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失学
腊月二十七，提前三天爸爸就通知我回家“衣依，听说你在罐头厂很挣了点钱。”妈拖着声音说。
“挣了五块一，昨天我全给舅舅了，我请舅舅给外婆立个墓碑。以后给外婆扫墓的时候方便些。”我落落大方地说道。
“哼！哼！”妈气得牙痒痒的。停了会又说“快过年了，该做什么事，你清楚罢。”
“嗯。”我看了眼拿着画夹画画的姐姐应了声就要往外走。
“少和佩家姐妹在一起。”妈在后面来了一句，我顿了顿，想说两句，转念一想，没必要和她说什么。
“佩家姐妹又没毒。”我顶了一句，转身就走。心想，佩玉比姐好多了，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第二天开始，我又成了家里的固定佣人，每一天都累得半死。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着立在写字桌上的“宝贝衣依”，心里便升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这些年来，我为宝贝衣依赋予了更多的内容，每当遇到不平的事，就把它们拿出来看，宝贝夸张的笑脸总会抚平我心中的痛苦。
我从床上爬起来，翻开舅舅送给我的笔记本。舅舅在扉页上写了一段名言：智慧的可靠标志就是在平凡中发现奇迹。爱默生
我重新思考舅舅这段话的意思。我在心里拿出秀群的事来看，难道秀群的出嫁，有着必然性，舅舅的意思是如果不这样，旺财叔就没钱治痛，或许会死，他们家里的生活……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些不寒而粟。对比自己的命运，真的比秀群好了一百倍，至少我不会饿饭。还能学习，爸爸那天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爸爸希望你目光更长远，理想更远大。外婆最大的愿望不是你给不给她立碑，而是你活得精彩，活得有意义，活得幸福。
当然，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爸爸不反对。如果你想像佩玉她们那样生活，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那么你可以和她们一起，今天剥桔子，明天包糖，后天担土。前提是你自己认为幸福……。
什么是幸福，难道象佩玉她们就不幸福？我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
什么是精彩，有意义，难道佩玉她们的生活就不精彩，就没有意义？爸爸说的所谓意义是什么呢？
记得有本书上写道，人生的价值应当看它贡献什么？而不是看它取得什么。记得那年听故事，司马光不是因为用它的聪明智慧救了人而流传至今吗？智慧，对，我要智慧。
我要智慧，而智慧就是在平凡中发现奇迹。奇迹是什么？从秀群的命运中，我发现我比她幸运。姐比她幸运。佩玉姐妹也比她幸运。爸爸的意思是说：佩玉姐妹那样的生活，并不理想。象姐姐，成为一个画家……
这个春节我没有向以前那样，把钱用光，而是把手上的钱全部存了起来，那几天我一直想着秀群，想着钱的重要。
春去夏至，刚过八月就传出初中、高中复课的消息。有些人说“初中升高中的学生，不再考试，直接升学。升学的标准是工人阶级子弟优先，本人品学兼优，由班主任和班干部共同评定升学人员名单，升学率50%。
小学升初中没有限制。我天天期待开学。直到八月十六日上午，佩玉拉着我直奔临江中学。
学校大门两侧分别贴着一大溜告示和升学名单。左面是小升初，右面是初升高。两边都围满了人。
我紧张地在十八张名单中找自己的名字，一张、又一张、再一张，我怕自己眼花，用手在做了个圆圈罩在眼睛上看。
“衣依，快看，我的名字，我在初六七级三班。”佩玉高兴得跳了起来，指着她的名字让我看。
“哦，快看我的名字……”我有些着急。看完了十八张名单，没有我的名字，我的心开始下沉，“佩玉快帮我找……”
我们俩连着看了三遍，都没有我的名字。“衣依，我们到学校去问老师。”佩玉拉着我就要往小学跑。
“嘿，怪了哈，没我们的名字，为啥？”几个男同学和我们一样，反复看了名单，也傻眼了。
“衣依，我们去看那边的榜，说不定你的名字在那边呢？”佩玉不管三七二十拉着我一下就蹦到了右边。
“妈，妈呀，没有我的名字，妈，我读不成高中了。”姐姐衣兰的声音一下子传进我的耳里，我扭头看去，那不正是妈和姐吗。姐姐的脸胀得绯红，两串眼睛扑喇喇地直往下掉。
“走，我们到文教局。”妈拉着姐姐向文教局的方向跑去。
“嘿，这是高中榜。走，衣依，我们到小学去问。”佩玉急冲冲地拉着我又要走。我心里动了一下问“你不看看你姐的名字？”
“她，她不读高中，她要去工作。”佩玉很自然地答了一句，拉着我又跑。
“你姐干啥呢？”我边走边问。
“不知道。看，你妈她们……”佩玉指着走在前面的妈和姐姐。我把佩玉拉到一边躲了起来。
“妈耶，我要读书，要读嘛！”姐姐满脸是泪，边走边说，妈的脸色铁青。姐也读不成了。我心中有了怯意，但是想明白为什么的心里战胜了胆怯。
佩玉总是一马当先，她最先冲进教务处，教务处人来人往，正巧张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张老师，张老师。”佩玉一把拉住了她，我赶紧问“张老师，为什么，升学名单里没有我？”
“这次升学有两个原则，年龄偏大的最好不升学，第二本着自愿的原则。你年龄偏大，我们争求你妈的意见，她说你不读了。”我胀红了脸说“我要读，我不要她的意见。求你们，让我读罢。”我突然就哭了起来，以为眼泪可以换来我读书的资格。
他们没一个人动心。佩玉说“老师，我和她换，我不读，让她读可以吗？”
“小妹妹，你是校长吗？你说了算。走吧。”那老师说完气冲冲地把我们赶出了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