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小争执
原来茂雷想起了茂大娘临死前给他说的话。你媳妇,漂亮,聪明能干,她的眼光高得很。你要栓住她,就不要给她机会。一旦她有了机会,就不是你媳妇了。
“她已经是我媳妇了,你不要听人乱说。”他呵呵地笑着觉得母亲说得不可思议。
“厂里对她的谣言断过吗?你以为都是空穴来风?”妈板了板面孔,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嘿,妈,这个你就太冤枉她了。难道那些谣言不是因为帮助了你而起的吗?做人怎么能这样。况且,在农村我就喜欢她了。”他拉长了脸,有些气愤地反击道。
“哎,妈给你说了吧。你记得,隔壁刘大妈有一次请衣依到她家去,教她孙子画画吗?不是为了画画,知道不,那天,我们请了临江有名的王太师来看相。想给衣依看,又怕她不同意,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
结果,太师说,她是旺夫相,更是凤凰命。说她现在是凤凰落毛不如鸡,有朝一日她会飞黄腾达,一飞冲天。那时候,你能不能压住她,难说。茂家有子,亦如柱,柱,柱石,知道吗?是国家的栋梁。但是?”她又转了个弯,停住半天没有说下文。
隔了很久她才说“如果没生小孩子前,她有机会飞天,你们茂家就没有什么栋梁之材,连你儿子的婚姻都保不住。她会飞到属于她的殿堂。意思是你要离婚。
只有儿子能留住她。告诉你儿子,尽快坐胎。只要怀上了。她干什么都行,你们不要管她干什么工作。累也好,脏也好,不给她上升的机会,就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儿子,她现在怀孕没有。算算你们结婚也有四五个月了吧。
…………茂雷,想得出神。衣依推了他一把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嘿嘿,没什么。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转转。”茂雷提议。
“你不是要到印刷厂去看工人印刷吗?”想起他刚才回家时说的话,我提醒道。
“哦,对对,我差点忘了。”他夹起公文包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坐在灯下,开始用旧棉毛衣缝制婴儿衣服。这是我缝的第五套小衣服。预产期是1月份,又是冬天,但愿生他那天天气暖和,阳光明媚。不要象我那么苦寒。大雪纷飞的,不知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想到这个冷酷的世界来。
收拾好那些准备好的婴儿衣服,我就摊开久违的日记。
今天,厂里公开招聘幼儿园老师,我报名参加了考试,所考的项目我都圆满地给出答案。看得出来,几个考官都非常满意。
出来的时候,小芳对我说“厂里加了条件,受聘的老师,必须是高中毕业生。而我不是。就这一条,我就被逃汰了。”我没有摆脱车间女工的命运,但是我不气馁,我才25岁,绝不会向命运低头。
比起过往,我已经好了许多,丈夫疼爱,家庭温暖。还有肚了里的小宝宝。在这个温暖的家里,我是女主人,没有人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我想在家里放置什么就可以放什么。茂雷的工资,每个月都如数上缴给我,还有茂大娘的1000元存款在我的手里。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下班回家时想着考试,竟然坐过站了,现在想来都感到羞愧。
终点站太像我生活了四年的新农村大院。那个妇女,好象善良的秀珍嫂子。
想到知青岁月,不由得想到好姐妹,刘玲和吴英。我打开鸡心项链里的照片,端详着刘玲,她笑得那么灿烂,她当时想到过结局吗?
同样是知青,为什么刘玲的命运就那么悲惨?而吴英却可以走出她的灿烂人生。性格即命运,想到刘玲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心里就有点痛。她真的必须嫁老镇长吗?我有些怀疑。最重要的一点可能是她的身体有病,才导致她性格上的懦弱。吴英,也因为她身体健康,不像刘玲那么纤细,漂亮,很自然地避免了色害。这应该是一个原因。红颜薄命的说法也说中了她。
想到自己,有刘玲的不利因素,漂亮。女人,在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绝对不能以此为荣。它的害处我已经领教了,因为女人间的忌妒也会向出梢的利剑对准你。男人则以掠夺,占有为欲望,当他们的欲望不能达到占有的目的时,他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力,恶意中伤你,攻击你,打倒你。就如XXX,当他没有得逞时,他就发出了毒箭。
对此我十分清楚。我绝不会为了轻松的工作而出卖自己。我不惧怕劳动,也不惧怕辛劳。头悬粱,锥刺骨的苏秦,最终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成就了事业吗?我为什么不行。我有足够的智力,有足够的恒心和意志。又如基督山伯爵在伊夫堡八年的监警。是的,每一个成功的背后都有强大的意志作基石。我相信,我的一生绝不会虚度。只要理想在,就有奋斗的方向。不是要高中毕业证吗?我:衣依一定会以大学生的身份立于世界,立于社会。
外婆,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衣依的名字总会发光。正如你所说,我是一块埋在深井里的金子,必须艰难挖掘才会出井放光。像当年爸爸送给我的新书包上的题字,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苦寒何来香呢?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合上日记本,我把它放在我枕套里。我觉得日记是一个人的隐私,没必要让人知道。日记,是这些年陪伴我的伙伴。没有它,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什么?
“衣依,外面好大的雨。我以为你会给我送伞来。”茂雷一进屋,就跺脚埋怨。
“下雨了吗?我真的没注意。来,拿张干毛巾擦擦。”看着茂雷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我有些内疚。拿了干毛巾,又去给他找干净的衣服。
“你在缝衣服?姐她们会寄回来的,你何必那么劳累呢?大姐说,我儿子的毛衣她包了,二姐包了儿子的鞋子和衣服裤子。”茂雷说得理直气壮。
我望着他,说“我生儿子时,她们的衣服还没寄回来,就不穿衣服了?”我有些不悦。
“嘿,明天我就打电话给她们,马上就生了,她们的衣服还没寄来。真不像话。”茂雷气咻咻地对我说。
“好没道理,是你的儿子。又不是人家生儿子。有不有衣服穿和人家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打电话。我是他的妈,完全可以满足他的需要。绝不会因为劳累就不做该做的事情。”我把干衣服扔给他,转身进了卧室。
“嘿,是她们自己说要给。况且她们是姑姑,姑姑给侄儿,有什么不对吗?你何必那么清高。”茂雷追进来气愤地指责道。
“我没说不能要,我生气的是你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想依赖姑姑。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我什么时候清高了。我给自己儿子缝衣服就清高了,那个做母亲的不给儿子做衣服。”他并不理解我的意思。继续说“我这样的父亲,我那点错了,我为了他,辛苦工作,马不停蹄,这么大的雨都还在外面跑。难道我休息不来,非要找罪受。不是为了给你们挣更多的钱,让你们过得舒服吗?我还不像做父亲的。什么像做父亲的,你说说……”茂雷叉着腰,衣服也不换了。
“哎……”我叹了口气,看着他身上的湿衣服,说“把衣服换了,感冒了可不好。传染给我,我又不能吃药。算我说错了,好吧。”我笑着推了他一把。
我并不是针对,是否接受姑姑们的衣服,而是思想观念里的某种东西。其实我想要说的是自强,而不是依赖。好象,人家说了一句帮你的话,你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人家身上,这样的观念是错误的。
茂雷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我说“多休息,多营养,我儿子才会长得健康。我听听。”换好衣服,他就把耳朵附在我肚子上听儿子跳动的胎音。
“儿子,是女儿呢?”我看着他痴迷的神情,玩笑地说。
我肯定是儿子。妈早就算好了。茂雷脱口而出。他看着我,眼光里从上到下来回转,足足看了十分钟。我迎着他的目光,不知他看什么。
“凤凰。你真的好美。”他收回目光,轻轻说了一句。我装着没听清他说的话。转身去洗漱。
“莫动,我来侍候你。”茂雷少有的温柔,打来了洗脸水,埋头给我洗脚的时候。深情地说“等我挣了钱,我们就请两个保姆,一个专带小孩子,一个做家务,你就不上班了。在厂里气也受够了,在家里好好当太太。”
“养尊处优,那会要了我的命。工作是我的护身符,丢了工作,我会失魂的。”我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