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姐姐来信
“呀,兰,兰……”妈在睡梦中叫着,手在空中乱舞。爸爸被她的声音吵醒了,拉开电灯,见妈泪流满面,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钱梅,钱梅……”爸爸一边摇一边喊。
“呀。”妈睁开眼睛,恐惧地环顾四周。“兰,兰儿。我,我刚才梦到她,满脸是血,有人打她,打她,她被打得很惨,很惨……呀,我要去找她。我……我”
“嘿,不过是梦,你太想她了。她那里就惨了。”爸爸拍了拍妈的背,宽慰道。
“不,我要到邮局去打电话。我要问清楚……”她说着起床就要往外走。
“半夜三更的,邮局开门了吗?”爸爸看着她觉得不可理喻。
“有,邮局有人值班,遇到紧急情况呢?我记得我们的半夜是他们的白天。现在打电话正好。”她洗了脸,穿上她的裙子,拉了爸爸一把说“你不担心吗?”
果然,邮局有人值班。因为是半夜,好几个长途电话间都没有人。妈迫不及待地冲进一间,照着姐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he IIO,”“he II0衣兰,请衣兰接电话。衣兰,衣兰……”电话通了,她跟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he IIO,就开始要姐接电话,那头叽哩哇哪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一阵盲音。
“她怎么样?”见妈从电话间里出来,爸爸问。
“不是衣兰接的电话,我又不懂英语,不知他说的什么?”妈黯然神伤。“我的梦很准的,每次她出事,我都会梦到。这次她一定出事了。哎……”两个人沉默着走在冷寂的大街上。
干着急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好好休息吧。爸爸拉了她一把,温言细语地安慰道。
“她是你女儿,难道你不着急吗?还休息!”妈没好气地数落起爸爸来。
嘿,总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个梦就把女儿想得那般不堪吧。梦就是梦,梦是因为思念过度,担忧过度的结果。所以不要把梦当成现实。
“唉,权当你说得有道理。死女娃子,出去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妈双手交叉无奈地说。
这个电话号码是几年前她临走时给的,现在她在用没有还不知道。所以我们只有静等她的讯息。
儿子还算优秀。多想想衣俊,他是你的儿子。你在家里实在无聊,可以再回学校去教书。让自己忙起来身体也会好起来。
唉,至从姐走后,家里就象一谭死水,再搅不起一丝涟漪。心里老是空落落的。妈自语着。
爸爸品味着她落寞的话语,有些不是滋味。淡淡地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妈动了动嘴唇,不再说话。
一夜无语。
第二天爸爸上班不久就收到了两封信。他一分钟都没耽搁把两封信同时递给妈。
一封来自A国,一封来自省城。
“兰儿,她过得可好。”妈激动得手发抖。爸爸看着她。冷冷地问:“不想知道俊儿过得如何?”
妈置若罔闻,抽出姐的信来。
爸,妈,你们好:
我被骗了。SB是个骗子。他一无所有。卖了我带去的画,勉强支撑着过了三个月轻松的日子。
他根本没有什么家族事业。他很懒,不去工作,他把我当做他的挣钱工具。在A国,我的文凭根本没用,找工作也很难。
现在在一家餐馆打杂,什么都干,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很多时候只有偷偷地干。
我一直不敢给你们写信,心里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从前以为到了A国就是到了天堂,绝没想到天堂的路这么难走。原以为自己可以是《一个秋天的童话》,如果SB不行,至少他能担当一个梯子的作用。没想到梯子会把我砸得粉碎。《一个冬天的童话》仅仅是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带你飞上天堂。或许我太笨,不知怎样寻找,所以才会陷入泥潭。现在我只想回家,回到从前,回到妈妈的怀抱。回到平静的生活。
今天早上SB打掉了我两颗门牙,鼻梁被他打断了两次。我躺在那里,一心求着死神的光临。生命于我成了负担。我想化成灰,化成一缕轻烟,缥缈地飞回家里。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上吊,不投河,不吃毒药。今天我在静默中思索,也在心底里分析,或许是惦着妈妈,惦着过去所有的美好生活。
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丢掉最该珍惜的知识和尊严,而自大的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婚姻可以成为跳板,像《一个冬天的童话》中的女主人,连跳几级。我错了。在SB的拖曳下掉进了万丈深渊。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我摸索着,起初还想挣扎,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
妈妈,我原本想,自己就这样死去吧,像一堆腐烂的肉,不让它臭到家里,臭到你们。
下午SB从外面回家,露出了从前久违的笑容。他说“如果我能够再骗你们十幅画。他就放掉我。让我脱离苦海,放我回国。”妈妈呀!那一刻:我,就像濒死的人见到了一线暑光,生命在我眼前重又展现了灿烂。
妈妈,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成为他永远的奴隶。我现在在餐馆工作十几小时,双手开始脱皮,头发像一蓬蓬快要干涸的野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都不认识了。我不会笑,我挣的钱,一到家里就被SB搜去。我的身体成了他泄欲的工具,还兼做他练习拳击的沙袋。我体无完肤,唯有脸上他不打击,因为那样他会被控告。我曾经想过报警,但是,我说什么,该怎么说……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帮帮我吧。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只剩自杀这一条路可走了。
另外,我怀孕了,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但是在这里堕胎是犯罪。我要崩溃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忧郁得发疯。
妈呀,为什么我的命运这么悲惨?妈妈,你能帮我抓住那线生机吗?妈妈,如果不能,就让我在异国他乡烂掉吧。
女儿,衣兰
一九八六年六月
妈拿信的手抖得厉害,盯着信的眼睛泛着愤怒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