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信
吴英的信，她写了什么？我在心里惦量了一会才把信拆开。
衣依妹妹：你好！
你近况如何？姐很是挂念！
请原谅我没有及时给你们写信。为什么没有及时给你们写信呢？是因为我水土不合，大病了一场。后来因为各种琐事耽误，所以第二年才写第一封信。你没有回信，刘玲的信是老镇长回的。他说刘玲已经去世了。我非常震惊，我给你写信，你一直没回。
我想，或许是我久未来信让你失望，生气了。……对不起，妹妹。
得知刘玲去世那天，我通夜未眠。痛苦煎熬着我的心，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姐妹。曾记否，你拉着我们的手说清风三结义。如今还剩两结义，你就忍心不给我回信吗？妹妹！曾记得你为我日夜守护，清洗被狗咬的伤口，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把我从狂犬口中救出的高情厚义。妹妹，给我回信吧！
我从未忘记我们的友情，亲情。时间飞逝，我已经记不清给你写了好多封信，不知这一封是否和以前一样石沉大海。
或许你已经是某个工厂的工人……
或许……。我相信苍天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你会读到我的信。如果你有幸读了，请你一定给我回信。切记，切记！
我的地址是龙省农学院农学系吴英。
一九七六年五月四日
衣依妹妹：您好！
我的信收到了吗？上封信没给你说清楚，我现在在龙学院农学系工作，我已经结婚，嫁给了系里一个老师。
你怎样？回城了吗？如果没有回城，我建议你多学习。我这边如果能够替你搞到推荐指标，我一定全力以赴。
重要的是，你一定给我回信！回信！回信！让我了解你目前的处境！
妹妹，我的好妹妹，一定要回信！回信！回信！
一九七六年七月。
衣依妹妹：
难道你没收到我的信，为何我的信总是石沉大海。只恨我身体沉重，不能长途跋涉。重要的是不知你的情况。
妹妹，回我一封信吧。让我知道我的妹妹她一切安好！
妹妹，我太想念你了！
一九七六年九月
一封，接一封，我的心情随着信的内容起伏。她给我写过信，为何我从未收到过，难道是有人截留了？英姐，难道我不想你吗？如果有信，我怎么可能不回？你怎么可能怀疑我的友情？
我翻身起床坐在写字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信笺回信。
英姐：您好！
我是在唐山地震后回到临江的，因为腿被倒塌的房子压断了，刘带队帮助我办了病免回城的免证。之前我一直在清风镇，从未收到过你的信。
英姐，你知道茂雷吧，他在部队当兵，现在已经是连长了。他一直追求我，得知我受伤后，他请假专程到医院看我……之前他父母反对，我也不是很满意，所以我们的关系仅仅维持在朋友阶段。这次他给了我很多帮助，所以他父亲急病去世后，我全程陪伴茂雷回清风镇安葬他父亲的骨灰。姐姐，能否为我做参考，茂雷能够做我的丈夫吗？非常想得到你的意见。
在清风镇秀珍嫂子交给我了三封你写来的信，由此我才知道你没有忘记我，谢谢英姐。
你走后不久，刘玲姐就病了。死前一个月我在镇上开会，她说得了绝症。一月后去世，她委托我把她葬在她前男友墓旁，并且立好碑为将来某天，她的亲人能够找到她的墓。如果你回到临江，我一定陪同你去祭奠。
祝贺你事业、家庭双丰收。
我现在已经不是知青了，所以即使你搞到推荐名额，我也读不成书。我现在是城市待业大军中的一员，暂时还没有工作。所以联系地址还不准确。
我没有中断过学习。特别感谢你向我推荐了二叔公，他和你就是我的法利亚长老，我学习了初中数学，物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有如此幸运。
遗憾地是，一年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部小车把他带走了，从此没有音讯。我自己再学习，就有些力不从心，特别是数学和物理，有理数，平面几何还行，到了立体几何我就完全没有方向了。物理的电路图我似懂非懂……化学完全懵。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自学后，我的信心被彻底打垮。
那时候，我想给你写信，但是我没有具体的地址……迷茫之中，我无意中再次看到了我屋子墙上的字。懦弱叫人萎靡，坚强令人振奋！我当时就想到了你和刘玲姐。再想到自己，懦弱于我不仅是萎靡，而是致命。我开始思考自己的路，既然自己学不好数学、物理，为何要死啃呢？人类几千年累积的知识，浩瀚无边，谁能够一一掌握。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何不扬我所长呢？于是我把重心全部放在文学方面，把你给我的所有小说反复阅读，反复研究。业余时间我看历史，绘画……
我写了第一篇小文，摘一段给你，它是我的终极梦想。请你指教：
彩色的梦
我很平庸，却想摘天上的彩虹。
我很渺小，却想拥有一个世界。
……………………
英姐，昨天听我弟弟说，明年国家可能恢复高考制度。我不知道报考有些什么条件，我只是小学生，不知能不能参加考试，这一点让我很担心。这些年我一直在学生，特别是文科知识，我早把我父亲给我找到的文科初中、高中课程学完了。我自认，只要上考场，我就一定能读大学。到那时，我希望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大学生，最终成为外婆心目中有学问的人，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
英姐，收到你的信，令我兴奋，也令我对人生充满了期待。能够聆听你的教诲，一定会让我百尺芊头更进一层。从此，我会一直给你写信，英姐，我永远的姐姐。
如果回信，暂时寄我父亲的地址：临江师范学校衣天树转衣依。
祝好！
妹妹：衣依。
一九七六年九二十六日
写完信，我反复念了不下十次，怕错字，怕语句不通，怕用词不当……。英姐如果信有任何问题，都帮我一一指点，期待你的回信。把信放进抽屉，我还意犹未尽。
