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否极泰来
“哎,干啥?你这嚎的那们子丧。不准哭了,要哭,回你家哭去。”茂雷从外面走进屋来,拉长了脸,威胁地对会莲举了举拳头。
“什么?你还打人吗?”我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茂雷的拳头,我从来没想到他也会打人。
“嘿嘿,我那会对你动手呢?她哭得太不像话。”茂雷对我谄媚地笑着解释。
“你先出去。她没事,一会就好。”我把茂雷打发出去后,拉着会莲,亲切地对她说“会莲,你长大了,那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初潮,那血叫月经,以后,每个月都有几天要流血。来,姐教你怎么办?”
事后,会莲抱着我说“衣依姐,你真好。”望着她感激涕零的面容,我想到了自己,会芳、佩玉、佩玉妈,是她们让我知道了该怎样处理初潮的。
我和佩玉虽然都在棉纺厂工作,但是感情却疏远了。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联系了。想到这里,我有些黯然神伤。
“衣依姐,你不高兴吗?”会莲手足无措地望着我问。她以为她不该没有大小地拥抱我。
“不是,会莲,茂竹该睡了吧。”我轻声说。
这天晚上,我没有复习。
睡觉的时候,茂雷问“会莲哭什么?”我对茂雷的做法很不满意,有些不高兴地说“她第一次来月经,见了血,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个傻婆娘!”茂雷不屑地骂了一句。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俗了。
“呃,印刷厂揽了笔大生意。做完,我们就升格成万元户了。到时,你想要啥?我给你买。还有,你那工作,挣不了几个钱,干脆退职回家。”他满面红光。钱给了他十足的底气,也让他骨子里的浅薄展露无遗。
“好。有点累了,睡吧。”我笑着淡淡地答了一句。“你不高兴。”他兴奋地问。“我当然高兴,但真有点累了。睡吧。”我吻了他,甜甜地说“你辛苦了。”
说完我翻身背像着他,很快打起鼾来。
光荫荏苒,时光如梭,七九年七月高考前,我每天都担心吊胆,不是因为复习不到位,而是怕意外事件。
终于到了高考时间,临上考场前,我心存感激地抱着儿子亲了又亲。
最后一场顺利考完。出考场时,我望着天,感激的泪居然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就像一个人经历了无数次拔涉,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感觉。这次,中途没有人挡道,真是老天睁眼,它让我走进了心灵的圣地,触摸它神圣的光环!这是喜悦的泪,成功的泪。
七九年,这个光辉的年份。让我成为了临江大学中文系一名大学生,进入我梦寐以求的圣殿。
七九年,儿子诞生了。它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们一生的骄傲。
七九年,丈夫茂雷的事业小有所成。经济上迈入万元户行业。不再为钱而经受煎熬。
七九年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世纪元年!
在学院报到那天,父亲眼里充满了崇敬。他没有惊异,他说“衣依,你值得敬佩。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到办公室找我。爸爸会满足你的一切合理要求。”
“一切合理要求,妈呢?你能够绕过妈。我只希望她不要来打搅我的新生活。我感谢你的鼓励。”我笑着说完,转身到中文系报到。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小花园,熟悉的葡萄架。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年的声音,司马光砸缸,谁赔缸子……佩玉的声音,外婆的声音……我像在漫游,父亲的单身宿舍还在,那个我度过少女时代的小屋子还在那里挺立着……那个用橡胶圈捆扎着独尾巴头发的小姑娘。因为太瘦,上嘴皮包不住牙齿的小姑娘对我笑着。那个哭泣的小姑娘,那个热切地想拥有智慧的小姑娘和那个怒气冲冲,甩门而去的少女。她们,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透过时光的虑镜,我凝视着,凝视着……眼睛里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一滴,两滴……
梅花香至苦寒来。我的宝贝——衣依。
大学生生活,充满活力,也充满生机。
因为我会唱,会跳。这些年大量广泛的阅读,无意中积累的知识,让我在大学生活里如鱼得水。我被同学们推荐担任学生会主席。
大学生活第一学期结束,我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
因为茂雷的努力,我们经济基础更加牢固,我订阅了大量的文学刊物。
这是五月的一天,我拿着刚到的《中国青年》,读到潘晓来信时,我的心被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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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形成了自己最初的、也是最美好的对人生的看法;人活着,就是为了使别人生活得更美好;人活着,就应该有一个崇高的信念,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我陶醉在一种献身的激情之中,在日记里大段大段地写着光芒四射的语言,甚至一言一行都模仿着英雄的样子。
可是,我也常隐隐感到一种痛苦,这就是,我眼睛所看到的事实,总是和头脑里所接受的教育形成尖锐的矛盾。……。
……家父去世了。一个和睦友爱的家庭,突然变得冷酷起来,为了钱的问题吵翻了天。我在外地的母亲竟因此拒绝给我寄抚养费,使我不能继续上学而沦为社会青年。……天呀,亲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钱,那么社会上人与人的关系将会怎样呢?
我求助友谊。可我犯了一点小过失,我的朋友竟出卖我,把我说的知心话写成材料上报领导……
我寻找爱情。我付出所有,最终却得到的是背叛。
为了寻求人生的意义的答案,我观察人们,我请教白发苍苍的老人,初出茅庐的青年,兢兢业业的师傅,起早摸黑的社员……可没有一个答案使我满意。
我在书本里寻求答案,看书并没有使我从苦恼中得到解脱。大师们像刀子一样犀利的笔把人的本性一层层揭开,让我更深刻地洞见了人世间的一切丑恶。我惊叹现实中的人与事,竟和大师们所写的如此相像,不管我深陷在书本里还是回到现实中来,看到的都是一个个葛郎台、涅赫留道夫式的人物。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呀,使劲地想,苦苦地想。慢慢地,我平静,冷漠了。
社会达尔文主义给了我深刻的启示。人毕竟都是人哪!谁也逃不脱它本身的规律。……
……黑格尔说过“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我是一个合理的人,就像所有的人都是合理的人一样。
……我体会到这样一个道理“任何人,不管是生存还是创造,都是主观为自我,客观为别人。就像太阳发光,首先是自己生存运动的必然现象,照耀万物,不过是它派生的一种客观意义而已。所以我想,只要每一个人都尽量去提高自我存在的价值,那么整个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也就成为必然的了。这大概是人的规律,也是生物进化的某种规律……是任何专横的说教都不能淹没、不能哄骗的规律!”
读完,我掩卷思索。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