收，他只好把那块兽皮又收回了自己的行旅囊里。
“师尊，为什么是我去肖家？”西辰不解，“我记得肖家和汐鳞族的关系不算很好吧。而且他们应该也是那种比较排外的家族吧。我听说他们连自家女儿结亲，都没有出嫁的，历代女子都是招赘。”
“你倒是听了不少杂文逸事。”君墨枢笑了笑，倒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说道，“你也知道他们是比较排外了。你的问题，恐怕只有肖家有办法解决，像他们这样的家族，请人来汐鳞族为你疗伤，他们的家主是不可能同意的。但是如果折中一下，让你去肖家，他们就会好接受很多。怎么说你虽然是我的弟子，但总归是个人类，他们不会太过排斥。而且我也许了他们相当的好处。有相当利益的情况下，他们的家主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折中方案。”
“师尊……我总觉得，您老人家不会是又想坑徒儿我吧。”西辰叹了口气，绕到了君墨枢的轮椅后面，推着他开始往回走。
“哪会呢？”君墨枢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比你自己还要看中你这条小命。只要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再鲁莽行事，你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这次去我会让方家派人护送你过去。如果调养的好，到时候你应该能自己回来了。”
君墨枢说的方家，是玄天堺巡查总长方海的家族，他们家族里自惑天军中退下的子弟，都会加入巡查队，直到失感期的末期。
“……”西辰不知道应该对师尊的话做出什么反应，沉默的推着轮椅。
“如果可能，除了疗养，我要你拿到肖家一个东西。”沉默了许久，君墨枢还是开口了。
“果然，从我第一次申请历练，偷偷给我接了任务，我就知道师尊你是不会简单的只做一件事的。”西辰没忍住，吐槽道。
“不，这次主要还是疗养。那个东西就算没有拿到也没关系，毕竟曾经有很多人想要得到那个东西，但是都失败了。肖家不许女子出嫁只许招赘，其实很大因素也是因为要保守那个秘密。”
西辰听的稀奇，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谨慎。”
“一套乐谱。”君墨枢说。
“乐谱？”西辰茫然了，“什么乐谱这么珍贵？”
“肖家祖先一琴一歌突入雾魇兽潮中，闻者灰飞烟灭。传说他们的祖先留下了这样的琴谱和歌谱。虽然我不喜欢六司的人做事的方法，但是他们在做的事，对九堺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现在除了御灵师没有什么很好的消灭雾魇的方式，如果能破解肖家的秘密……”
西辰明白了，魂琈这种东西靠天生，但是音律这种东西，如果不需要御灵师就可以操控，又对雾魇有如此大的杀伤，自然是对九堺生灵的一大助力。
“那，我要怎么做？”西辰倒是不排斥做一些对消灭雾魇有益的尝试。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君墨枢笑道，“肖家人甚至没有容许我登门过。到时候也只能靠你随机应变罢了。”
听师尊这样的答复，西辰瞬间觉得自己实在是任重道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