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八章提亲
二姐惦记着茂大娘,先回家了。茂雷待在病房,坚持要看到我输液再走。护士见了军人,生出天然的敬畏,一分钟都不敢怠慢。
我按着肚子,任汗水往下流。肚子痛,看着大姐和茂雷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忍着,直到护士给我输液才躺下。
刚躺下,肚子又是一阵刀割一样的绞痛,一丝呻吟从咬紧的牙关缝隙处溜了出来。
“衣依,痛就叫出来,叫出来好点。”茂雷俯身在我床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方格手巾擦拭着我额头上、脸上、颈子上的冷汗。
我闭了眼睛,脸上一阵潮红。牙帮咬得格格作响。“护士可以给她打一针止痛药吗?那么痛。”茂雷拉着护士的手哀求。
“说什么呢?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快去把她妈叫来。”大姐把茂雷拉到一边。
“茂,雷。不用找我妈,你签字就行。”我忍着痛阻止茂雷。
“医生要亲属签字。他算什么?还是去吧。”大姐冷了脸。
“嗯,茂雷把单子给我,我自己签。”疼痛过去了,我睁开眼睛看着茂雷。我明白就算我死了,母亲也不会难过,至于父亲,不知他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晚,我又一次闯过了鬼门关。
早上醒来,太阳从病房的窗子射到床上。大姐在病房另一个床上睡着了。茂雷爬在我床上嘴角流着口水,看样子他一夜未眠。我没敢动,怕惊醒他。
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想着昨天的事情,感觉像梦,肚子的疼痛基本消失了。病来得急,去得急。不知道医药费用了多少。我不由得看了眼茂雷,嫁给他,可能真的会很幸福。我在心里惦量,昨晚的温馨,到夜晚一家人为我着急上火,再到茂雷的深情陪伴。我觉得不能辜负了这份情。虽然和我想象的爱情不同,但是生活怎么可能相同呢?想着简爱对罗彻斯特的爱,林黛玉的爱。薛宝钗的爱。姐姐衣兰的婚姻,自己已经够幸福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茂大娘胎和二姐提着一个铝制饭盒来了。“衣依,衣依,好些了……”二姐一开门,见大姐和茂雷都在睡觉,立刻停止了说话,两个人悄悄走近我。
“茂娘胎,二姐你们早。”我在床上抬了抬身子。
“哎……”茂雷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大姐也起床了。
“病人没睡着,你两人倒是睡得好哈。”茂大娘胎扫了大姐和茂雷一眼不满地说。
“哪里,昨晚输液输到五点钟才完。我们守到五点才睡。现在也不过八点钟。是不是。”大姐伸出手腕把手表伸到茂大娘眼前说。
“不好意思,谢谢你,害你们没睡成。”我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翻身起来。
“没事,没事,睡你的。你还是病人。当姐的这点小事还可以做。”二姐挥了挥手。
“基本上没事了。应该可以出院了吧。”我穿好衣服问。
“你,一点事没有,肚子不痛了。”茂雷怀疑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可能就是吃多了吧。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吃这么多肉,罐头我之前从来没吃过。特别是红烧肉罐头,味道真香,而且入口就化。想起那个美味就掉清口水。”我说得汇声汇色,完全不象病人。
“是吗?以后你们俩每月给我寄五个红烧肉罐头回家。”茂大娘高兴地分派两个姐姐。
“你真的没什么不舒服了。还是再等等,查完血再走也不迟。”大姐伸手在我头上摸了摸说。
“不痛了,也不象昨晚上那么胀了,而且感觉有点饿了。”我揉了揉肚子说。
“衣依,你好了,今天可以到你家里去不。”茂大娘又想起到我家提亲的事情。
“用不作,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作主。今天我该上中班,四点钟上班。茂雷也该上班了。”我埋下头红着脸说。
“今天初四都该上班了。茂雷你先到单位去请假,再到棉纺厂告诉领导衣依得病住院的事情,把记帐单开来。胰腺炎一天好不了,至少要住院一周。”大姐吩咐完茂雷,转脸对茂大娘和二姐说“你们到衣依家去提亲时告诉他们衣依住院了。”
“大姐,二姐不用告诉他们我的婚姻我做主。茂雷你去问题清楚办结婚证需要些什么手续,我们再准备。真的不用问我家里的意见。”我有些着急,不知妈又会什么?
“那你愿意嫁给茂雷了。年龄也符合。你病好了就去领结婚证。你户口在哪里?”茂大娘突然想到领结婚证要户口的事情来。
“我的户口在厂里,一工作就上到厂里的集体户口了,所以我到在厂里开证明就行。”我解释。
“哪,你们两个暂时不走,马上回家布置新房。把两个女婿,外孙全部叫回来。唯一的弟弟结婚,谁都不准缺席。”茂大娘乐滋滋地拉着我的手说。
“妈,嫁女儿,哪有家里不知道的理。我看还得去衣依家。至少你得去提亲。”大姐提醒茂大娘。
“还有聘礼。”二姐加了一句。
“照最高规格办。妈,可要把老本拿出来哟。”茂雷兴奋地叫了起来,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同意嫁给他了。
我还在住院,茂大娘就和两个女儿合计,决定把家里最贵的五粮液和茅台各拿一瓶,封一个六六大顺的红包到家里去提亲。聘礼由茂大娘和二姐操办,大姐负责新房布置。
我还没好完茂雷就带着我到百货公司采购床上用品和两个人穿的新婚礼服。
这天,茂大娘和二姐提着一筐礼物和红包喜滋滋地到了我家里。
她们去的时候妈和姐一起到城外的临江道观抽签去了。明天姐就该上班了。她托人把姐调到他们师范学校的事情还没有回话。所以就想着去抽签看是否成功。
爸爸和弟弟在家里下象棋。门大开着,两个人下得聚精汇神,根本就没看到有人进门。
“咚咚咚……”茂大娘连敲了五下门,爸爸才转头看去。他不认识,笑着问“你们是找谁?”
“请问,这是衣依的家吗?”二姐看了眼弟弟把眼光停在爸爸身上问。
“是,我是她父亲,他是她弟弟:衣俊。你们?”
“衣依和我儿子茂雷谈恋爱,他们俩想春节过后结婚。今天来提亲,这是我们的聘礼和礼金。”茂大娘双手承上红包,二姐把两瓶酒放到桌子上。
“哦,茂雷,就是当兵那个。”爸爸笑着问。他突然想起茂雷。
“呃,礼金就不必了。酒放下。只要她本人愿意,我都赞成。”爸爸双手还回红包。
“哦,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清楚。衣依去年九月没回家住,那几天晚上是在医院帮我护理我丈夫,当时他得了急病。我一人在家,衣依妈因为这件事在厂里给衣依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衣依不找我给她证明,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我希望解除她母亲对她的误解。到厂里去消除影响。”
“有这样的事,后果严重吗?”爸爸惊得跳了起来。
“如果没有她母亲的举报信,衣依可能到省歌剧团工作了。即便没有到省上工作,至少她不会受警告处分。从没见过母亲要求害女儿的。”二姐站起来气愤地说道。
“衣俊你知道这事吗?”爸爸问弟弟。
“这,我不清楚,只晓得妈和姐有次在家里很兴奋地说了句,她永远莫想翻身。不晓得是不是说二姐。”弟弟脸色一青一白的。他其实知道母亲写信的事,正是他听院里的李阿姨说二姐可能调到省上工作,回家告诉母亲和大姐的。但是他决没想到母亲和姐姐会那么恨二姐。会把二姐说得那么坏。
“衣老师,我们一家人都喜欢衣依,加上他们俩人互相倾慕。我们家也够大,所以想马上就给他们办婚礼。”二姐客气地把我们结婚的事又说了一遍。
“好,只要她幸福。我没意见。”爸爸脸上挂着笑,心里苦着一团。
她们刚走出门,妈和姐就回家了。
“爸,家里来客了?”一进门姐便看到桌子上放的两瓶酒。
妈进了卧室。她也看见了桌上的酒,见爸爸铁青的脸,没问。
“为什么写黑材料整衣依。还逼迫厂里给衣依警告处份。”妈从卧室一出来,爸爸就沉着脸质问。
“黑材料,什么黑材料。我钱梅从来做事光明磊落。去年九月十五、十六两个晚上她回家睡了吗?年轻姑娘两晚夜不归宿,是什么性质?我眼里揉不下沙子,这样的流氓行为我一定要揭露。”妈咄咄逼人地指着爸爸的鼻子吼道。
“你,你……”爸爸指着她步步后退,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